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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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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世民在刘文静家中宿了一夜,翌日清早,便整理好行囊,准备出发返回河东家中,小宇牵来李世民的白蹄乌,刘文静夫妇前来为他送行,却独独不见小诺,这丫头昨日说一定早起为他送行来着,却不知何故,迟迟不见人影,于是问道:“苏姑娘不在府里么?”
南宫千落道:“这丫头嗜睡,每日必睡到日上三竿,估计今天也不例外,怕是不能给你送行了。”刘文静道:”这丫头,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李世民笑了笑,道:“路途遥远,世民这就告辞了。”压低了声音对刘文静道:“时局动荡,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只待时机一到,便与刘兄共谋大举。”刘文静正色道:“文静在晋阳静候佳音。”李世民与刘文静相视一笑,再不迟疑,翻身上马,正欲催马前行,忽听小诺清脆的声音叫道:“二公子,等我一下!”
李世民转过头来,只见她纤手轻提罗裙正急匆匆赶来,头发还是只扎了个马尾,素面朝天不施脂粉,此时朝阳初升,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纤细娇小的身子上,衬的她越发娇美可爱,李世民连忙跃下马来,说道:“当心台阶!”小诺轻轻跃了过来,在他身前站定,气喘吁吁道:“还好赶得及。”
李世民见她光洁饱满的额头汗珠流淌,不由自主伸出衣袖替她擦拭干净,怜惜道:“赶不及就算了,这般匆忙做什么?”小诺对他此举倒不以为意,不躲不闪任他擦拭,笑吟吟的道:“答应了给你送行,总不好言而无信。”李世民望着她微微泛红的清丽容颜,心中一动,忍不住道:“总还有再见的时候……”小诺道:“那是自然,日后你成婚,我可是会不请自来的。”
李世民心下一凛,方觉适才动作实在太过亲密,慌忙将身子站的稍远了些,又移开话题问道:“我倒想起一事问你,只不知道你肯不肯说。”小诺见他突然移远了身子,正自疑惑不解,见他如此问,只得道:“你说就是,我且看看是什么问题。”李世民道:“桃花林中拆招,你招招迫我使剑,到底是什么缘由,那凤陨剑我使的不趁手,你却说并非武功高低之故,又是什么原因?”小诺一笑,道:“这个么……”李世民好笑道:“不告诉我是么?”小诺悄声道:“眼下说还不是时候,等我们下次再见时,定会告诉你。”
刘文静道:“时间不早了,世民早些赶路吧。”李世民应了声,对小诺道:“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再见,如果还不告诉我,我可就不信你名字中的“诺”字了。”小诺嘻嘻笑道:“师父为我取这名字,便是要我重信守诺,你大可放心。”李世民会心一笑,道:“那我们后会有期!”小诺道:“保重!”又对刘文静夫妇道:“刘兄,嫂夫人,我们就此别过!”二人点头道:“路上小心!”
李世民驾着白蹄乌扬长而去,刘文静问小诺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跟你嫂子,都没好打扰。“小诺一怔,道:“什么悄悄话?大哥这是又想到取笑我的新点子了?”南宫千落玩笑道:“世民少年英才,与小诺倒是般配的紧。”刘文静轻叹道:“可惜世民早有婚约,不然我这当大哥的,倒真愿意促成一段金玉良缘。”
小诺辩道:“我跟二公子只是比较聊的来而已,可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刘文静问道:“我们说的哪样?”小诺俏脸一红,道:“龙殇剑至今尚未开锋,我要寻的那个人,还不知道在哪儿飘着呢!”南宫千落听她这般说,便收起玩笑,说道:“你师父怎生给你安排了这么个苦差事,这茫茫人海,却去哪里寻龙殇剑主。“小诺倒是乐观,说道:“只要有心,世上就无难事。”南宫千落不再言语,执了她手,与刘文静返回府中!
李世民归家心切,一路快马疾驰未曾歇息,直到午时将过,才因心疼白蹄乌狂奔劳苦,寻了家路边小店休息,白蹄乌千里良驹又是沙场战马,吃过东西,稍作休息后,体力渐复也消了大部分疲惫感,李世民轻抚白蹄乌颈上鬃毛,道:“路途遥远,辛苦你了。”白蹄乌甩了甩头,往李世民身上蹭了蹭,李世民呵呵笑着,道:“千里良驹自然是不会怕这些辛苦,他日战场驰骋,那才威风!”白蹄乌长嘶一声,以做应答。这几年战乱不断,晋阳距离河东的必经之地,竟是人烟稀少,就连寻到这处卖茶的小店,都觉得是幸事了。
李世民触景生情,暗道:“天下大乱,百姓受苦,我若不生济世安民之心,便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当不起了,岂非枉为人世!”李世民雄才伟略,智勇双全,也难怪刘文静要劝说李家反隋,他这一年名为周游列国,实为结交各路英豪,以备后续举事,像刘文静这样独具慧眼且全力追随之人,亦不在少数,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胸怀天下,便在此时,立下了安邦抚民之志。
白蹄乌日行千里夜走八百,实属罕见宝马,只一日,便赶回了河东家中,回到府里时,刚过酉时,守卫见是二公子回来了,连忙过来相迎,李世民微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对牵过白蹄乌的小厮说道:“这马名为白蹄乌,我甚为喜爱,一定帮我好生照顾着。”那小厮道了声“是!”便牵着白蹄乌自去照料了。
忽听的一人喜叫:“二公子,你回来了?”李世民寻声一望,见是自己的书童李让,正自府中疾步而出,于是笑道:“一年不见,性子还是这样急。”李让嘻笑道:“只是见二公子回家,心中难掩欢喜。”李世民问道:“家中一切可好?”李让道:“一切都好,就是夫人,一直挂念您来着。”李世民点头道:“我这就去拜见母亲。”
李让陪着李世民,来到“观心阁”窦夫人的住处,李世民在门前站定,唤道:“母亲,孩儿回来了。”但听的一阵略微急促的脚步声,跟着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出来一个身穿淡绿衣裙的俏丽丫头,正是窦夫人的贴身婢女初夏,这丫头见到李世民,先自一呆,继而面上一红,连忙欠身施礼道:“见过二公子……”声音竟是微微颤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李世民微笑道:“不必多礼,母亲可在?”初夏抬头刚巧看到李世民微笑着的俊美容颜,稍稍淡去的脸颊复又红了颜色,轻声道:“在……在的,二公子里面请。”
初夏原本的名字叫做童颜笑,父母本是经营布匹生意的,家里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不愁吃穿且每日盈利,日子算是过的很舒适了。商人之女小家碧玉,本来也是个闺阁小姐,岂料祸从天降,一年前盗贼入室窃取钱财,刚巧被庄子里的人撞见,盗贼一不做二不休,大开杀戒,初夏亲眼目睹父母亲惨死,悲痛之下,哪里还顾得上自己性命,要不是丫环拼死拖住盗贼,哭喊着让她逃命,恐怕她早已经与父母亲在地府相聚了。
小丫头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逃命后火速跑去衙门报官,却被衙门的人打了二十板子,扔了出来。身无分文的她只得当掉身上饰物,没想到人落难了,更是处处受欺,玉佩钗环等等,只当了二十几个铜板。她省吃俭用,也只过的月余,后来只能乞讨为生,穷途末路之时遇到了李世民,李世民可怜她遭遇,又念她孤身一人无处可去,便带了她回府。
因遭逢变故,初夏名字里的‘笑’字,便不愿再用,其时正值五月初入夏季时期,李世民望着满园景色,正提笔作了一首名为《初夏》的诗,这诗的前四句是:一朝春夏改,隔夜鸟花迁,阴阳深浅叶,晓夕重轻烟。正巧这丫头过来请李世民为她重新取名,于是,初夏也就成了她的名字。
她原想着做李世民的贴身婢女,侍奉他饮食起居,以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但李世民总说,帮她是大丈夫义所当为之事,不用放在心上,也无需报答。初夏却如何安心白吃白住,便又请求去照顾窦夫人,李世民推脱不得,只得请了母亲答应。再后来,李世民请李渊出面,帮初夏找出了入室盗窃杀人的罪犯,为她报了仇,雪了恨,从此初夏这一颗芳心,便牢牢的系在了李世民身上。
李让站在门外等候,李世民刚踏入房门,便听的窦夫人略显焦急的问道:“世民回来了么?”李世民寻声望去,只见窦夫人一袭素白色织锦衣裙,如绸缎般傲人的长发全部梳起,挽着简单的凌云髻,发髻上只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虽清简如此,亦不失雍容高贵,窦夫人的美貌当年是出了名的,即便已育有四子一女,现今年过四十,仍难掩其倾国之色,只是面容略显憔悴,此时正坐在桌前凳上做着针线活计。
李世民心中一紧,上前跪拜,说道:“不孝孩儿拜见母亲。”“快些起来。”窦夫人连忙起身将他扶起,爱怜的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自己一年未见的儿子,说道:“回来就好,在外一年,受苦了吧。”李世民眼眶一热,道:“孩儿不苦,只是在外不能侍候母亲,心中实愧难当!”窦夫人道:“你有孝心是好的,好男儿当以家国为重,这一年之行,可还顺利么?”李世民点头道:“比预想的要好,遭逢乱世,还是有很多热血志士怜惜百姓之苦的。”窦夫人道:”如此甚好!”遂拉着李世民在桌前坐了,初夏乖巧的为二人倒了两盏清茶,柔顺的立在窦夫人身侧候着,眼睛却时不时的偷偷看下李世民。
李世民问道:“父亲呢?”窦夫人道:“还未返回家中,行军不比单骑,想是这两日,也就到了。”李世民嗯了一声,看了眼桌子上的衣物,问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活计?府里那么多针线妈妈,您怎么还亲自做?”窦夫人微笑道:“你大嫂已怀有六个月身孕,孙儿的小衣服,为娘还是想亲自来做。”李世民心中一喜,道:“大哥都要当爹爹了,这可是喜事一桩。”
窦夫人眼中满是笑意,说道:“是啊,建成二十五岁才结亲,多少比他岁数小的,小孩儿已经满院子跑了,如今郑氏有孕,他终于也要当父亲了。”李世民执起茶盏递给她,说道:“大哥只是成亲稍晚,母亲何须忧心。”窦夫人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茶水,道:“他岂止是稍晚,足足晚了近十年之久。”
初夏柔声道:“晚上昏暗,对眼睛不好,夫人还是明天再做吧!”窦夫人点了点头,对李世民道:“你与高士廉的侄女长孙氏,婚约也有五年之久了,那丫头今年都十三岁了吧,是时候择个吉日,到高家下聘了。”正收拾着活计的初夏动作一滞,脸上略露忧伤,随即轻巧的将针线活计收好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李世民面上一红,道:“孩儿还小,现如今时局****,男儿当以平定天下为首要己任,哪顾的上婚姻私事。”初夏听闻,心中一喜,却听窦夫人道:“成婚又不会阻碍你平定天下战乱,有道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尚未成婚,如何齐家,又谈何治国平天下?”
李世民陪笑道:“孩儿刚刚回来,母亲这便训诫上了。”窦夫人沉声道:“这两年我的身子总是不大好,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娘也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够看到你娶妻生子。”李世民急道:“母亲休要这般说,什么身子不大好,日后孩儿必定好好侍奉母亲,母亲也必能长命百岁。”窦夫人一笑,道:“生老病死最是躲不过,那天真要到了,你可切莫太过伤心。”李世民心中一苦,温言道:“母亲研习佛经,必是知道善者长寿,您一向心善慈悲,我佛定会庇佑。”
初夏心中一酸,这窦夫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对待下人却亲切和善,自己是打心眼儿里喜欢她,这两年服侍着窦夫人,见她身体每况愈下,也自心疼。
窦夫人见他如此,也不好再说,只得转了话题道:“长孙氏知书达理,自小便懂事,将来定个贤惠的好妻子,待你父亲回来,我们便早些把婚事办了吧。”李世民不忍拂逆其意,便道:“婚姻大事,但凭父母亲做主。”窦夫人心下宽慰,道:“如此甚好,世民,母亲有些话,想问一问你。”李世民道:“母亲只管问就说是。”窦夫人道:“你与长孙无忌是至交好友,他的妹妹,你亦有所接触,我记得许婚约之时,你还作了首诗赠与她,你对这位长孙小姐,可是心生欢喜?”
初夏心头一跳,两只手紧紧抓着衣角,想知道答案,却又怕知道答案,只见李世民呆了一呆,面上又是一红,半晌才道:“孩儿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喜欢的吧。”初夏一愣,不知道这算是喜欢,还是不喜欢。窦夫人浅笑道:“你二人相处时日短,长孙氏的模样、学识、气质、家世无不出众,想来你定会喜欢的。”李世民轻声问道:“母亲怎么问起这个?”
隔了半晌,窦夫人方才语重心长的道:“世民啊,你若是真心喜欢一个姑娘,便要一心一意待她好,万不可三心两意,辜负了人家。”李世民心下奇怪,母亲如何会对自己说起这个,当下只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听窦夫人幽幽的道:“你父亲生性风流,见异思迁,成亲时至死不渝的誓言犹在耳边,女人却招惹了一个又一个,早知如此,当初即便雀屏中选,我也不嫁。”
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年代,男人娶妻纳妾,最是寻常不过,更何况李渊这等贵族子弟,即便他的原配正妻身份显贵,也不能心生妒忌阻挡他纳妾寻欢,李渊的妾室除了万氏、莫氏、孙氏、崔氏、郭氏、刘氏、鲁氏、王氏外,为扩充势力,政治联姻的还有:左卫大将军许国公宇文述的女儿宇文碧,司隶大夫薛道恒的女儿薛墨妍,楚国公杨素的女儿杨丹青。
窦夫人最初嫁给李渊时,对这个箭术高超,生性宽厚又温柔体贴的丈夫甚是爱慕,曾想着此生就这样与丈夫画眉举案,白头相守,可惜李渊并不是专情的人,她的满腔柔情,终究随着李渊的纳妾,化作寸寸哀怨,自她产下四子后,身子也不大好了,心灰意冷的窦夫人,独自搬进了“观心阁”,每日诵读佛经,与李渊夫妻关系日渐疏远。
李世民心头一震,方知母亲心里的苦楚,安慰道:“母亲在父亲心里的地位,是无人可比的。”窦夫人凄苦一笑,道:“那又如何,他惹了其他的女人,终是伤了我。”李世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初夏心疼着窦夫人,又想到自己,即便她甘心做妾,以她和李世民的悬殊身份来说,都是没可能的。只觉悲从中来,微低了头,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耳听的窦夫人又道:“我这些话,从未对人说过,今日全因喜欢长孙氏了,你可要记得母亲今天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