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天涯》莲无尘

27、第二十六章

　　小诺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唤道：“世民哥哥！”李世民回过神来，见小诺换了一件湖绿色的衣裙，头发随意的披散在双肩上，任秀发上的水渍慢慢变干，此刻正笑盈盈的看着他，便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小诺道：“不是我去的久，是你想事情入了神。”李世民迟疑了下，问道：“无尘……她在这里么？”小诺摇了摇头，道：“她本是在此处养伤的，只是前几日出去了，说是要寻调养身子的灵药，她走之前说是少则十日，多则月余便可回来。”
　　李世民心中微感失落，暗道：又是这般错过了么？小诺见他神色不对，便道：“你在这里等她便是，过些时日，她也就回来了。”李世民摇了摇头，道：“我还有事情要办，不能在这里等她了。”小诺问道：“难道你不想她么？”李世民呆呆的道：“想她？”小诺睁着明亮的双眸，道：“对啊，她是你未过门的妻子，你们七年没见，你不想她么？”李世民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
　　小诺道：“无尘将这字画当作宝贝一样的保存了七年，只因上面有你亲笔提的诗，世民哥哥，她对你如此一往情深，你怎能不想她呢。”李世民茫然道：“我不知道她的心思，这些年我们总是错过，就连这次也不例外。”小诺小声的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无尘？”
　　李世民心头一震，他从来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当年母亲也曾经问过他，那时他说应该是喜欢的，可是自己当真喜欢么？如果喜欢，为什么这几年都不会想念她，也没有像元吉那样痴缠着一个姑娘。可要说自己不喜欢，又为什么看到这幅字画，心中还如此感慨，又为什么无尘不见他，心里隐隐有些责怪。他想不明白，只觉感情的事儿实在是令人不快，于是转移话题，问道：“我正想问你，两年前，你究竟是为了什么失约？”
　　小诺奇怪他怎么突然转移了话题，道：“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问你的还没答呢。”李世民饶有玩味的道：“那你告诉我，让我给你准备及笄礼物，你却还没到及笄之年就离家外出了，这怎么说？”
　　小诺干笑了两声，道：“这个么，说来话长，我还真不是故意的。”拉着他在竹椅上坐了，道：“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茶。”刚想开溜，李世民已沉声道：“站住！”小诺赔笑道：“世民哥哥，我是为你着想，你赶了那么远的路，不口渴么？”李世民好笑道：“我不渴。”小诺故作委屈的道：“我练剑多时，可口渴的很，你总不忍心我就这么口干舌燥的跟你长谈吧。”
　　李世民轻笑道：“那就速去速回！”小诺立刻开心道：“放心，不会让你等太久，很快就好！”说完欢笑着自去烧水烹茶了。李世民好笑道：“十六岁的大姑娘，性情活泼的像个八岁的小女孩儿。”
　　他不由又想起了无尘，那个八岁时原本该蹦蹦跳跳的小女孩儿，却端庄文静的像个十六岁的大姑娘，只是她现在的年纪也才十五岁，想到她幼年丧父，后被逐出家门，境遇着实凄苦，也不知道这些年，她生活的好不好：明年守孝期满，说不定就要与无尘完婚了，只是她愿意嫁给我么？这七年中，她会不会另有了心仪的男子？想到此处不禁无奈一笑：无尘那时八岁，还是个小孩子，哪里会想这些，我如何用另有这个词。
　　低头看着手中这幅绿竹字画，心想：这幅画她保存了七年，即便居住到此地养伤，也带了过来，它如此诊视此物，是因为这画中的绿竹，还是因为那首写在左下首的诗句？他心潮起伏，思绪万千，混不知心思转了多长时间。
　　直听得小诺清脆的声音问道：“世民哥哥，你要喝什么茶？”这才将他从万般思绪中拉了回来，他自嘲的笑笑：你几时会为这些小事乱了心绪？什么原因又有什么关系，时间自会告诉你所有事情的答案。”便回了句：“都行！”小诺咯的一笑，道：“你倒是不挑剔。”
　　不大工夫，小诺已端了茶器出来，一个青瓷茶壶，两个青瓷茶盏，说道：“给你品尝一下不用发酵的绿茶。”李世民帮她将茶壶茶盏取下来放在桌上，说道：“上次在晋阳茶寮中，便看到什么红茶、绿茶、白茶、青茶之类的，倒是奇怪，茶几时分了这么多颜色的？”
　　小诺倒了两盏清茶，微笑道：“茶叶按照发酵程度的不同，分成了六大茶类，也就是你说的六种颜色。”将茶盏递给他道：“比如这个，从鲜叶采摘，到晾晒，再到炒制，没有任何发酵的过程，泡出来的茶汤碧绿清澈，就称之为绿茶，尝尝看，跟你平日里喝的可有什么不同。”
　　李世民接过茶盏轻呷一口，只觉满口生香，舌底生津，忍不住赞道：“当真是好茶！”小诺开心的笑笑，执起茶盏也喝了一口，说道：“不同种类的鲜叶制成的绿茶，口感也不尽相同，却是各有各的妙处。”李世民兴趣大起，执起茶壶给她茶盏中续了茶水，说道：“愿闻其详！”
　　小诺笑道：“有劳！”饮了盏中清茶，才道：“绿茶的种类可谓多不胜数，据我所知，闻名遐迩的品种就有十多个，比如西湖产区的龙井，洞庭山盛产的碧螺春，黄山的毛峰和太平猴魁，六安的瓜片、恩施的玉露、信阳的毛尖，庐山的云雾茶，峨眉山的竹叶青，还有蒙顶的甘露茶，这些都是极具特色的名种。”
　　李世民眉头微皱，道：“洞庭山、黄山、庐山和峨眉山想来应该都是山的名字，倒也不奇怪，只是六安是地名么？那信阳又是什么地方？西湖我也是第一次听说。”小诺暗叫糟糕，连忙道：“我师父就爱给一些有特色的地方取名字，比如豫州，我师父总喜欢叫它信阳，西湖也就是明圣湖，就在我家乡余杭那里，六安也是跟我师父这样叫的，你只要知晓这些茶叶名称就好，地名不用理会。”
　　李世民“哦”了一声，道：“我还在想，怎么自己如此孤陋寡闻，这些地名竟是全然不知，还有你说的这些茶叶种类，我也是头一次听闻。”小诺暗暗吁了口气，道：”师父刚开始这样讲的时候，我也听的一头雾水呢。”不待他答话，又道：“六大茶类除绿茶外，还有半发酵的茶叶，叫做青茶，也称作乌龙茶，比较有名气的就是铁观音，上次你跟大哥在茶馆中喝的就是这个。”
　　见李世民点了点头，小诺接着道：“全发酵的是红茶，比如金骏眉，坦洋工夫红茶都是极好的茶叶，适合冬季饮用，暖胃。”李世民道：“为什么红茶暖胃，绿茶和青茶不行么？”小诺道：“绿茶没有发酵过，性凉，青茶只是半发酵的茶叶，肠胃不好的人，冬季饮红茶最为合适。”
　　李世民道：“那么白茶呢，黑茶又是什么？”小诺笑道：“其实这六大茶类都是按照发酵程度来区分的，白茶属于轻度发酵，闽东一代盛产白茶，有白毫银针、贡眉和寿眉，我最爱的是白牡丹。至于黑茶，属于后发酵的茶叶，是YN的特色……哦……YN也就是南中，普洱是那里最具代表性的茶叶。”
　　李世民问道：“还有一种呢？”小诺道：“微发酵的黄茶，我了解的有君山银针、蒙顶黄芽和霍山黄芽。师父极爱饮茶，我自小见惯了，也就稍微知道一些。”李世民饮了盏茶，说道：“好了，茶的种类差不多也了解了，可以说说你失约事情了。”
　　小诺噘嘴道：“怎么你还惦记这事儿。”李世民不紧不慢的道：“事急匆忙，不得已失约，待日后相见，自当赔礼谢罪，这话是谁说的？”小诺嘻嘻一笑，道：“那小妹在此给世民哥哥赔罪了，望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小孩子一般计较。”说着，向他有模有样的施了一礼。
　　李世民道：“我可是费尽了心思给你准备及笄之礼的，你以为赔礼谢罪就完了么？不说出个缘由来，休想作罢！”正想着她该怎么答话，却不料小诺满脸期待的问道：“世民哥哥，你给我准备的什么礼物啊？”李世民道：“你不守约定，还想要礼物么？”小诺悻悻的道：“人家只是好奇嘛，再说，我出来还不是大哥迫的。”李世民不解道：“刘兄待你如亲生妹子，怎么会迫你离开？”
　　小诺反问道：“那个段志玄，你还记得吧？”李世民道：“嗯，这关志玄什么事？”小诺道：“两年前，我跟大哥去你府上，好巧不巧那个段志玄也在，也不知道他是瞧上我哪里了，有事没事总是跟我搭话，我不喜欢他出言轻佻，就跑出府去打算甩开他，哪知他也跟了过来，只是他轻功太烂，没一会儿就被我甩的远远的，原本这事儿我也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过了没多久，他竟然跑到晋阳来找我大哥，问我可曾许配人家。”
　　李世民哑然失笑，道：“原来是志玄要跟你结亲。”小诺俏脸一板，道：“你还笑，大哥问我觉得这段志玄怎么样的时候，我都愣住了，我那年才十四岁哎，结什么亲？真是奇怪！”李世民强忍住笑，问道：“后来呢？”
　　小诺道：“大哥把我的意思跟那段志玄说了，谁知道那家伙竟然说他可以等，待我成年时再提亲事。当时我只道他说笑，时间一长，估计对我也就没什么兴致了，哪只就在我快十五岁生日时，他又来向大哥提结亲的事情，大哥见他两次登门颇有诚意，便说再来问问我的意思，还说什么段志玄相貌英俊，武艺不俗，家世又好，况且对我情深意重，若是嫁给他，倒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李世民道：“刘兄倒做起说客来了。”小诺道：“我跟大哥说，我来这里，是奉了师命寻人的，完成任务后就要回师门去了，他再好我也不能嫁。”李世民问道：“那刘兄怎么说？”小诺幽幽的道：“大哥说，龙殇剑主找了那么久都没有着落，总该让我为自己终身大事考虑，说什么到了十五岁婚事还定不下来，就耽搁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拿我当亲妹子才会跟我讲这些，可是我的观念跟他们是不一样的，对我来说，十五岁就是小孩子，别说婚娶，就是谈恋爱，也要满十八岁才成。”
　　李世民问道：“什么谈恋爱？”小诺叹息道：“就是谈情说爱么，两个少年男女，自认识后，彼此喜欢，在成婚之前相处的日子，就叫谈恋爱。”李世民道：“你哪里听来的这么多稀奇古怪的说法？”小诺笑嘻嘻的道：”等你跟我待的时间久了，这些也就不足为怪了。”李世民道：“你就因为这个离家出走？”
　　小诺道：“也不全是，我一直在晋阳待着，根本找不到龙殇剑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所以出来碰碰运气，说不定哪天就找到了呢，正好也趁机躲一下段志玄那小子。”李世民问道：“可有找到么？”小诺摇了摇头，道：“我找了整整一年了，影子都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李世民道：“你怎么认识无尘的？”
　　小诺道：“说来也巧，那天刚好下起大雨，我迷了方向辨不清路，胡乱的走到了这里，起初都没发现那片竹林布了阵法，在里面兜了好几个圈子，好在灵儿跟师父学了些奇门遁甲之术，不然我就得活活困死在里面了。待出了那绿竹林，走了没多远，就发现了这座房舍，我原以为此间主人布下阵法，定是不愿意外人前来滋扰，没想到她却特别热情的接待了我，更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位美丽善良的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我初次看见她时，还以为自己见到九天仙女了呢。”
　　李世民道：“我初时还道那绿竹阵是你布下的呢。”小诺笑道：“我哪有这本事，那些繁复杂乱的东西，我一看就头痛，根本学不来，再说我一心习武，也不能分心旁骛。”李世民道：“你在这里住了多长时间了？”小诺道：“十来天吧。”李世民问道：“不着急找人了？”小诺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在外面闯荡了一年，跟大哥嫂子讨来的钱都花光了，若不是遇到好心的无尘姑娘，说不定我还真得去街头卖艺了。”
　　李世民心里一阵疼惜，说道：“没钱了为什么不回去？”小诺道：“我留书出走的事儿，大哥肯定生我气，哪好意思回去？这两天我正寻思呢，总不好一直住在无尘这里，刚巧你来了，明天我跟你一起去会仙山。”
　　李世民一怔，道：“你跟我走？”小诺点头道：“我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太长，早就该走了，再说当年分别之时，我曾答应元霸，要去会仙山紫阳洞寻他的，时隔两年，再不前去，只怕他也要说我失约了。”
　　能与她结伴而行，李世民心中自是欢喜，但随即想到男女同行诸多不便，迟疑道：“就怕……你会觉得不大方便。”小诺道：“路上有我陪着，也免得你孤单寂寞，又有什么不方便了，世民哥哥，你就是不想带着我么？”
　　李世民忙道：“不是，此去路途遥远，餐风饮露的，我担心你吃苦。”小诺笑道：“这两年我漂泊在外，也没少餐风饮露，吃点苦算得了什么，再说有你在，肯定会照顾我的，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李世民见她这般说，当即便应下了。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聊着这两年遇到的趣事，不知不觉间，天色已暗了下来，小诺准备了些吃食，二人用过晚饭，又聊至深夜，这才各自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