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天涯》莲无尘

22、第二十一章

　　刘文静送小诺去了厢房，聊了下午外出遇到李元霸的趣事，刘文静责备道：“你这丫头，就知道生事，今天若不是四公子刚巧赶到，你岂不是被那毒蛇咬了去。”小诺笑嘻嘻的道：“我这叫吉人自有天相，大哥无需担心。”后来小诺问道他如何回来的，刘文静才说到路上遇到段志玄，知道她已经回府，这才与他一道回来的。
　　小诺上前揽着刘文静手臂，说道：“大哥，你待我真好。”刘文静笑笑，道：“用世民的话说，就是我有这么个活泼可爱，古灵精怪的妹妹，定然要对她好的。”忽又想起回来时，见她眼中泪痕未干，又问道：“今日为何哭了？”小诺一笑，说道：“方才四公子在灵堂哭他母亲，好生悲苦，我看着心里也难过，加之想起自己的身世，却是连父母是谁都不知道，怜他怜己而已。”
　　刘文静自知这丫头内心的苦楚，于是道：“傻丫头，你虽然没有父母，可你有大哥和嫂子啊，我们是一家人，难道这亲情，还不能抚慰你幼时的孤苦么。”小诺心中感动，忍不住又自落下泪来，道：“大哥，我好庆幸，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就遇到了你和嫂子，不然莫说是有人关心爱护，就吃饭穿衣都是个难题。”刘文静怜惜道：“这怎么还哭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既认了你做妹妹，你便永远是我妹妹，我刘文静但有一口气在，绝不会让你受苦。”
　　小诺心中一暖，道：“大哥，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刘文静哈哈大笑，说道：“小丫头越发会说话了。”小诺笑道：“说的都是实话，又有什么打紧。”刘文静笑她道：“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成什么样子，被人看到，定然笑话你了。”小诺不以为然道：“给他们笑去就是，我才不理呢。”刘文静看看她疲惫的神色，说道：“好好，那就让他们笑去，你今日累了，早点歇息，我还得找世民去谈些事情。”
　　小诺轻叹一声，道：“二公子一定伤心的很，今日瞧见他，憔悴了好多。”刘文静道：“我去宽解他一下。”小诺点点头，送了他出去，关上房门，走到床边躺了下去，只是心中有事，明明身子疲乏，却是难以入眠，就这么闭上眼睛却睡不着的躺了半个时辰，想到李世民英俊帅气的的脸憔悴的那般，便再也躺不住了，于是翻身坐了起来。
　　环视屋中，才发现房间布置的极为精致考究，瞥眼间见案几上放着一把古琴，走过去细瞧，见那琴古纹斑斓，想必是有些年头了，伸指拨了拨琴弦，琴音叮叮咚咚的，甚是好听，竟是一把质地极好的古琴，小诺心想：“不知大哥宽慰的如何了，二公子此时可还那么伤心么？”
　　刘文静与李世民正聊着，忽听一清脆的声音问道：“这么晚了，大哥还不歇息？”二人转身一瞧，见小诺抱着一把古琴，浅笑盈盈的站在石桌之旁，却是她挂念李世民，一路寻了过来。刘文静应道：“这便去歇息了，你不是早就睡了么，这么晚又抱琴出来做什么？”小诺道：“大哥自去歇息就是，我找二公子有事。”
　　刘文静笑道：“就你古灵精怪，好吧，我这做大哥的，就别不识趣了。”转头对李世民道：“我先去休息了，你也别太难过，当心身子。”李世民道：“好，刘兄早点安歇，不用担心我。”刘文静不再言语，转身自去了。
　　小诺将琴放在院中的石桌上，走上前来，说道：“晋阳临别时，我曾答应你，下次再见，定会告诉你，桃花林中迫你使凤殒剑陪我过招的原因。”李世民道：“是了，那个时候问你，你还不告诉我。”小诺道：“明日我便要跟大哥回晋阳了，我可不能言而无信。”
　　李世民瞧了眼桌上古琴，说道：“既带了琴来，何不弹奏一曲。”小诺不好意思的笑笑，说道：“我琴艺不好，但是如果你喜欢听，我便弹一首曲子给你，只是你不准笑我。”李世民道：“我怎会笑你，我怕是，想笑也笑不出了。”
　　小诺知他心中凄苦，不再言语，于是同他在院中石凳上坐了，拨了拨琴弦，铮铮的弹了起来，李世民凝神静听，只觉这曲子曲风极为特异，与历来所识的均不相同，倒是曲意听的真切，大有抛却俗事，遨游山水的意味，此时院中晚风阵阵袭来，轻轻拂在面上，烦乱的心竟是渐渐静了下来，心道：“这丫头琴艺算不得精妙，心境却是极好，弹奏的曲子竟有安神静心之效。“
　　小诺弹琴极是专注，指随心走，奏出来的曲调甚是美妙动听，李世民静静的听着，有时看看她抚琴的纤细手指，有时瞧瞧她的俏丽脸蛋，耳中传来的妙曲虽能静心排忧，但月光下美人抚琴相伴，清香随风萦绕，他这颗心却又如何能够清灵空明。
　　一曲毕，小诺轻轻按住琴弦，转头说道：“这首曲子，名字叫《山水之间》，可好听么？”李世民点头道：“这曲调别出心裁，是我未曾听过的，你弹琴的意境很好。”小诺轻笑道：“琴艺本就算不得好，意境若是再差，可就真不能弹给人听了。”李世民失笑道：“怎生这般谦虚，你的琴艺可比我好的多了。”
　　小诺道：“又来安慰人了，我可是有自知之明的，弹琴么，原也是用来帮助武功精进的，琴艺好坏，倒不重要了。”李世民奇道：“弹琴与武学修炼又有什么干系？”小诺道：“弹琴不单单只是用手，更重要的是用心，这样奏出来的琴音才美妙动听，武功的最高境界，在于心无旁骛，心神合一，凝神奏曲，方可修炼自己的心境。”接着又道：“莫说弹琴，书画也是这般，心清明静的习字绘画，心与指力、手力、腕力便会融会贯通，且刚柔并济，将此融入武学之中，不失为一种上乘武学的精要所在。”
　　李世民听她此言颇有道理，说道：“我也是习武之人，竟未悟得如此奥妙，当真枉自学武。”小诺道：“我可参悟不出如此精妙的武学之道，这个是师父告诉我的，二公子，你的聪明才智，当世又有几人可及，我是羡慕的紧的。”李世民道：“相识以来，你总是赞我，我可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聪明之处，倒是你师父，必定是个极其厉害的人物，不然你的武功也不会这般高强了。”
　　提及恩师，小诺难掩眼中笑意，说道：“师父确是个天下奇才，不但武学造诣极高，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天文星象、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也是无一不精，无一不晓。”李世民心念一动：那位江湖奇人龙九天学究天人，便是这般博学多才，莫非她师父，竟是此人么？问道：“尊师如何称呼？”小诺道：“他叫苏涯，天涯的涯。”
　　李世民“哦“了一声，方知能人异士另有其人，随即自嘲的笑了笑，几百年前的事情，龙九天怕是早已不在人世，小诺才十四岁，怎会是他弟子，听她师父也姓苏，便道：“你与师父同姓？”小诺浅笑道：“我是个孤儿，随师父的姓氏。”
　　李世民这才忆起上次在茶寮中她有提到自己身世，只觉这小姑娘境遇堪怜，小小年纪，着实凄苦，忙道：“我又提起姑娘的伤心事了，当真对不住。”小诺微微一笑，说道：“这有什么？没有父母疼爱，虽说是孤苦了些，但师父却待我很好，我来到这里，又结识了大哥和嫂子，他们待我如家人般，也是上天眷顾了。”李世民见她如此乐观，心中更是感慨，便道：“姑娘心之清净，着实令人钦佩，尊师所学包罗万象，想必姑娘已然得其真传。”
　　小诺摇了摇头，说道：“师父除传我武功之外，只教了我弹琴和书画，其他的却是不教的。”李世民不解道：“这是为何？”小诺道：“师父说一个人分心学了旁术，就须占用大半生的时间，他只盼我在武学方面能够日益精进，我四岁得他传授武艺，至今也就十年时间，学武尚且时日不够，哪里还能学得了其他的。”
　　李世民道：“那日偶遇你林中舞剑，就佩服你内力深厚，剑法奇绝，想必尊师对于你的武学修为，也是甚为欣喜。”小诺道：“我年纪太小，纵是有些资质，加上勤学苦练，却只得师父的十之二三，无相派的上乘轻功和绝妙剑术，还要时时修习，才能有更为精进的领悟。”
　　李世民道：“原来你师门叫做无相派。”小诺一笑，说道：“因缘所成，自性即空，于一切相，离一切相，谓之无相，凤舞九天的剑法和凌波虚渡逍遥翁的轻功就是我派的成名绝技。”李世民道：“听这门派的名字，想来是与佛学大有渊源。”小诺点头道：“我派的开山祖师，非但武功极高，境遇也是常人所不及，因此门中弟子，都要研习佛学典籍。”李世民恍然，才明白她何以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境，说道：“名门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小诺道：“二公子，佛经上说，非想非非想天，寿长八万四千大劫，但报终仍当堕落，不出六道轮回，你可知是何意？”李世民不明其意，摇了摇头，道：“母亲生前演习佛经，我却是不通的。”小诺解释道：“这句是说，天界也是在六道之中，也不是究竟的，无论在哪重天，都要有寿命轮回。当福报尽了的时候，也是要堕入轮回之中。”
　　说着抬起头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说道：“二公子，我是个孤儿，没有体会过父母的疼爱，但也知道你母亲逝世，你定然悲痛万分，看到你伤心，我也好生难过，可我却不知道怎么宽慰你才好，只得搬出佛经里的东西来，望能减少你的痛苦。”
　　李世民这才明白她深意，说道：“苏姑娘，你人真好，这般关心我，当真……谢谢你了。”他心下激动，却不知说什么好了。小诺歉然道：“可我依然减轻不了你的伤痛，二公子，你母亲生前研习佛经，必能往生极乐，你不要再伤心了好吗？”
　　李世民好生感动，不由的握住她双手，说道：“母亲病逝，我心中难过不已，你待我这般，我很是感激。”小诺给她握住双手，并不挣脱，神色自然的道：“佛云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和五阴炽盛，你现在的烦恼，就是这八苦中的死苦。“
　　李世民若有所思，道：“人生八苦，这死之一苦，最是悲恸神伤，亲人离世，从此阴阳相隔，如何不苦？”小诺道：“这死苦，是说盖宇宙万象，生住异灭，周而复始。有生就有死，有成就有坏，法尔如是，安有例外？”李世民喃喃的道：“法尔如实，安有例外……”
　　小诺道：“是啊，人终免不了一死，所有人都会这样，既是如此，生死这种事，便需看淡些才好。”李世民“嗯”了一声，道：“多谢你开解，我现下心情好的多了。”小诺笑逐颜开，问道：“真的么？”李世民见她费尽心思宽解自己，心中感动不已，不忍另她失望，当下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小诺心中中欢喜，双臂轻轻摇晃着，笑道：“太好了，我终于能令你欢喜了。”她双臂晃动，李世民才惊觉自己还握着她双手，连忙松了开来，俊脸一红，歉然道：“对不起，是我失礼了……”小诺噗嗤一笑，说道：“只是拉了手而已，如何就失礼了？这么紧张作什么？”李世民万料不到她这般反应，便道：“你不见怪就好。”小诺笑嘻嘻的道：“我自然不怪你。”
　　李世民神色渐复，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方才说，要告诉我桃花林中迫我出剑与你过招的原因……”却见小诺以手支颐，不发一语，怔怔的瞧着他微笑着的俊美容颜，李世民给她这样瞧着，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心中一跳，脸上倏的红了。
　　小诺见状嬉笑道：“二公子，你生的真是好看。”李世民一怔，道：“什么？”他英气俊逸、气度清贵自是不假，只是一个男子，被一个姑娘当面说生的好看，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不由得脸上更是红了。
　　小诺却混不在意，笑吟吟的道：“你的脸部轮廓和五官比例，就像是艺术家拿刀雕刻出来，又精心修饰过的一般，360度完美无瑕，这等颜值，什么潘安、子都、宋玉可都要排到后面去了。”李世民一呆，自是知道潘安、子都和宋玉均是面貌英俊的美男子，可这颜值又是什么词？愣道：“何为颜值？”
　　小诺忽又调皮起来，说道：“不告诉你。”遂站起身来，背转了身子，仰头瞧了瞧月亮，说道：“我派开山祖师昔年以玄铁至宝铸造了两把旷世宝剑，其一你见过的，就是那****使过的凤殒剑，另外一个，叫做龙殇剑……”
　　李世民心头一震，蓦然记起了南宫瑾说过百年前轰动武林的三件至宝，其中一个便是玄铁，于是上前问道：“那玄铁可是自地狱岩底的陨石中提炼出来的？”小诺奇道：“你怎生知道？”李世民知她门派必然与当年之事大有关联，便道：“听人说起过，这玄铁得来着实不易，原是一位江湖奇人之物，苏姑娘可知这玄铁的来历？”
　　小诺一笑，说道：“这是龙祖师之物，我自是知道的。“李世民这才知晓，原来龙九天却是无相派的开山祖师，问道：“贵派祖师名讳，可是上九下天？”小诺眨了眨星星般的大眼睛，道：“这可奇了，我门派中的事情，你何以知道的这般清楚？”李世民见猜测的果然没错，便把南宫瑾讲述的那段江湖轶事说了。小诺直听的又惊又喜，说道：“寻了大半年，总算有着落了。”语音微颤，竟是甚为激动。
　　李世民一直猜想不出，七绝神功和藏宝图如何落入七煞神教之手，当年逍遥岛上的三件假物又是什么缘故，但小诺既然没说，也就不好相问，只道：“想必你是奉了师命来寻回这两件宝物的，只是如今七绝神功和藏宝图都在五毒飞星门手中，若要取回，只怕不易。”小诺道：“看南宫煜之意，似乎对这两样东西没多大兴趣，我先同他好好商量，若是不成，龙潭虎穴那也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