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天涯》莲无尘

21、第二十章

　　小诺一呆，呐呐的道：“李元霸……”那男孩子将头一偏，说道：“李元霸是我的名字，我问你叫什么？”小诺问道：“你是唐国公李渊的儿子，李世民的弟弟？”李元霸一愣，道：“你认识我父亲和我二哥？”
　　小诺却道：“难怪你力气那么大，我在你家做客呢，自然认识，我叫苏小诺。”李元霸恍然，道：“原来如此，你跑出来是府中太闷了吧。”小诺点了点头，看着他面黄肌瘦的样子，怜惜道：“你母亲病逝，你肯定很难过吧。”
　　李元霸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小诺不明所以，问道：“这是何意？”李元霸眼眶一红，道：“我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老头儿那里习武了，并未在母亲身边长大，这么多年，今次还是第一次回家，所以与母亲感情不深。可要说不伤心么，也不对，她毕竟是我母亲，生我养我，我还没来得及报答。”
　　小诺心中一动，道：“原来你自小离了父母，也是孤苦的孩子。”李元霸忽然笑道：“好在我练了一身好武艺，母亲泉下有知，也欣慰了。”转头看着她道：“你轻功那么好，想来武艺定也不弱，我们来比武如何？”
　　小诺道：“我可不跟你比，四猛十三杰，你排第一，跟你比，注定要败的。”李元霸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什么四猛十三杰？还未比试，你就确定自己会输，一点都没有习武之人的洒脱，我不喜欢你了。”小诺不觉好笑，道：“这怎么还不洒脱啦，好吧，你既是要比，我奉陪便是，只是我武功远不及你，你可要手下留情。”李元霸嬉笑道：“那我让你三招。”
　　小诺呵呵笑道：“好，第一招来啦。”身形闪处，右手呼的一拳，便往李元霸胸口打去，中宫直进，径取要害。李元霸脚步错动，轻巧避过，岂料她这招竟是虚晃，但见她左手皓腕一翻，拇指中指一扣，使出“拈花指”以手背拍向他右肩三处穴道，右手却早已变拳为掌，掌势斜挥而上，正是拍向他胸口的膻中穴。
　　李元霸提气丹田，以左足支地，身子向后仰倒，贴着地面自右向左一个旋身，满以为已经躲开了她这招，不想后背劲风飒然，小诺又已变招功至，她招式虚实相生，加之只攻不守，威力更是倍增，李元霸急速弯下身子，向前跨出一步，贴着她掌风闪身避开，笑道：“好俊的功夫，还有两招。”
　　小诺这一招三式精妙绝伦，奥妙无穷，竟都被他轻松避了开去，李元霸这身法功夫，当真了得。心念一转，说道：“当心，第二招来了！”只见她左掌圈花扬起，掌影晃动飘身而进，对准李元霸胸口直拍了过去，李元霸只觉眼前一花，好似无数个手掌攻至，分不清到底是攻向哪个要害，当即斜身闪避，岂料他右掌后发先至，虎口向下，轻轻拂向他“天鼎”“巨骨”两处穴道，李元霸心下一凛，她这招双掌相击，内力到处，如封似闭，竟是无路可退，但他既已答应相让三招，断无还手之理，危急之下，身形一晃，竟从他双掌之间溜了过去。
　　小诺喝彩道：“好身法，再接我一招。”当下双掌齐发，宽打高举，她这招攻势迅疾，掌势如电，李元霸闪避不急，右臂直接被她双掌切住，此时若不还手，这条手臂势必被她双掌一拗而断，二人比武过招，小诺自是不会拗断他手臂，这招不过是迫他还手而已，李元霸不假思索，右臂运力，轻轻一转，立时卸去了小诺双掌之力，他内力深厚，这第三招，依然是没还手便化解了她的攻势。
　　小诺轻笑道：“说不还手就不还手，果然言而有信。”李元霸道：“第三招迫我差点就出手了，当真厉害。”小诺叹道：“你可别取笑我了，任凭我如何变换招数，总是能被你轻松避开，自学武以来，还是头一遭有这挫败感呢。”李元霸却认真道：“你的功夫，已是少有对手了，三招已过，接下来我可要还手了。”小诺说道：“方才你未曾还手，就轻松避开了我三招攻势，胜负已分，不用再比了。”李元霸急道：“这怎么行，刚刚明明都已经说好了。”小诺见他如此，只得道：“那你可要让着我，不然我岂不是输的太惨。”李元霸嘻嘻笑道：“好，只要你肯陪我过招，让你又何妨？”
　　小诺一笑，倏然纵身上前，双掌齐发，左掌“回风拂柳”，右掌“星河在天”，左轻右重，同时发出，李元霸见她掌势强劲，不敢大意，身子急向右转，跟着跨上一步，手腕微转，右手疾出，便向她双腕擒去，这一招既快且准，满以为小诺闪避不开，不想她变招迅疾，加之内力深厚，左掌圈转运力一挥，立时隔开了他掌力，同时右掌攻势丝毫不缓，径直拍向他腹部的“巨阙穴”。
　　这巨阙穴属任脉，位于脐上六寸处，击中后，冲击肝、胆、心脏，内力透处，不死也必重伤，二人切磋武艺，小诺自是不下狠招，以李元霸的身手，也断然不会给他击中，岂料李元霸竟是不闪不避，左手五指成钩，闪电般向她右腕擒来，但她这招何等快急，李元霸指力未到，右掌已然精准无误的拍到他“巨阙穴”上。
　　小诺心性良善，手指甫一触及他穴位，立即收回掌上力道，哪知触手处竟是软绵绵的毫不受力，微愣之际，只觉右腕微痛，已给李元霸的擒拿手抓住，左掌连忙运力朝他手臂穴道上拍去，李元霸兀自擒着她手腕不松，右手两指向前一探，以攻为守，竟也是点向他手臂穴道。
　　小诺右腕已被擒住，倘若左臂再给他点中穴道，立时便输了，左掌急忙变招，躲开臂上攻势，跟着手臂直伸，径取他咽喉，这一下迅捷无比，李元霸闪避不开，连忙松开她手腕，向后急退数尺，这才避开。李元霸笑道：“好凌厉的招式，好迅疾的身手。”不待她回应，掌风飘动，便已攻了上来。
　　他出招看似平平无奇，攻势也不见如何猛烈，但交手之时，总是难以破解，适才两人过了几招，小诺已知与他功夫差的甚远，此次唯恐给他再擒住手腕，因此严密异常的守住门户，将毕生所学尽数使了出来，高手过招越打越快，不多时两人已然拆了七八十招，小诺虽处下风，又时时遇险，但她招式精妙，每招每式又有内力相辅，一时竟不落败。
　　李元霸心中欢喜，道：“学武以来，从未遇到过对手，与人打斗，也是片刻间决胜的事情，未曾想，你这小丫头，却接了我这么多招，难得难得！”他气息沉稳，说着话攻势丝毫不缓，内里修为可见着实深厚。
　　小诺自知不是对手，却也不甘示弱，边拆招边道：“你武功出神入化，生平得遇，也是幸事。”李元霸瞧准了她腰间破绽，得意一笑，道：“小心了。”左手掌力挥出，荡开她双掌攻势，五指连戳，竟而点中她肩上穴道，跟着右手在她腰间一探，双臂微一用力，已将她轻柔的身子举过了头顶。
　　小诺心下一惊，叫道：“李元霸，你这是什么招数，快放我下来。”无奈肩上穴道被点，腰间要穴又被他抓住，怎么样都无法还手了。李元霸哈哈大笑，道：“你竟然在我手底下过了百招，妙极妙极！”
　　忽听的一人叱道：“哪里来的野孩子，快把苏姑娘放了。”李元霸只觉风声劲疾，一只拳头迎面挥了过来，当下侧头避开，定睛一瞧，却是轻功颇弱的段志玄，眼见他招式又自攻来，也不急着还手，轻轻松松的避了开去，左手轻轻一拂，解了小诺肩上穴道，右手在她腰间一松，手臂伸出，环住她纤腰，将她轻轻放了下来，此时已自避开了段志玄的七八招攻势，李元霸右臂兀自环在小诺腰间，左手却迎着段志玄，还击了过去，段志玄只觉他掌风凌厉，招式精妙，只拆了几招，已知不是敌手，但要在小诺面前认输，却是万万不能，当下只得勉力还击。
　　小诺挣开李元霸，说道：“别打了，他没有恶意的。”只听“啪”的一声，段志玄一个闪避不急，左肩已给李元霸一掌拍中，幸而李元霸瞧在小诺的面子上，这一掌未使内力，段志玄只是身子一晃，便即站定。他自学武以来，还未曾让人在十招之内就胜了的，喝问：“哪里来的野小子？”小诺担心李元霸着恼，连忙道：“段公子，这位是唐公的四公子李元霸，方才我遇险，还是他搭救的呢。”
　　段志玄“嗯”了一声，心下犹自气恼，只道了声：“得罪了！”李元霸笑道：“今日得遇高手，心情大好，些许小事不用介意。”段志玄心下不解，明明自己输的很不体面，怎么还说是高手，他自是不知李元霸所说的高手乃是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转头对小诺道：“苏姑娘，你没受伤吧。”小诺摇头道：“四公子跟我闹着玩呢。”
　　李元霸道：“天色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家吧，正好我也饿了。”小诺点头道：“出来时间长了，也免得大哥挂念。”李元霸问道：”大哥？你指我大哥？“小诺噗嗤一笑，道：“你有大哥，我便没有么，自然是我大哥啦。”当下也不理他，举步便往来路返回，李元霸追上来道：“诺丫头，你大哥是哪位啊，我认识吗？”
　　小诺“咦”了一声，道：“你干嘛叫我丫头？”李元霸嘻嘻笑道：“你就是个小丫头哇，刚刚不是跟我说，你叫苏小诺么，那我叫你诺丫头好了。”小诺撇了撇嘴，道：“我是小丫头，你比我还小着一两岁，是个小毛孩儿呢。”李元霸胸脯一挺，道：“我才不是小毛孩儿，我是男子汉，是小英雄。”小诺笑他道：“不怕羞，你才多大？”李元霸道：“我十三岁啦。”小诺咯咯娇笑，道：“比我还小一岁，果然是个小娃娃。”
　　李元霸佯怒道：“不许说我是小娃娃，我是小英雄。”小诺哪里肯听，口中直喊着：“小娃娃，小娃娃……”李元霸一急，伸手便去抓她，小诺轻呼一声，微一提气，向前便奔，李元霸哪里肯罢手，足尖一点，展开轻功，急追了上去，小诺见他追来，想到方才林中，他夸赞自己轻功很好，在后面追了好久，自己却未察觉，一时起了争胜之心，运起内力，越奔越快，李元霸则在后面穷追不舍。
　　段志玄这才知道，之前展开轻功追小诺不到停下来时，眼前的黑影一闪，竟是李元霸，这二人的轻身功夫，自己无论如何是比不了的，又想到方才连李元霸十招都没抵过，当真是郁闷至极，因此也不急着追上去，一个人慢悠悠的走着，心想没有一同回去，反倒少了些难堪。
　　小诺和李元霸先后回到李家府邸，玩笑了几句，回头望时，才发现段志玄没有跟上来，小诺心下过意不去，说道：“明知他轻功弱些，便该等他一起回来才是。”李元霸道：“他在我家做客，自是识路的，你不用担心他。”小诺点点头，心想待他回来，给他赔个不是也就好了，二人一同入得府来，下人们见四公子回来了，纷纷施礼，李元霸却最烦这套，急急的拉了小诺朝前厅走去，小诺不解道：“这么着急做什么？”
　　李元霸道：“想念父亲和我二哥，早一刻见到也是好的。”小诺恍然道：“难怪你没穿孝衣，原来是今天才赶回来的。”李元霸点头道：“诺丫头聪明的紧呐。”小诺想着他刚刚丧母，必定心里哀痛，因此不再与他争辩这“诺丫头”的称呼，说道：“四公子，生老病死，最是躲不过，你可切莫太过伤心。”
　　李元霸一愣，道：“你这是在安慰我么？你别担心，我看的开的。”小诺也不知他此言多少真假，轻叹一声，跟着他走进厅来。却见李渊一家及众英豪都在，李渊见儿子归来，心中一喜，但想到这孩子的母亲自己的结发妻子已故，又不免神伤。
　　李世民招呼道：“四弟，你回来了。”说着话，已快步走上前来，拉了李元霸的手，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关切道：“路上可顺利么？”李元霸唤了声：“二哥”，随即上前拜见了父亲，又与大哥、大嫂、姐姐、姐夫、三哥及众客人见礼。
　　小诺环视了屋内一周，却不见刘文静，心下不解，问李世民道：“二公子，我大哥却在何处？”李世民道：“她见你久未回府，心里着急，出去寻你了。”小诺问道：“去了多久？”李世民道：“半个时辰的样子，你去了哪里？如何与四弟一起回来？”
　　小诺担心刘文静不会武功，说道：“我先去寻大哥，其他事慢慢再说。”说着转身便走，李世民连忙道：“苏姑娘，我已差人去寻他了，如果刘兄回来，见不到你，岂不是还要出去。”小诺听他说的有理，当下点头道：“好，那我再等他一等。”
　　李元霸换了孝衣，去灵堂拜见了母亲，即便与母亲不甚亲厚，但毕竟血浓于水，这一番痛哭，亦是小诺意料之中的，触景生情，小诺不禁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她是个孤儿，连身生父母是谁都不知道，这个姓氏，还是随了师父的，虽说师父传她武艺，待她极好，可毕竟时有严厉，并且师徒情分总及不上父母子女，又想着李世民李元霸虽然有父母亲，可眼下母亲病逝，这二人心中的苦痛，怕是她此时体会不到的，念及此处，不由的怔怔落下泪来，不知道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们。
　　李世民见她落泪，心中疼惜，劝慰道：“苏姑娘莫伤了身子，你的关切，世民铭记于心。”小诺伸指拭了拭颊上泪水，歉然道：“我见四公子伤心不已，心里难过。”李世民点点头，上前扶起李元霸，看他哭的悲切，眼眶一红，说道：“四弟赶路辛劳，早些用饭歇息。”李元霸收了眼泪，说道：“二哥，我是不是不孝？”李世民道：“说哪里话？四弟懂事，对父母最是孝顺。”
　　忽听得远处刘文静急急的声音问道：“小诺可回来了么？”小诺闻言一喜，连忙奔了出去，叫道：“大哥，我在这里。”过不多时，便听的刘文静轻责道：“一个姑娘家，怎生到处乱跑？”小诺赔笑道：“大哥不要生气，我会武功的么，不打紧的。”
　　众人出了灵堂，见刘文静、段志玄都已回来，李渊于是招呼着众人用餐，因家中前来吊唁的亲朋甚多，这一顿晚膳，竟是设了近四十桌，小诺心中有事，食不知味，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跟刘文静说，想去休息了。饶是李渊家大业大，也着实安排不了近四百人的住处，好在有一多半是河东访友，另有一些便宿在了朋友家中，刘文静和小诺，却是在李渊府中的厢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