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马天涯》莲无尘

13、第十二章

　　夕阳公主怒道：“宇文化及这个奸贼，拿着朝廷的俸禄，居然跟江湖上的人结党营私。”李元吉劝慰道：“宇文化及本来就是贼人，你找个机会，禀告给皇上就是了。”夕阳公主一怔，问道：“你到底是谁？”李元吉故作神秘，说道：“幼时曾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姑娘不妨仔细想想。”夕阳公主不耐烦的道：“我可没那闲工夫。”
　　李元吉满脸坏笑，说道：“这怎么能说是闲工夫呢，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待会儿可得好好叙叙旧。”夕阳公主瞪了他一眼，说道：”你比沈威那贼人也好不了多少，我就奇怪了，刚刚那暗器怎么没把一起射死呢。”
　　李元吉叹息道：“我方才可是奋不顾身的上去搭救你的，你这般说，岂不是伤我的心？”夕阳公主哼了一声，说道：“谁要你救，我又不是敌不过他。”李元吉无奈的说道：”好吧，看来真是我多管闲事了，下次再碰有这事儿，我可真不管了。“
　　李世民见李元吉逗他，心下好笑，便道：“三弟，这卖身葬父的姑娘，你打算怎么安排？”李元吉道：“我只管眼前的姑娘，那位么，二哥去安排好了。”夕阳公主却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没有侠义心肠，就不要冲出来做好人。”
　　李元吉道：“我冲出来那是为了你，跟她有什么干系？”夕阳公主横了他一眼，径自走到那卖身葬父的姑娘面前，伸手入怀，取了钱袋出来，一发递给她道：“拿去，好好安葬你的父亲。”那姑娘一见，急忙朝夕阳公主跪了下来，颤声道：“多谢姑娘搭救，只是薄葬父亲，用不了这许多。”夕阳公主道：“本姑娘给你的，你收着便是，多出来的，自己留用好了。”
　　那姑娘接过，叩谢道：“谢姑娘恩德！”夕阳公主扶她起身，说道：“别跪着了，你叫什么名字？”那姑娘低着头不敢看她，答道：“奴婢姓朱，贱字雪莲。”夕阳公主道：“抬起头给我看看。”
　　那姑娘缓缓将头抬起，眼睛却仍是不敢看她，夕阳公主见她圆圆的脸蛋，嘴角边一个小小的酒窝，眉目清雅，容貌甚美，只是皮肤略黄，脸有菜色，想来是常年温饱不足，身材也是极为瘦小，便道：“模样倒是俊俏，多大了？”朱雪莲恭敬道：“回姑娘，奴婢今年十六岁。”夕阳公主不解道：“好好的姑娘，何以口口声声自称奴婢？”朱雪莲轻声道：”姑娘今日替奴婢藏了父亲，从今往后，奴婢便是姑娘的人了。”
　　夕阳公主恍然，这才想起她是卖身葬父，见她遭遇凄苦，便伸手摘下她头上的枯草，说道：“你不必卖身给我，帮你是小事一桩，不用放在心上。”朱雪莲急道：“那如何使得，奴婢虽然出身贫苦，可也知道感恩图报的道理。”李元吉忽然道：“既然这姑娘不答应，想必家中已有很多侍女了，你不妨跟了我去吧。”朱雪莲面容一滞，呐道：“这……”夕阳公主冷冷的道：“果然是别有用心，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李元吉道：“你可别误会，我这可全是为了她好，她父亲已逝，孤苦伶仃的却要如何生存，不如跟我去府上讨个生计。”
　　李世民道：“三弟不要胡闹，这位姑娘定会妥善处理好，我们还有事，先走吧。”李元吉道：“二哥先走，小弟回头去找你。”李世民自是知道他的心思，当下一笑，也不过问，上马径自去了。
　　到得柴绍府上，还未下马，便见守卫周武迎了上来，一边惊讶道：“二公子到的好快!”一边吩咐左右进去通报。李世民一跃下马，说道：“这一路上，不知道被三弟催了多少次，要是再晚得两日，怕是夜间都不让我休息了。”周武问道：“怎么不见三公子？“说着，接过了李世民手中的缰绳，差人将马牵入府中照料。
　　李世民一笑，说道：”他在路上碰到了故人，估计要晚些时候。“周武客气的引着李世民入府，说道：”夫人这两天一直念叨着，就盼着两位公子早些时日到呢。“李世民道：“仔细想来，与姐姐竟是两年时间未见了，姐姐、姐夫可都安好？”周武道：“都挺好的，大人和夫人知你来了，必定开心的很。”
　　李世民问道：“我那小侄子哲儿有五岁了吧，是不是长高了？”周武笑道：“小公子现在个头长的很快，一天一个样子。“李世民微笑道：”久未相见，估计他都不认得我这个舅舅了……“话音刚落，一声欣喜的童音便传入耳中：“二舅舅！”
　　只见小哲威满面欢喜的一路小跑了过来，口中直叫着：“二舅舅，二舅舅……”李世民快步过去，一把将他胖嘟嘟的身子抱了起来，笑道：“哲儿都长这么大了！二舅舅都快认不出你了。”小哲威开心的笑着，问道：“二舅舅怎么隔了这么多年，才想到来看望侄儿？”李世民道：“舅舅有事要做，抽不得身，哲儿可是想我了？”小哲威道：“想啊，二舅舅说过要赠我木剑，还要教我习武的，哲儿可是一直盼着舅舅来呢。“
　　李世民朗声笑道：“小家伙，你这哪里是在想我，分明是在惦记那木剑的。“小哲威咧嘴嬉笑，露出了几颗小虎牙，说道：”二舅舅可不能食言。“李世民道：”那是自然，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小哲威开心的手舞足蹈，叫道：”二舅舅最好啦！“
　　周武温言道：“小公子快些下来，你二舅舅赶了好几日的路程，正累着呢。”李世民道：“不妨事，哲儿身子不重。”小哲威道：“就是，二舅舅习武，臂力大，再说都两年都没抱过我了，就这么会儿功夫，我才不要下来呢。”李世民失笑道：“你父母亲，怎生把你调教的这般可爱。”
　　周武奇道：“小公子是如何知道你二舅舅来了？大人和夫人却在何处？“小哲威闻言，却道：”二舅舅快放我下来，我带你去找爹爹和娘亲。“李世民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问道：”姐姐姐夫不在府里？“小哲威拉了他手，带着他便往后花园走去，说道：”爹爹和娘亲在花园里玩闹，守卫过来通报时，被我拦下了，我一听舅舅到了，顾不得通知爹爹和娘亲，就先跑出来找你了。“
　　周武望着一大一小的身影，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再管他们，自去做事了。两人还未到后花园，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男子笑声，小哲威道：“二舅舅，我们也过去玩，瞧爹爹和娘亲玩儿的多开心。“李世民任由他拉着走了过去。
　　李心珏直抢着柴绍手中的牡丹花，轻斥道：”柴绍，你给我拿过来，园子里这么多花，你干嘛非抢我的？“柴绍大笑着，将手中的花举的高高的，说道：”你这朵最好看啊。“李心珏够不到他举起的花朵高度，便双手拉下他手臂去抢，说道：”再好看也不是你的，你乖乖还给我。“柴绍伸手揽过她肩膀，按着她乱转的身子，左手的牡丹花扔是高高的举着，说道：”抢过去便给你，不然这朵儿只能归我。“李心珏身子向上跳了下，手指距离牡丹花仍是有些距离，嗔道：”你耍赖，你把花举那么高，我怎么拿的到。“柴绍哈哈笑道：”那就不能怪我啦。“李心珏不服气的道：“我不管，这朵花是我摘的，你就得还给我。“说着闪身到他背后，攀住他肩膀，手刚刚碰到那多花，便觉身子一轻，已经被柴绍背了起来，李心珏轻呼一声，说道：”柴绍，你又耍赖。“柴绍玩笑道：”抢花全凭个人本事，我这可不叫耍赖。“
　　二人正嬉闹着，小哲威喊了声：“爹爹娘亲，二舅舅来了！“李心珏顿时喜出望外，说道：”世民来了快放我下来。“柴绍连忙将李心珏轻轻放了下来，李世民施礼道：“世民见过姐夫。”正要与姐姐见礼，李心珏已快步上前，双手握了他手臂，满面欢喜的道：“你可算是来看姐姐了，父亲母亲身体可好？家里一切可都好吗？”
　　李世民见姐姐面色红润，秀美英气的容颜光彩照人，料想她日子过的不错，便笑道：“父亲母亲身体都好，姐姐不必挂心，只是姐姐不常回家，家中可少了些热闹。”李心珏心下一酸，怅然道：“是许久未回家看望父亲母亲了，做女儿的真是不孝。”李世民急忙道：“姐姐不要乱想，我只是说家中俱都想念姐姐，父母亲可从未说过姐姐不顾念家中亲人。“李心珏微笑道：”我自是知道的。“柴绍走上前来，笑着问道：”如何不见元吉，岳丈大人书信中言道，他可是与你同来的。“
　　李世民这才简单的把李元吉爱慕夕阳公主，并在路上偶遇的事情说了，李心珏不觉好笑，说道：“真是难为这个夕阳公主了，能将元吉这么古怪的脾气，收服的这般和顺。“李世民点头道：”是啊，元吉也只有在她面前，才真正像个十五岁的小孩子。“小哲威却道：“三舅舅不要过来才好，他一点都不喜欢跟我玩。”李世民抚了抚他额头，说道：“你三舅舅这次可不一样了，他肯定会跟你玩，说不定还能教你习武呢。”
　　小哲威睁着大大的眼睛，问道：“真的吗？三舅舅几时变的这么好？”李心珏道：“你三舅舅一直也不坏啊，他只是跟哲儿相处的时间不长，这次肯定会赔哲儿好好玩的。”小哲威开心的蹦蹦跳跳，道：“太好了，以后哲儿会有两个舅舅陪着玩。“
　　柴绍道：“园子里风大，我们去前厅叙话吧。“李世民携着小哲威，同姐夫、姐姐一同来到前厅，落座后，丫头奉上三盏清茶，李世民唤周武取来行囊，拿出一把精致小巧的木剑，给了小侄子，小哲威高兴的一路小跑着自去园中玩耍了。
　　柴绍道：“几个兄弟都长大了，连元吉都有了喜欢的姑娘，世民准备哪日去高府提亲？”一提及自己的婚事，李世民便不由自主的面上一红，说道：“我不急着提亲，哪日都行。”李心珏微笑道：“还是提早办妥了的好，免得心心念念，一直惦记着。”李世民轻声道：“姐姐休要取笑，我从来没有的。“柴绍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已经十六岁了。“
　　李世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便轻轻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李心珏道：“收到爹爹的来信，相公就已经把聘礼都准备好了，不如下午差人去高府送消息，明日一早便抬了聘礼去提亲。“柴绍点头道：”如此甚好！早日把婚期定下来，也了却岳父岳母的一桩心事。“李世民此时也不好默不作声，便道：”但凭姐夫姐姐做主。“
　　李心珏舒心一笑，说道：“能娶到长孙小姐这么端庄秀美的姑娘，是你几世修来的福气，日后可不许欺负人家。”柴绍道：“瞧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那长孙小姐能嫁给世民这么万中无一的英雄豪杰，这福气，也是她几世修来的，她不要欺负世民才是。”李心珏横了他一眼，说道：“长孙小姐性格温婉，怎会欺负世民？”柴绍无辜的道：“长孙小姐和世民之间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自己是每天都被李大小姐欺负的。”李心珏柳眉一皱，问道：“你的意思是，我蛮横霸道？”柴绍赔笑道：“哪儿敢啊，夫人是女中豪杰，脾气自然大些……”
　　李世民正自饮茶，听得柴绍这般调笑，一个没忍住呛了茶水，闷声咳嗽起来，李心珏急忙接过他手中的茶盏，拍打着他后背帮他顺气，轻责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喝个茶呛成这个样子。“柴绍好笑道：”定是不爱听你说什么，娶了长孙小姐几世修来福气的话，这才呛到的。“李心珏佯怒道：”你闭嘴！“李世民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嗽，说道：”姐姐怎么跟母亲说一样的话，我与她哥哥长孙无忌自幼交好，岂会欺负她。“
　　李心珏道：“长孙这丫头聪慧可爱，着实讨人喜欢，想来母亲对她也是极为满意的。”说到聪慧可爱，李世民不由得想起了苏小诺，脑海中浮现出她那张稚嫩的俏丽脸蛋儿来，想到那日在艺福堂茶寮中，刘文静说起待小诺成人之后，便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小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被呛的不停咳嗽，今天说到自己婚事，却也是被茶水呛的不行，二人情境竟然如此相似，想到此处，不觉微微笑了笑。
　　李心珏瞧他神色，便笑道：“看起来，不单是母亲满意，你自己也喜欢的紧嘛。”李世民见姐姐还在不停的说此事，只得道：“姐姐，你差人给我做点吃的吧，元吉为了早日见到夕阳公主，这一路上，都没让我好好吃顿饭。”李心珏甚是心疼，亲自安排膳食去了。
　　柴绍陪着李世民喝茶聊天，刚聊的几句，就见小哲威急急的跑了过来，叫道：“二舅舅，这木剑我耍的不好，你快来教我。”李世民笑着答应，柴绍却道：“哲儿今日先自己玩吧，二舅舅赶路身子乏累，需要好好休息，明日再陪哲儿练武。“小哲威抓着李世民双手，懂事的道：“舅舅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再陪我玩。”李世民微笑道：“舅舅不累，这就带哲儿去练武。”小哲威立时欢呼雀跃，拉了李世民急急去了。
　　李元吉直至酉时方才满面春光的回来，李世民瞧见他这等模样，猜想定是与夕阳公主相谈甚欢，当下也不过问，倒是李心珏心下好奇，直问个不停。李元吉心情大好，便把自己如何死缠烂打一直跟着夕阳公主的事儿一一说了，不但得以与意中人同食午膳，还跟到了她的落脚处讲了二人自小相识的往事。柴绍轻拍了下他肩膀，赞许道：“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啊，今日刚遇到公主，就有这么快的进展了。”李心珏问道：“奇怪的是，她何以不在宫中？”李元吉苦笑了下，说道：“她自幼凄苦，说起来也是个身世堪怜之人，从小就不得杨广喜爱，太史监几句胡乱之言，便被送出宫外养了。”
　　柴绍惊讶道：“她好歹也是个公主，如何有这等遭遇。“李元吉轻”哼“了一声，道：”公主又如何？他的生母是被当作礼物献给杨广的，在宫中毫无地位可言，遭人陷害含冤而死，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李心珏轻叹道：“小小年纪痛失生母，又不得父亲喜爱，这公主也真是可怜。”李元吉淡然道：“我与她境遇相似，无怪性情有几分相同。”李心珏斥责道：“元吉休要胡说，母亲纵然对你有些偏见，心里也是疼惜的，如何拿自己与夕阳公主作比较。”
　　李元吉与姐姐多年未见，多少也是有些想念的，因此也不反驳，便道：“姐姐教训的是，小弟失言了。”李世民连忙转移话题，说道：“下午一直陪哲儿玩，眼下肚子又饿了，何时用膳？”柴绍笑道：“我也饿了，用膳去吧。”
　　李心珏张罗着丫头们布置好饭菜，几人依次落了座，正吃着，就见周武匆匆进来，禀道：“大人、夫人，长孙公子来了。”李世民心中一喜，连忙站起身来，柴绍刚道了句：“快快有请。”便听一人说道：“无忌不请自来，望诸位不要见怪。”话音刚落，一人已大步入得厅来，但见其二十岁左右年纪，穿着一件玉色云锦衣衫，腰间系着一条银色缎带，整齐的发髻上戴了一顶小银冠，长身玉立，气度非凡，正是长孙无忌。
　　“无忌！”李世民迎上前来，亲切的道：“原说明日去探望你的，不想你竟是先过来了！”长孙无忌丝毫没有久别重逢的欢喜，眉头微微皱着，面漏忧急，说道：“世民，无尘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