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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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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京兆,在汉朝时称之为长安,北临渭河,南倚终南山,东有灞陵,西南是乐游园,城内街道整齐,鳞次节比,街上小贩的吆喝声,客人的讨价声,川流不息的行人,使的街上尤为热闹,杨广登基后虽迁都洛阳,但此处仍是繁华如昔。
“得、得、得……”热闹的街上响起了一阵轻快的马蹄声,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并骑而来,脸上俱是风尘仆仆。
“赶了三天的路,终于到了!”马上的紫衣少年欣喜的说道。
“五日的路程,硬是三日便到了,三弟,你这是有多心急见公主。”身着天青色袍衫的英俊少年不紧不慢的应着。
两匹骏马在热闹非凡的街上,也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向前走着,紫衣少年道:“小弟还不是为二哥着想,好让你早日迎娶美貌聪慧的长孙小姐。”这二人,正是自山河东赶来大兴与高士廉商议婚期的李世民和李元吉。
李世民调侃他道:“对婚事,我可从不心急,倒是有人,眼巴巴的急着办完事好去洛阳见夕阳公主呢。”说到夕阳阳公主,李元吉一改往日性子,赔笑道:“此番二哥辛苦,小弟铭记于心,若是能见到夕阳公主,促成婚事,日后二哥说什么,小弟都应允。”
李世民轻笑道:“这公主只要在洛阳皇宫,见一面自然不是难事,至于婚事么,全凭你自己,我是帮不上忙的。”李元吉轻叹了一声,若有所思的道:“也不知她现在怎生模样了。”李世民没想到自己这个性格怪戾的弟弟居然对夕阳公主这般用心,从小到大,还真是极少见他这么和顺过,便问道:“三弟为何如此欢喜夕阳公主?”
李元吉微笑道:“也说不好具体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性情与我有些相似,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心里总是抑制不住的欢喜。”又反问道:“二哥对长孙小姐,难道不是这般吗?”李世民闻言一愣,道:“什么?”李元吉道:“就是会茶饭不思,心心念念的盼望早日相见啊。”
李世民与长孙无尘定下婚事没多久,长孙晟病逝,长孙兄妹和其生母被迫搬到了大兴高士廉的家中,自那以后李世民就再没见到过她,这几年时间里,偶尔想起那个知书达理聪慧温婉的未婚妻时,心中也会浮出一丝欢悦,但却从来没有因此茶饭不思的时候。他呆了半晌,方道:“我与她早有婚约,过不多久,就要成婚了,何须茶饭不思的。”李元吉一笑,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正行间,忽听得前方人声嘈杂,跟着一个女子的哭声传了过来,李世民心下诧异,举目望去,但见前方不远处黑压压的围着一群人,瞧不清楚具体情形,只听到那女子不停的啼哭,时而传来几声男子的呼喝。
李元吉道:“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我们瞧瞧去。”两人循声过去,到的近前,跃下马来,挤进人群中一看,但见一个粗鲁的大汉抓住那啼哭的女子手腕,不停的向前拉扯,口中道:“你跟了我去,保证一生一世享不尽荣华富贵,何至于在此地低三下四的求人。”那女子哭着苦苦哀求,他只是不理,身后跟着的七八个爪牙,一个一个横眉怒目,一脸横肉,一看便知不是善类。四周围着的人,小声的说着话,却没有人上来为那女子解围。
李世民见那女子身披孝衣,散乱的头发上插了一根枯草,墙边倒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卖身葬父”,心下顿时明白了七八分。那大汉见那女子始终不依,心下恼怒,突然扬起手便往那女子脸上打去,只听“啪”的一声,已重重打了她一记耳光。那女子跪立不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右颊高高的肿了起来。
李世民见状着恼,心想:此人如此横行霸道,倒要教训他一番。身边李元吉叹息一声,看热闹似的说道:“这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这姑娘生的这般貌美,怎生下的去手。”李世民轻责道:“人家姑娘都沦落到如此境地了,你居然在想她是否貌美,还不快过去帮忙。”眼见那人又是一掌挥去,李元吉正待搭救,倏然间,一人急跃上前,伸手隔开了那汉子手臂,说道:“尊兄贵姓,有事儿好商量,何至于动粗。”声音甚是清脆,李世民定睛一瞧,只见那人矮小的身子穿着一件略宽大的蓝色绸衫,头发全部拢起挽了个发髻,戴了一支碧绿的玉簪子,肤色白皙,眉弯鼻挺,却是个身着男装的美貌少女。
李元吉忽然“呀“的一声喊了出来,叫道:“她如何会在这里?”李世民转头问道:“这女子你认识?”李元吉惊喜交集,说道:“这就是我要找的夕阳公主,真没想到她居然在大兴。”李世民也颇为意外,说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三弟这下如愿了。”李元吉似是自言自语的道:“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跟当年一样率性。”李世民不觉好笑,说道:“你还不上去帮帮你的心上人,等会儿她怕是要吃亏。”李元吉陡然见到朝思暮想的夕阳公主,心里却没了主意,贸然上前担心唐突佳人,可不上去吧,又担心她受那大汉的欺负,只得说道:“不急,先看看情况。”
那大汉怒道:“哪里来的不知死活的东西,敢管老子的事情。”夕阳公主弯身扶起那哭着的女子,凛然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这是大兴,容不得你在此撒野。”那大汉喝道:“混账!你也不打听打听,莫说是在大兴,便是在洛阳皇城,哪个不惧老子三分,有眼无珠,我看你是活腻了。”夕阳公主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到底何方恶霸,速速报上名来。”那大汉狂笑道:“当真是有眼无珠,你大爷我姓沈名威,五毒飞星门的左护法,绰号”活阎王“的便是。”
李世民微感惊讶,想不到在此处又听到了关于五毒飞星门的事情。夕阳公主不屑道:“一个江湖中人,也敢在皇城如此猖狂。”沈威道:“笑话!我五毒飞星门名震江湖,独步天下,怕过谁来,皇城又如何?这些为官的,纵是权职再高,还不是照样要倚仗我们。”
李元吉忍不住问道:“二哥,你可知这五毒飞星门是什么来历?”李世民道:“一个地处南疆的神秘门派,以用毒和暗器闻名于江湖,据说现任掌门南宫煜武功奇诡莫测,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李元吉轻哼一声,道:“江湖门派与朝廷的人结党,肯定没什么好事儿。”只听那夕阳公主喝道:“给小爷老实交代!你们与何人勾结?”沈威厉声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大爷我打听朝廷的事情。”
夕阳公主目中寒光一闪,跨上一步,左右开弓,照着沈威啪啪啪啪就是四记耳光,说道:“活阎王是吧?告诉你,小爷我专打阎王!”沈威躲避不开,四声响过,两边脸上登时红肿了起来,这下惊怒交集,怒喝:“你这是找死。”提起拳头,“呼”的一声,向夕阳公主当头劈了过去。
李元吉心中一急,哪里还顾得上是否唐突佳人,立即跨步上去,左手拉过夕阳公主,右手极速抓住沈威拳头,潜运内力顺势一拗,只听“喀”的一声,沈威手腕登时折断,李元吉提足便往他小腿上奔去,沈威站立不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李元吉鄙夷的瞧了他一眼,说道:“什么混账东西,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好意思自报家门?今日你大爷我心情好,就替南宫煜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门中败类。”
沈威疼的失声惨叫,身后那一群爪牙发一声喊,立即拔出兵刃,一同扑了上来,李元吉见几人来势猛恶,八口大刀一齐挥来,当下飞起一脚,直接将沈威踢飞了出去,跟着身形急闪避开刀锋,左手仍是紧紧的拉着夕阳公主,右手五指箕张向前一探,已擒住一人持刀手腕,跟着翻转斜引将刀横过,借力向其余几人的兵刃上挥去,劲力到处,那些人虎口剧痛之下,兵器再也握持不住,“当啷啷”俱都掉在地上。
夕阳公主甩开他手,怒道:“你谁啊?哪里冒出来的多管闲事?”李元吉尚未回答,就见那八个大汉赤手空拳,又自呼喝着围攻了上来,李元吉身形晃动,见招拆招,紫衫飘拂,在数十个拳掌光影中如蝴蝶般穿来插去,身形潇洒至极,这些人攻势猛恶又岂能伤得他分毫,不消片刻,已被李元吉打到在地。
沈威忍着折腕之痛站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李元吉,恨声道:“小子,今日你敢动我五毒飞星门的人,他日我必……”声音忽得戛然而止,李元吉轻蔑道:“他日你便如何?怎么不说话了?”但见沈威张着大大的嘴巴,喉头似是发不出声音,双目圆睁,一脸的不可置信,突然“砰”的一声,身子直直的倒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李世民跨步上前,将沈威身子翻了过来,伸指在他鼻息一探,已然没了呼吸,说道:“死了!”围观众人吓的失声惊叫,沈威那几个爪牙见状,立刻吓的魂不附体,不约而同跪了下去,口中哀求道:“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大侠饶命!”卖身葬父那女子见事情越来越大,更是吓的面色惨白。
李元吉眉头微皱,蹲下身来查看沈威尸身,说道:“我还没出手呢,怎么就死了?”夕阳公主看热闹似的说道:“这下你可算惹上人命官司了,我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多管闲事。”李元吉这性情脾气,莫说死个强抢民女的江湖恶霸,即便是自己动手打死个无辜的人,也毫不放在心上,当下邪魅一笑,道:“不就是死了个恶人么,多大点事儿,姑娘方才也说了,天下事天下人管得,再说让我眼睁睁看着姑娘受欺负而袖手不理,我可做不到。”夕阳公主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李世民一指沈威咽喉,沉声道:“致命伤在这里!”李元吉定睛细瞧,这才发现沈威的喉头处有一个极其细小的伤痕,那伤口薄如蝉翼,隐约透着些许血丝,但是奇怪的是,却找不到伤及咽喉的利器。
李元吉阴森道:“竟有这等高手,在我们眼皮底下,杀人于无形。”夕阳公主凑上前来,看了看沈威的致命伤口,不解道:“方才并未瞧见有人出手,也不曾听见任何声响,他怎么就会中招了呢。“
李世民转过沈威的身子,往他后颈处一瞧,发现竟是连个薄如蝉翼的伤痕也无,不由心中奇怪,按理来说,咽喉被利器一击致命,如果喉头处没有暗器,或许是内力强劲而使利器穿喉而过,那么后颈处也必有伤口才对。
李元吉问道:“二哥可有发现?”李世民凝神不语,伸指在沈威咽喉处轻轻一按,只觉触手坚硬,当即了然,说道:“暗器在他喉咙里,杀他的这个人内力高深,投掷力度和方位拿捏极准,果真是个高手。”李元吉闻言,立即捡起一把钢刀,正待划开沈威的咽喉一探究竟,夕阳公主却一把将他的刀抢了过去,不由分说,唰唰两刀划开了沈威咽喉,挑出一件事物来,竟是一枚极其锋利的五角星暗器。众人见她一个姑娘家,却出手这般狠辣,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李世民瞧着那暗器,自语道:“怎会是五毒飞星门的暗器。”那几个跪着的爪牙一见,骤然间面色惨白,当即磕头如捣蒜,口中直道:“南宫掌门饶命,南宫掌门饶命啊……”李元吉笑骂道:“你们这几个猪狗不如的东西,平日里作恶多端,这下南宫煜可出来清理门户了。”李世民见这几人神色慌张,完全不是见到同门人应有的反应,想起在晋阳时,刘文静曾言,有冒充五毒飞星门的人并于他们交了手,便觉事情蹊跷,于是问道:“你们不是五毒飞星门的人吧?”
这几个人哪里还敢隐瞒,当下七嘴八舌,一五一十的俱都说了出来,原来沈威这群人,竟是七煞神教的弟子,这七煞神教的使毒手段与五毒飞星门工力悉敌,可谓各有千秋,其教主伍天罗的天罗七煞掌威震武林,纵横江湖,近年来声势浩大,正邪两道无不侧目。江湖中正派人士论武过招,讲究龙争虎斗,各凭本事,从来不耻这用毒的歪门邪道,因此都称七煞神教为七煞魔教。
七煞神教名声大振,却没料到惹上了五毒飞星门的南宫瑾,这小姑娘生来邪性,加之年少狂妄,哪里会把七煞魔教放在眼里,她仗着扶摇揽月摘繁星的轻身功夫,偷偷潜入七煞神教,盗得一本《七绝神功》和一张羊皮藏宝图,并用匕首在墙壁上刻了“五毒飞星门南宫瑾”几个大字,这七煞神教虽非天罗地网,但也是戒备森严,防守严密,她盗取宝物焉能全身而退?
伍天罗自不会让她一个小丫头在自己地盘上撒野,天罗七煞掌一出,端的是威猛无匹,凌厉绝伦,南宫瑾在他内力笼罩之下,哪里闪避的开,她万料不到这伍天罗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顿时吓的花容失色,眼见就要毙于他掌力之下,危急之中南宫煜飞身而来,迎着伍天罗运力挥出一掌,双掌相交,但听“砰”的一声,接着是“噔噔噔”三声,两人各退了三步,这一比试,便知二人内力旗鼓相当,不分伯仲。
这一记天罗七煞掌虽已被南宫煜尽数接去,但掌风还是扫到了南宫瑾身上,饶是她以内力相抵,胸口仍感一阵窒闷,南宫煜不便恋战,手一扬,六枚飞星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分打伍天罗胸前六处大穴,趁他闪躲暗器之际,带了南宫瑾呼啸而去。伍天罗纵然内功深厚,掌法精妙,但轻功终不是其所长,距离越拉越远,眼睁睁看着二人在眼皮底下逃了开去。
伍天罗多次带人追上门去,没有一次讨了便宜,说到内功,他与南宫煜不分上下,可是要到他的五毒飞星门拿人夺物,却也不是易事。原本这事的起因,也是南宫瑾的不是,可这南宫煜生性古怪,自己妹妹平白无故招惹事端,他也只是训斥了一顿而已,盗来的宝物自己既不看,也不还,行事全凭自己喜好,可不讲究什么对与错,该与不该。伍天罗后来派人到晋阳,原本是想擒拿南宫千落,以此要挟南宫煜换取本派失窃的宝物,岂料竟给小诺救了去。
伍天罗一口恶气难出,便让门中弟子打着五毒飞星门的旗号在江湖上行凶作恶,以此败坏南宫煜的门派名声,一日,宇文成都奉旨围剿瓦岗后班师回朝,伍天罗的门中弟子见是官家的军队,想着五毒飞星门如果被官府的人盯上了,可比败坏他的江湖名声要有用的多,当下便来拦截宇文成都的军队。
这宇文成都是宇文化及的次子,骁勇善战,武功盖世,被杨广赐了“天宝无敌大将军”的称号,七煞神教来拦截的人数不多,自然不是宇文成都的对手,宇文成都身在朝堂从未涉足江湖,对这些草莽英雄倒有相惜之意,因此也不取他们性命,只说要见他们的头目。众人死里逃生,哪敢不从,连忙着一人飞奔着告知伍天罗去了,那人添油加醋的说宇文成都如何瞧不上江湖帮派,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教主的天罗七煞掌也是徒有虚名云云……伍天罗大怒,喝令那名弟子带他去见宇文成都。
伍天罗见了宇文成都,不由分说上前便打,掌势毫不留情,宇文成都莫名其妙之下也只得挥拳拆招,心想我饶你门中弟子性命,怎生这般不识好歹,伍天罗倒是没料到官家子弟之中,竟有这等高手,他攻势何等迅疾凌厉,却始终伤不得他分毫,当下不敢大意,天罗七煞掌使得呼呼生风,宇文成都自学武以来,从未遇到对手,今日竟被迫的有些手忙脚乱之感,心中十分惊讶,也自佩服这些江湖高手,两人拆了百来招兀自难分高下。
宇文成都心念一转,起了招贤纳士之心,当下故显败状,又说了些恭敬佩服的言语,伍天罗与他拆了这许多招,已知他功夫不在自己之下,朝廷的人,自己还是不要得罪的好,于是打了个哈哈,也赞了他一句功夫高深莫测,佩服之至的话。
二人罢手言和,攀谈起来,宇文成都言语中甚是恭敬,伍天罗很感脾胃相投,也就把五毒飞星门南宫瑾抢夺宝物自己出此下策的事儿说了,宇文成都借机说明自己的身份,又言现今流寇四起,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希望他鼎力相助,稳固大隋江山,自己也必协助他铲除五毒飞星门,伍天罗见他言辞恳切,断无相拒之理。宇文化及本就有图谋天下的野心,能得江湖人士相助,自是喜不自胜,对七煞神教一众奉若上宾。
伍天罗败坏五毒飞星门的江湖名声,原本南宫煜并不在意,在别人眼里,自己是好人是坏人,他可全然不放在心上,只是伍天罗派人为难自己的姑姑,又勾结朝廷围剿五毒飞星门,这才惹了他踏足江湖追杀。
这沈威仗着与朝廷的丞相合作,当真是作威作福,目无王法,见卖身葬父的女子貌美,便想抢了去,于是生出了这许多事情。只是他原本也没学的七煞神教多少本事,带的这几个人更是加入教中不久,不然李元吉如何片刻间便能将他们击倒。江湖中的事儿本来也与李世民等人无关,牵扯到朝廷上的,自有夕阳公主去处理,这些人实言相告,便也不再为难他们,任由他们抬了沈威的尸体各自去了,围观众人见没热闹可看,也渐渐散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