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雪》若符

3、落霞孤苦

　　“出来吧”留桑收了笛子喊了一声。
　　“你要在树上躲到何时？
　　“呦，我们的东篱留桑公子何时起开始关心自己的小师妹了。”
　　说话间一人利落的从树上显了形跳了下来，此人乃是桃花坞的主人，弦镜。游于三界之外，醉心于酿酒赏花，和留桑交情深厚。
　　“我让你查的事查的怎样了？”留桑问道。
　　“您老吩咐的，小的怎敢不查，查了，那个叫倾城的三年前就已经死了，现在这个，乃是东边落霞山上的一只小狐狸，不过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宝，看不到原身，遮了妖气不说，竟还显出神泽，这事啊，你就不该找我，应当问一问你的小师妹和青丘的那个狐狸。”弦镜絮絮叨叨的回答道。
　　“如此，多谢了。”
　　第二日，天光放晴。拂雪起了个大早。却见卿裳急急跑了过来说道“不好了，师妹，师兄呢？出事了。”
　　“怎么了？”留桑和长晏也出来了。
　　“刚才我在屋子里听见外面有响动，出来一看县太爷被妖物打伤，我和师兄跟那妖物打将起来，不敌对方，师兄受了伤，叫那妖孽跑了”卿裳急急回道。
　　“你可看清是什么妖？”长晏问道。
　　“她戴了面纱，看不清脸，后来现出原型，是只白狐，往东边跑了”
　　“走，我们去追”长晏急忙往外奔去。
　　“不可，大师兄受了伤，先让卿裳师妹带他回去疗伤，你在此等候，注意客栈里的人，我与拂雪师妹前去”留桑吩咐道。
　　众人应了一声便行动了起来。
　　留桑与拂雪来到落霞山，彼时朝阳初上，此间景色宜人，两人因追赶妖物无心观赏。落霞山中有段路险峻无比，多有山洞，一路行来又见有血印之物。
　　“那妖不知用了何物敛了妖气，但这里又有血印，想来便是妖物所居之所，我们找找，或能寻得蛛丝马迹。”留桑说道。
　　二人进了一个山洞，起初晦暗无光，但行了一会突然光线乍亮，原来此地是洞中洞，看起来千百山洞，连在一起却是一个洞。又行了一会，洞中暗了起来，留桑施法点出光亮，行至一个洞中，里面陈设摆件皆是凡间景物，屏风珠帘，花瓶古董，雕栏画栋，一应俱全，雕花大床上躺着一男子，虽是丝绸裹身，但面容苍白，明显是将死之人。拂雪往前几步，忽见狂风乍起，一女子现出面容，紫衣薄衫，正是倾城。
　　“二位终于来了，可是叫我好等啊”
　　“你设计将我二人引来此地，倒是为何？”留桑回道。
　　“二位也看到了，我这相公感了风寒，需要二位神之躯体救他一救。本以为来两位神仙就不错了，真是天助我也，不想竟还来了一半神半妖之人”那倾城说着便掩面笑了起来。
　　“风寒？你这相公明明是因着跟你这狐妖待在一起，被吸了精元，即是你吸了再多他人精元也于事无补。救不回来了，如何这般残忍？”留桑说道。
　　“妖孽？我是妖孽？那敢问公子旁边这女子是什么？”
　　“她是何人，与你何干？”
　　“这是什么话？公子维护人家，人家倒不见得领情。姑娘第一次见我时便知我是妖，为何不告诉你这些个师兄姐呢？难不成还念着我们也算是同族吗？”倾城边笑边质问着拂雪。
　　“我，我不知道，我，我也是妖孽。”拂雪此刻一句全话也说不上来。
　　“即便如你所言，你们是同族，但我这师妹身体中有一半神之血脉，且善良可人，岂是你这等低劣妖孽可比拟的？”
　　“瞧公子这话说的，等我断了二位神脉，用来给我家相公治病，到时看你如何狡辩？”倾城说话间的功夫掌风一出，直直劈向留桑，留桑急忙伸手接招，因着不知倾城妖力如何，此刻使了大半神力，两掌相碰撞，顿时天灰地暗，突见倾城收了掌，寄出水袖直击拂雪，此刻拂雪还愣在刚才的话语里，全然没有防备，突见翁的一声，水袖炸裂，万千丝帛中，现出一把青色长笛。
　　“青笛剑”倾城唤道。
　　“倒不曾想凡间妖孽识得此物”留桑冷冷的说道。
　　“那又如何，你们照样逃不出我的掌心。”谈话间狂风骤起，眨眼间二人已被倾城的妖力带到洞府外面，此刻飞沙走石，磅礴的妖力携着山雨欲来之势将二人包围起来，留桑拿出青笛，呼啸间见长笛化剑，势如破竹。突见倾城扔出一方锦帕，催动咒语，顷刻之间仿若大山压境留桑拂雪二人被突长几十丈的锦帕困住，此刻青笛剑势再猛也无济于事。
　　锦帕之中围成一方天际，四壁刻着繁复的花纹，花纹之上又有大量妖族咒语，专门抑制神力。不到片刻功夫，留桑神力被抑，又遭到反嗜，额间已冒出细密的汗珠。反观拂雪，体内妖力澎湃，大有一种挣脱丹田冲出体内的感觉，由于术法不精，此刻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妖力，痛苦的紧闭双眼，留桑说道“气沉丹田，念清心诀”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静。
　　尘垢不沾，俗相不染。虚空甯宓，浑然无物。
　　无有相生，难易相成。份与物忘，同乎浑涅。
　　天地无涯，万物齐一。飞花落叶，虚怀若谷。
　　千般烦忧，才下心头。即展眉头，灵台清幽。
　　心无罣物，意无所执。解心解神，蓦然无魂。
　　水流心不惊，云在意俱迟。
　　一心不赘物，古今自逍遥。
　　清新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幽簧独坐，长啸鸣琴。禅既入定，毒龙遁形。
　　我心无窃，天道酬勤。我义凛然，鬼魅皆惊。
　　我情豪溢，天地归心。我志扬迈，水起风生！
　　天高地阔，流水行云。清新治本，直道谋身。
　　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封闭的空间里，传来拂雪幽幽的声色，念了一刻后，气息渐渐平稳，体内妖气与神气相融。
　　“对不起，我，我一开始知道她是妖的，但是没有说，连累了你”拂雪怯怯的说道。
　　“不用跟我道歉，你该道歉的是大师兄。”留桑闭气调息，缓缓说道。
　　拂雪站起来看着周围的花纹和那些妖族咒语，喃喃道“这些东西我以前见过，怎么忘了是在哪呢？”只顾着自己低头思考，却没有看见留桑意味深长的眼光。突然灵机一动。
　　“我想起来了，簪子，阿娘留给我的簪子。”
　　说着便拔下头上的木簪，三千青丝悄然滑落，在留桑的眼里刻成万千灯火。
　　细细盯着簪子看，其上除了刻着一朵梨花外，在周围缠着密密麻麻的花纹和咒语，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血梨簪？”你哪里来的这个东西？留桑问道。
　　“我不知道它叫什么名字，从我很小的时候阿娘就给我戴着它，对了，阿娘说关键时候它会救命，只是不知道怎么用？”拂雪回道。
　　“阿娘？你娘可是梨花妖？”留桑问道。
　　“是，可是阿娘从未伤人，她是好妖。”拂雪急急回道。
　　“原来如此，妖族人人想要得到的宝物竟在你的手里。”留桑叹了一声说道。
　　“你将手指割破，以血引入簪头梨花之中。”
　　拂雪照着留桑所说将血引入梨花，突见簪子发出幽幽红光，簪身直长数于尺，随着簪身变长，红光越盛，发出嗡嗡声响。簪柄处的梨花仿似活了过来，簪身处处刻着咒语花纹。
　　“这血梨簪想来天下只有你能驾驭了，只是这东西原归妖族，杀气较重，且有一段渊源，以后还是少用为妙。你的身体里有妖力也有神力，用哪一股力由你掌控，只望你记着以善为重。”
　　拂雪听后竟有一种难以言明的悲伤笼罩。为自己，为娘亲，也为身旁这个男子。
　　“为今之计，也只能靠你让我们出去了，这方锦帕，应当就是先生当年遗落在人间的，不知怎样的机缘巧合让这妖孽据为己有并且炼化。”
　　“现在你将全身气息沉于丹田，握着簪子用力冲出去。”
　　拂雪缓缓闭了眼，感受到体内慢慢平静的气息又逐渐躁动起来，此刻体内如翻江倒海，两股气息碰撞着，交融着。忽听砰的一声，簪如利剑，带着磅礴的气流冲出锦帕，锦帕忽然蹦裂，碎成千万丝绦，留桑携着拂雪于碎了的丝帛雨中翩然而出。
　　二人回去已是黄昏时分，客栈中空无一人，独见后院一间屋子亮着灯火。进去之后见一人立于窗前，面色苍白，形容憔悴，正是张生。
　　“二位来了，张某有礼了。”伴随着几声咳嗽，江生虚弱的说道。
　　“张公子既然身体抱恙，怎的还出来见客。”留桑回道。
　　“公子哪里的话，张某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强撑着一口气，今日等来二人，实乃一事相求。”
　　“若是为了你那妖孽妻子，便不必多说。”
　　张生扶着桌子连咳了几下，才慢慢坐下，嘴角牵出一丝苦笑说道
　　“公子此言差矣，倾城是妖，却是良善之辈，她犯下如此过错，皆是因为张某。”
　　“你竟知道她是妖？那你怎么敢和她在一起？”拂雪问道。
　　“怎会不知，怎会不敢。”
　　烛光昏暗，伴着袅袅茶香，徐徐道来那一段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