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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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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下车啦。梁凰烨轻轻拍拍摇红的肩,才把她拉回神来。
噢。摇红赶忙走下车来。人力车子按着惯例停在万宝楼台阶前,麻利的伙计立刻走过来接应。
因梁凰烨是这里的常客,伙计熟稔地把他们引上二楼早已预订好的包厢。
庾治和虞琅已经到了,另还有一位穿着红袄子竖着元宝领,俩耳垂缀着两颗金绿猫眼石,眉眼十分妩媚的姑娘。
对庾治摇红是早就认识的,今日他也一贯的葛灰色长褂,瘦削的脸戴一副金边眼镜,赢弱的那种文质彬彬。
而虞琅,摇红仔细打量了一下,是一张与梁凰烨一般清俊的脸,胖瘦适中的身材,只是肤色偏黑,微笑露出的牙齿也很整齐和白,一头乌黑利落的短发,眼睛尤其澄澈。
梁兄来了!大家都在等你们俩。虞治首先站起来,招呼道。
哎,来迟让大家等真不好意思。梁凰烨十分礼貌地朝在座点头,随即伙计殷勤地帮他们把大衣围巾脱下,并拿到角落的衣帽架挂好。
来,我先给介绍一下,这位虞琅,梁兄已经认识,摇红姑娘该是第一次见。而这位,是虞贵蟾姑娘,虞琅兄的堂妹。可是济王府大公子未来的长孙媳妇儿啊!
噢,久仰久仰!梁凰烨摇红一齐微笑点头。
庾治又赶紧地给他们倒上茶水,坐,坐!
何必这么客气的等我们来呢?梁凰烨仍很不好意思。
庾治笑笑,其实我们也才到的,方才随虞兄虞姑娘到城东的梅冉堂去了一趟。
梅冉堂?就是那家据说由一名讳‘梅冉香君’,才貌禀赋俱佳的女子所经营的古意玩器店?梁凰烨询问。
正是。庾治点头,并与虞琅二人相视一笑,梁兄有所不知,这‘梅冉香君’确是一位难得的佳人,今年芳龄二十出头,只可惜命运多舛,身世不明不知亲缘何处;虽曾嫁入过豪商门第,但又陷入难以想象的家族纷争,甚至正当青春茂龄,成为寡妇……说到这,庾治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她遂带着二名丫鬟,搬至城东,开起那家梅冉堂,只因其姓梅,名玉卉,为人貌美端庄、矜持独立,又擅制香的手艺,一手梅花小楷更是一绝,好一些淑媛公子都登门慕求她的手绘檀香扇,也才因此,人送雅号‘梅冉香君’。
噢?这倒真是传奇了。这样一位柔弱女子竟是如何经营起那么一家店铺呢?梁凰烨好奇道。
众位客官,上菜啦!正好店伙计端一大托盘至门外,叩门并向众人通报。
众人一时便皆缄口。
合富焖烧猪蹄筋儿!齐红醋松子鱼!金针辣子焖鸭!蒸黄羊!聚八宝茄鲞!雪里红米汤哪!客官您慢用咧!
五道菜品依序摆上。
那虞贵蟾拿起一旁已暖好的烧春,起身为在座人倒上,来,我先敬各位一杯。尤其是梁先生和摇红小姐,初次见面。
梁凰烨和摇红赶忙回敬。
待敬酒毕,庾治便适时清清嗓音,其实,方才说的那位‘梅冉香君’,可乃是虞琅兄的红颜知己呢。
噢!梁凰烨恍然。
是啊。来,梁兄,先动筷子,咱们饭后再细谈。
四人这才同时起筷。
摇红正伸出筷子夹向一块鸭肉,不期从旁也一对筷子,也正好夹来,两双筷子不分先后的就一起碰在那块鸭肉上。
摇红一愣,两双筷子又迅速分开,抬头一看,坐对面的虞琅已经满脸歉意地一迭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一时分神了。
噢,没什么。摇红也不禁地尴尬。
虞贵蟾适时伸筷子一下夹起鸭肉,咬了一口,呀,这块鸭子果然肥美,你们俩都被馋虫停在眼睛上了,难怪都盯上这块肉,眼里就只有吃!
一句话说得大家才都笑起来。
菜吃了一半,一壶烧春就喝完了。虞贵蟾说热,从身边的绣袋里拿出一柄檀香扇轻轻扇起来。
梁凰烨仔细看了看,虞姑娘的檀香扇也是出自梅冉香君之手么?
是啊。虞贵蟾点头递过来。
梁凰烨拿过来仔细一看扇面,果然娟秀地写了数行字:年年雪里,常插梅花醉,挪尽梅花无好意,赢得满衣清泪!今年海角天涯,萧萧两鬓生华。看取晚来风势,故应难看梅花。
过悲了,这是一首古时的清平乐吧?梁凰烨摇摇头,却又赞许着,递与摇红。
是啊,这是我从姐姐手里硬抢来的。虞贵蟾笑道。
摇红轻抚扇面也点头,果然精心人儿,如此温柔心肠。
虞贵蟾笑笑,不过我听说,摇红姑娘的歌喉也是不一般啊。尤其是那‘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让贵蟾姑娘见笑了。摇红摆摆手。
摇红姑娘是真的唱得好,不必要谦过。庾治在旁插一句。
吃毕饭,撤下碟去,换上新茶。
虞琅吩咐伙计一声,不叫他不要进来。
才俯低身子,从桌底下拿出一只黑色的皮箱子。
新近获得的,就是这两物件。说着,他便打开箱子。
箱子里又分一大一小两只硬纸盒子。他先拿起其中一只打开,盒内满塞纸屑和棉花,他小心地从中拿起,这只为‘紫晶瓜豕纹鼻烟壶’。
灯光中,紫晶深邃的色泽显得迷幻。不足一只不及拳头大的鼻烟壶上,剔透着豕和瓜生动的兀纹,浑圆的豕形雕琢特别让人爱不释手。
这虽是小玩物,但因其晶体异常澄净,雕功更出自百年前一位雕琢大师之手,且又曾是前朝王爷的贴身用物,因此也算一件难得的珍品了。虞琅解释道。
众人一致观赏叹服一番。
另还有一尊五成金、立式的弥勒菩萨像,你们看!虞琅又打开另一只盒子。是我刚刚获得的,这尊菩萨身周都有精细的莲花环绕,全身披挂缨络,手艺精湛,也是数百年前辗转流传至今,经历了不少波折的宝物啊。
摇红望着眼前的弥勒佛像,灯火映照的流光异彩中,佛的双目微阖,一手举于右侧胸前,神情安详平和,自有一种让人心境安稳的感触。凝神间,望得不由地痴了。
耳边忽然又听得梁凰烨问道,两件宝物如此贵重,为何虞兄肯轻易示人?
虞琅笑笑,这天下的宝物都何其精贵,但我却觉得,若无众人的欣赏,它的存在也同样没有价值。曾经听闻一奇事,在旧时朝廷,天子御苑内的藏宝阁一次意外焚毁,众多救火的兵卒在当场救火之余,偶抬头仰望楼阁之上的冲天烟火中,都发现竟先后有形容高贵的人形显现。如仙风道骨的鹤发道人、伟岸不羁的擎杵头陀、姿容绝艳的宫装美人等。那些人形伫立火中,或渐渐随火光直升入天空,或有在风烟里慢慢淡薄消逝。当场之人都认为,那些便是藏宝阁内众多宝物所化之精灵,宝物原身随火焚毁,宝物之精灵也随之消亡,于是无不哀怨惋惜。
虞兄之言十分有理。庾治连连点头,万物皆有灵性,何况这绝世宝物。
此话有理。那么,虞兄又是如何打算呢?梁凰烨复问。
虞琅神情正色起来,如今北方边关与北方蛮族连年的战祸都不见停止,军方资源财力都已经很难周旋,我打算将手头几件宝物变卖,然后贡献军方作为军饷。要知道,国之兴旺,与吾等人身都是息息相关的。国破便得家亡啊。
那么虞兄这次想要找的买家又是谁?我梁某人又有哪些能够效劳?
梁兄为人正直,快人快语,也是文化传播业内青年一辈的才子。目前所工作的报社,在同行内地位拔萃,社长更是一位渊博高儒的饱学长者。因此,我想此类宝物不同其他,落入那些只为了显威摆阔的人手里,就是一种毁污。而必须得有懂真心欣赏者,也好宽慰宝物性灵。而贵社长,平素人性情高洁,不喜结交应酬,倒是合适收藏这些宝贝的贵人。我物色买家,并不考虑那些商号老板,只是仔细衡量过,这城中的多位学者人士。贵社长便是少数几位较为合适的人之一,梁兄一直深受贵社长器重,因此我才通过庾治兄,冒昧邀请了。
虞兄的想法,十分在理。梁凰烨略一思量,社长的确爱好古玩,好!既然如此,我便试试。
好!那虞琅在此先谢过梁兄了。有劳梁兄转承贵社长,有意的话可由他定时日,再鉴赏作商量?虞琅说着,双手端起茶杯,今日以茶代酒,敬过梁兄!
好!梁凰烨也十分爽快地,两人碰杯毕,相视而笑。
天色已晚,北风劲吹。
众人分别,虞琅又约定第二天傍晚到城东的梅冉堂一聚,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