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道未消》柠檬catea

3、常棣之华

　　顾倾晗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我已去找过师尊了，若是不舒服，可再歇息一会儿。”

　　耳边是师兄关切的声音，顾倾晗揉了揉眼睛，周围分明是玄剑宗自己卧房的样子。

　　昨天的事儿……顾倾晗抬头看了看师兄的神色，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是自己的事情，就算是师兄，估计也不想管不相干的人的事儿，等见过师尊再和师尊说吧。

　　顾倾晗掀开被子，紧了紧里衣，走到镜子前看了看自己，回头对楚律说：“师兄，我还是得去找下师尊。”

　　“若是为了你娘，则大可不必了。”楚律道：“我已和师尊提过，晗儿，此事做罢。”

　　“师兄，我娘究竟人在何处？”

　　楚律没有回答他的话，转身走了出去。

　　顾倾晗看着师兄的背影，暗自做了决定。

　　一如往常，去后山泡了一会儿，灵气在四肢百骸畅通无阻，顾倾晗就在这种舒服的环境下默默地思考着。

　　他要下山去找他的母亲。都说母子连心，他不相信自己母亲死了的话，他能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虽然与母亲分离许久，但儿时的事情，母亲对自己的爱，想获得来自母亲的关心这种心情，都牵着他这么去做。

　　此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还需入夜后自己下山去寻。但现在至少可以放个小纸人去帮自己探探路。

　　顾倾晗立刻起身，回房从匣子里取出一个纸人，在上面灌注灵气并嘱咐他必须在戌时回来，看着他消失后，自己出去找师兄切磋。

　　“心不在焉。”楚律收了剑，看着顾倾晗，眼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从小到大，你想的，我都会帮你得偿所愿，这次不是不帮你，明白吗？”

　　“我知道，并非事事都要劳烦师兄，以后的事情，我都会自己处理，不劳师兄费心。”并非是怪师兄不帮自己，但这种生分的话还是脱口而出了。

　　“我的意思你怎么就不明白？你现在有师尊，有我，为什么总想着你娘，这么些年你可收到过一封家中来信？你怎么就不明白，那个家，根本就没有……”楚律想把一切都说出来，但是看着顾倾晗的眼睛，还是收口了，他是真的心疼。

　　顾倾晗呆愣地看着楚律：“师兄，你怎么了，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那是我娘啊，就算对我不闻不问，可我还是……”说到一半，又自嘲般地笑了，“也对，师兄你没有娘，怎么能知道这种感觉。”

　　楚律没想到顾倾晗最后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他看了顾倾晗一眼，转身走了。

　　“师兄，我不是……”顾倾晗还想解释什么，但是已经没有人听了。

　　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顾倾晗还在想着楚律那时受伤的眼神。

　　自己七岁的时候入玄剑宗，因为身体不好，没有什么修仙的好根骨，差一点儿就不能拜在师尊门下，多亏楚律求情，才在这里有了一席之地。小孩子不懂什么事，周围又没有同龄人陪伴，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受罚，也被其他师兄欺负，还是楚律，只因他一句话，就让自己的待遇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楚律的帮助下，自己也能和周围人很好地相处。之后楚律又耐心教导自己，甚至比师尊教给自己的都多。

　　十年来，自己的生活满满地都是楚律，这么想来，娘给了自己的是生命，而温暖这个生命，照亮了他的世界的，就是楚律。自己怎么能一气之下说出那种话。

　　“哟，小顾子这是怎么啦，把饭戳成这样儿，呦呦呦，怎么还掉眼泪了，多大个人啦。”旁边的师兄笑着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

　　“诶，今天怎么不见大师兄？”另一个师兄对顾倾晗说：“倾晗，给大师兄把饭菜带回去吧。”

　　“我当然知道。”顾倾晗撇撇嘴，放下自己的碗筷，又另拿了一副筷子把菜夹上，夹到一半又想起什么，然后跑了出去。

　　“哎哎，干嘛去呀，饭还要不要啦？”

　　“不要了，今天的大师兄不喜欢吃。”顾倾晗边往厨房跑边回应几位师兄。

　　道歉的话，还是自己亲手做的更有诚意吧。

　　顾倾晗在厨房鼓捣了半天，弄出了个三菜一汤，外加一茶点，端出去的时候天已经变暗了。

　　这才想起自己放出去的纸人还没回来报信。

　　顾倾晗摇摇头，是自己灵力出了什么问题吗？小纸人连基本的回来报信都做不到了，还得自己亲自去一趟，没办法缩小范围那就只能从家附近开始找起了。

　　“师兄。”顾倾晗敲了两下，然后就静静地等在门外。

　　过了一小会儿，就在顾倾晗以为楚律不会给他开门时，从房内传来了脚步声。

　　“师兄！”

　　楚律看着门外端着饭菜，眼睛闪亮亮的顾倾晗，忽然觉得顾倾晗就像个讨好主人的小狗，就差加条尾巴在身后摇了。

　　“进来吧。”楚律侧过身，让顾倾晗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顾倾晗进去了之后也不坐下，把饭菜放在桌上，人就站在桌子旁眨着眼睛，手背到身后，一脸期待地看着楚律。

　　“怎么不坐？”楚律问。

　　“师兄先尝尝。”

　　楚律就拿起筷子，逐一品尝，这色香味加上顾倾晗的神色，是个人就能知道是他做的，但楚律还是问了句：“你做的？”

　　“是，师兄，今天你没去吃饭，我怕你饿，就自己给你做了……几个师兄让我给你带回来，可我一看就知道，那都是你不怎么喜欢吃的。你不要嫌弃，应该味道还可以吧。”

　　顾倾晗做着道歉的事儿，却绝口不提道歉这两个字。

　　“别扭死了，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楚律瞥了他一眼，“还不错，我挺喜欢的。”

　　“小孩子哪里会给你做饭吃，师兄，你喜欢就好，那，你吃着，我就先回去了。”

　　楚律抬起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倾晗，今天的事，我没有怪你，不用放在心上。”

　　顾倾晗的手停在门框上，侧过头回了句：“我知道，就是因为师兄总是如此，我才更不安，觉得愧疚。”

　　说完顾倾晗头也不回地往自己的房间走，快到自己门前时，用手擦了擦眼泪，然后才后知后觉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交错的刀口在手指上，连着心的疼。

　　而楚律自他走后，就再也没动过那些饭菜。他站在窗户边向外看，角落里躺着一个小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