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死道未消》柠檬catea

2、锦衣夜行

　　正值八月十五，临安城中家家户户灯火通明，街市上的人三五成群，与朋友家人相处的快乐被无限的放大。

　　顾倾晗就站在望月楼上，目光从楼下流动的人海，眺望到不远处的长平坊。

　　“若是惦记，就去看看吧。”

　　“师兄。”顾倾晗回头对身后的人说，“我……还是不去了，不去了。”

　　楚律笑一笑没再说话，拍了拍顾倾晗的肩膀，转身走了。

　　“我回客栈等你。”

　　顾倾晗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背影显得有些僵硬。

　　已和家人分隔十年，不知娘身体如何了，弟弟应该十五岁了吧，虽然不时想起心中仍有牵挂，但是，十年未归的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担心的理由。

　　等到人群渐渐散了，顾倾晗还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个方向走去。自己现在毕竟也是玄剑宗弟子，说出去，也不丢人吧。

　　这几日与师兄下山历练，所见不少人情冷暖，方知平常人家的父母总爱把子女挂在嘴边炫耀一番，想必自己的父母也定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只是苦于修仙门派的条条框框，不能相见，不知自己儿子的近况。

　　若是见了，先不说父亲，母亲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的。

　　顾倾晗嘴边带了一丝笑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自己长得也不差，母亲见了一定会欢喜的。

　　想着想着，不由得加快脚步的他却在看见“顾府”两个镏金大字时乱了步伐。

　　他就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家敞开的大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色素衣模样英俊的少年走了进去，那衣服一看就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正想着会是谁，顾倾晗听见门口的家丁喊了声“少爷”。多年不见，弟弟变得这么英俊，当年自己去玄剑宗的时候，他还是个圆滚滚的小胖子呢。

　　一声弟弟刚想叫出口，就见那少年身形一顿，猛地转过头望向自己这边，眼里的警惕和戒备把不多的好奇全部遮了去，落在顾倾晗身上，就像带了温度的钉子。

　　怎么这样？

　　弟弟认不出自己很正常，但是这个眼神怎么……就像在打量什么货物一样。

　　顾倾晗就这样被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然后他看见自己的弟弟跨进了家门，然后两个家丁也跟着进去，旋即关上了门。

　　没了那眼神，就像没了禁制，顾倾晗跑到门前，正巧赶上弟弟回头教训那两个家丁，“以后仔细着点儿，家附近有那么个奇怪的人站在那里你们都看不见？”

　　那门合上之前，似乎还能见弟弟衣摆流出的色彩和他轻蔑的眼神。

　　我不是奇怪的人啊。顾倾晗愣了愣，走上前去就要敲门。

　　“怎么了，倾言，这是和谁生气呢。”

　　门里响起一个妇人的声音，他知道这是大娘。

　　“没什么，娘，就是告诉他们以后盯紧点儿，咱们家又不是专门做善事的，什么人都敢在附近转。”

　　“你这孩子，还不让人从门前路过了？”

　　“娘你是不知道，刚才有个人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在咱家门口站好久了，谁知道他要做什么。”

　　声音越来越小，但顾倾晗听得一清二楚，他要敲门的手死死攥着门上的铜环，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平生以来第一次生出了嫌弃这身衣服的念头。

　　就因这衣服，自己被弟弟当成奇怪的人了。整个儿玄剑宗，就没一件像样的衣服吗。

　　可自己实在是想见娘一面，过了今天，哪里还有这机会了。顾倾晗咬了咬牙，还是扣响了门。

　　“谁呀？”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把门开了个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太客气的问：“你找谁？”

　　“我是顾倾晗。”

　　“顾倾晗？大……少爷？劳烦等我去通报。”家丁关上门，小跑着进了院子。

　　“什么人冒充大少爷？”开门的人换成了顾倾晗的大娘。

　　“大娘，我，我是倾晗呀，我娘还好吗？”

　　“娘，就是他刚才一直在门口。”

　　“这位公子，可有证明身份的信物？”

　　“当年走得匆忙，不曾、不曾带着。”

　　“那公子还是请回吧，顾家公子幼时被送至玄剑宗，这城中几乎人人皆知，不免有人生出冒充的念头，若是孤苦无依，我顾家到可留公子吃上一顿饭。”

　　“不用了，”顾倾晗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也不好硬闯，只得退一步问道，“恕在下多问一句，府里的二夫人可还好？”

　　这顾夫人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一旁的顾倾言接道：“你这人话怎么如此多，哪里有二夫人，不过是个小妾，早些年就死了。”

　　顾夫人回头瞪了自己孩子一眼，转身笑着对顾倾晗说：“府中之事，不便与外人知晓，公子请回吧。”

　　说罢，又是把自己隔在了门外。

　　自己的母亲，死了？自己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为什么没人通知自己呢，当时自己在做什么，为人子，竟不能尽孝，不对，不可能，一定是别的什么原因，也许是被赶出去了，一定的，大娘刚才的脸色很奇怪。

　　我得去找娘，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在外面，自己好歹有师兄陪着，娘一个弱女子，无依无靠可如何是好。

　　顾倾晗跌跌撞撞地走着，碰见一个人便问“顾家的二夫人可是死了，人在何处？”语无伦次也不自知，直到撞到了一个人。

　　“师兄？”顾倾晗抬头看着面前的人，“我回家去看了，他们说我娘死了，我知道是大娘在骗我，我娘一定是被赶出去了，我得去找我娘，师兄，明天我不能和你回去了，你和师傅说一声吧，我得去找我娘。”

　　“师兄？你怎么不说话？”

　　“师兄……”

　　顾倾晗还想再说什么，却是被楚律一个手刀，劈晕在了他怀里。

　　“睡一觉就好了，我们明天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