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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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传来一声焦虑的呼唤：“你们，在这里！……”
芮妮急匆匆地走过来。
梅利-泰转过头去。她一下愣住了，支吾几声说：“你们看到洛曼-洛依没有？”
“好像往那边去了，”他抬手指个方向。起身、向我鞠躬：“小姐，不管你信不信。那个人不是我，”拔脚离开。
芮妮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不耐烦地说：
“……你以为，我和洛曼-洛依在一起，对吧？”
她依然呆呆站着，一双眼茫然的不知看向何处。而我怒气上涌，就快忍不住了：
“别说什么你不在乎他的鬼话，都是假的，假的！前前后后，你说了多少莫名其妙的话，做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有数。我搞不懂你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只想问你，你把他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满脸涨得通红：
“我就讨厌你这个样子，好像全世界只有你一个占理，其他人都亏待了你一样！……好吧，以前你对我说，阿真死了，你恨不得跟他一起死，我告诉你，我倒巴不得洛曼也死了，最好我也死了……这世界就干净了！……”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两眼几乎迸出火星。忽然一跺脚、一转身，噔噔噔噔地跑回了大厅。我站在原地，张口结舌：“你倒是说呀！说呀！……”
没有回答。
只有《鳄鱼眼泪》还不断地随风飘来。我要是阿蒙神妻，肯定宣布，唱这首可怕的歌，就是渎神大罪……
你知道，我觉得你如此诱人
我呢，或许也并不烦人
不过，我的胃口可是相当惊人
对你，爱人——
你这样迷人，这样慷慨
我们彼此又这样相熟
哦亲爱的，你可明白
爱的饥渴怎会轻易餍足？
当我尽情享受这爱的盛宴
我把你吃干抹净，不留一点
就着，鳄鱼的眼泪
……
多云的夜晚。浓厚云层的间隙，一轮明月摇曳而出，只一刹那，整个庭院就亮堂起来，一株株花木在清光中托举出朦胧的轮廓。恍惚间，听到下方轻轻的脚步声。回头去看，顶着皎洁月色、站在小径上的，不就是洛曼-洛依么？
“芮妮刚才找你，”我脱口而出。
“刚才，我都听到了。”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我看到，他手持一个空空的酒杯，有点意外，因我觉得，他作为祭司、肯定严守戒律，禁酒是不在话下的。不过，转念又想，现在的洛曼-洛依只是个失意的年轻人，稍稍借酒消愁，有什么关系？……
我更同情他了。
“……你听到的话，怎么不去追她呢？”
他嗤了一声。随手丢掉酒杯。
“小姐要一直站在走廊上，对我说话吗？”
我点点头，拾级而下。向他行礼。
“伊瑟小姐，你确实很关心我和芮妮的事呢。”
他身上有很淡的酒气，混着一股特殊的熏香气味。我猜，是那杯酒让他尖刻了。
“……很抱歉。”
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洛曼-洛依稍稍侧过身说：
“伊瑟小姐，可以陪我走走吗？”
风阵阵吹过。月亮忽隐忽现。小径忽明忽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喜欢的女孩都不敢追求？除了外表还算光鲜，根本就是没用的东西？……”
“你对自己太苛刻了。假如你和芮妮相互喜欢，在一起应该是很自然的事情。”
“你这样认为吗？……”他止步，就着月光，从路旁的无花果树上摘下一枚果子。
“当它刚刚结在树上的时候，我发现了它，我相信，我期待它长成一颗最甜美的果实，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虫子爬了进去，吞食它，毁坏它，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掰开，一团泥炭。
“你的意思是……”
“有没有可能，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把所有‘在一起’、‘得到幸福’的可能，都毁了呢？”
“你们都还活着，容我假设，你们还有爱——就不能否认还有那种可能。”
“小姐，你真的很乐观。”
“对不起，我是多管闲事了，”虽然尴尬，我还是真情实感地说，“看看芮妮吧，如果她喜欢凯努，我没有二话好讲。但她和凯努之间，显然是行不通的。她一点儿也不快乐，你看她这样，怎么忍心？”
“……怎么忍心？”他轻声说，“这你得去问她。”
又回到原点。
我也越发烦躁起来。抬头望向月亮，如此静谧，我无声叹息，心想，真不该搅进他们的事里，绕了这么久、卷得这么深，明明我自己的麻烦已经够多。那么，现在就做个了断，对芮妮说清楚——然而，当我把视线转向洛曼-洛依，顿时，又吃一惊：他瘫坐在果树下，蒙着脸、难受地呻/吟。我赶紧问道：“怎么，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他勉强又要起来。我忙说：“你坐着，别动，我去找人来。”
“你是要去找芮妮吧？……”
他无力地说。
“……你若不希望她来，我随便叫个侍女就好；”我怀疑他喝醉了，虽不至于贪杯，但他没准就是那种不胜酒力的人呢。洛曼-洛依再次阻止了我：
“都不用。小姐，陪我走到前面就行了。”
他凭自己站起来，容色平静，看来又恢复了常态。我搀着他的胳膊，嗅到他身上越发浓重的药味……可别是，得了什么病吧？
这想法，吓了我一跳。
假如确实如此，许多疑问就可以解答了。我心里一阵难过，为这优秀的青年感到惋惜。如果我是芮妮，恐怕也会埋怨上天的不公吧。我真该对她更耐心一点……
事实上，我分明感到，他的体温正变得越来越热；虽然还在克制，呼吸依然变得急促起来。好在前方就是阶梯，一排房间对着走廊。我扶他上去，说道：“稍等一下。我帮你找个人来……”
“不要走，”他突然抓住我的手。“……别任性，”我温言劝慰，哄孩子的口气，“我马上就会回来的。”
“不要走，”再也撑不住，他虚脱一样地滑倒在地。颓唐地抱着头，喃喃自语：“……废物，没用的东西……”
我蹲下，轻拍他的背：“不要这样说，你是很出色的人。好好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
“……伊瑟小姐。”
他的手放下来，一张脸泛着不自然的潮红。更难以言说的是他的表情，一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我，亮得吓人：
“其实，你从没把我当成男人，对不对？……”
话音刚落，他拖着我站起来，直接踢开近旁的屋门。我被他一把推进去，他回头挂上门栓。这时我扑过来，门都没摸到，就被他抓住、按在墙上。我才发觉，这个外表秀气的年轻人也有很大的力气，我根本不是对手。
“……这不是你，洛曼-洛依，不要做出这种事情……”
“你对我到底知道什么，小姐？”他捧起我的脸，讽刺地笑着，“好看的人偶，第三主祭的无能儿子，活该被芮妮抛弃的倒霉恋人？……”
“既然你还记得芮妮，就不要这样做。”
他冷笑：
“芮妮还希望我们在一起呢。你根本没当真，对吧？”
他要亲我，我硬是躲开了——披纱扯落在他的手中。我朝里跑了几步，一束月光从高处的镂空窗里透进来，刚好让我看清，这是一间最普通的客房，目之所及，没有可以拿来自卫的东西。接着，又一次，他捉住了我——
“求求你，不要这样……”
我跪下哀求。
那一刻，他犹豫了——我趁机把他撞倒。连滚带爬地冲到门边，眼看要够到门栓，突然，有什么重重勒住我的脖子，蛮横地向后一拖。我倒下了，跌在他的怀里，张着嘴，气也透不出；他俯视我，说不出的平静与疯狂：
“伊瑟，对不起。”
他松开缠在我脖子上的纱巾，一撕两半，开始绑我的手。“求求你……”我含泪哀求。
他捏着另一半纱巾，准备堵我的嘴。我绝望地喊：“洛曼！不要像你父亲那样！……”
他蓦然睁大了眼。
心思一下子点亮了。我赶紧接着说道——
“不要变成你父亲那样！……”
“父亲……”
我趁机滚到一边。再接再厉：“你不像你的父亲！……你就是你，不要对他唯命是从，你可以做个比他强千百倍的人，有芮妮，有我，你一定可以摆脱他，你可以做到的，求你……”一边设法解开绳结。他僵直的身体颤抖着，猛然扑倒在地，发出痛苦的低号。
“手……手……”
他喃喃道。
我爬起来，再次跑到门边。然而，我的手抖得这样厉害，一时竟连门栓都拿不住，急得我又要大哭。洛曼-洛依也晃悠悠地起来了，手撑在墙上，脑袋“砰砰”地连撞两下。吓得我又不敢动。
“……出去，”他低哑地说。
我这才反应过来，终于打开了门。最后一眼，我看到，他把手指伸进喉咙，拼命呕着。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