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宴酣

4、去年今日此门中

　　（阮别）
　　阮别回家之后看新闻就看见机场照片满天飞的“盛况”。
　　关键是不知道是照的人拍的角度问题还是当时太挤的原因，穆映他们俩简直就是像是对恩爱的情侣出游归来在机场被堵，男主角怕她受伤情急之下把她护在怀里走出机场。
　　各种猜测都有的，什么密恋半年啊，未婚妻啊，连“疑似有孕”这种标题都有。
　　也是，在机场那种地方，他还没把你这个未公布的女人丢下，而是护着你，那还是怎么了？不是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是个宝就是这个女人怀孕了。
　　阮别看着那些典型性的新闻图片里穆映依然英俊的一塌糊涂的脸，完全忘记了她这时应该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穆映那边直到晚上也没有做出什么回应，鬼才信他是好心帮忙的。
　　而且，曝光率这么高的新闻，多飞一会再出来回应才会有益嘛。
　　那么急的跳墙的人，除了秦川就只有何纯熙了。
　　她当天电话就打到阮别手机上，声音极其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
　　“熙……”阮别一边刷新闻一边求饶：“我出来的时候人太多了，我又赶时间，碰巧就让他听见了嘛……好心帮忙而已，也没想到新闻能闹这么大。”
　　“我就知道你生活根本就不能自理，”何纯熙也在翻新闻，只是跟阮别的心情大相径庭：“你就不能让我安点心吗？老是闹腾。”
　　也就是说了阮别两句，然后就开始跟阮别交代现在公司里的情况，说等她安排好了这边的事，不这么忙了再让阮别回北京。
　　电话正打得好好的突然传来阮别不可思议的声音：“图呢？图呢？图怎么没了？”
　　“什么图？”何纯熙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的思路飞跃太快。
　　“新闻呐，我和穆映的那些，突然没了。”阮别快速的搜索别的，仍然没了。
　　何纯熙不悦的皱眉：“你那么激动干什么？不舍得啊？”
　　听着声音不太对劲，阮别瞬间反应过来：“什么不舍啊……就是世界突然清净了，有些奇怪。”
　　双方沉默良久。
　　“你做的……吗？”
　　“嗯。”
　　没了，连臆想的材料都没了。
　　阮别打开私信给穆映发消息：今天麻烦你了，也很抱歉给你带来了些麻烦，我不知道怎么处理那些新闻对不起帮不了你。
　　新闻现在没了，但是由于六七个小时一直处于头条状态的原因，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该保存的人也都保存了，何纯熙的办法只是扬汤止沸，根本没什么多大的用处。
　　穆映没回，连看多没有看，阮别的私信跟他其余千万粉丝的私信都放在一起，放在一个穆映不会开启的地方。
　　没关系，心意到了就好了。
　　后期新闻的余热出乎意料的小，事情似乎就那么过去了。
　　阮别在乡下过了将近两个月的贵妇生活，每天睡到自然醒，每个夜晚都是说不睡就不睡，父母是忙了一辈子的老农民，农忙时去田里，闲了休息。
　　她也想接父母去北京住，老人家也去了一个月，然后跟她促膝长谈说怎么着也不住下去了，再住下去非寂寞的提前痴呆了不成。
　　阮别在北京有套房子，大三的时候有部书出版拿了不少稿酬，不少的数量，是在北京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在二环内的中档小区里把房子首付付完还有余。
　　好吧，她得承认，全是何纯熙在暗中作祟，而她，心安理得的承受着何纯熙对她三百六十度的好。
　　那时她们在一起半年，她是同班同学里混的最好的，她在北京买了房，在国家剧院开过大型音乐会，出了书，每到假期就被何纯熙拉着飞来飞去的去各国学习实践，她本就是她们学校的高材生，在顶级制作的磨练之后，她开始变得星光熠熠。
　　她清楚的知道，这是认识在何纯熙后。
　　阮别开始心里也别扭，这特么的跟潜规则差不多了。
　　房子是个契机。
　　搬进新居的第一天，何纯熙留在她那里过夜。
　　第二天早上，她被室友的电话吵醒，那边急切的声音让阮别当时就瘫软在床上了。
　　她说：“阿阮你赶紧看校园网，你在你家跟一个女人上床的照片被拍到了。”
　　从床头拥吻到衣衫不整再到翻云覆雨，一系列的照片连码都没有打就传了上去。
　　极尽激情。
　　何纯熙压得住校方的处理，压不住早已传开的照片，和那些照片带给阮别的影响。
　　一夜之间，仿佛她光彩照人的优秀成绩都是凭借出卖身体换来的，而且还是卖给一个女人。
　　同性恋这个头衔砸来的时候，任凭阮别再坚强都无力承受。
　　她不明白，她爱她，她只是爱上了一个人，这么带有侮辱性的定词是谁发明的？
　　她不再是众人眼红羡慕的对象，她变成了走到哪都有人暗自拿手指着说：“看，这就是那个同性恋吧？”“死同性恋”“变态”“我看见她就犯恶心”。
　　她不肯去上课，一直躲在公寓里哭，哭累了就写写文，写着写着又开始哭。
　　何纯熙那段时间一直怕什么时候见她的时候听见她说一句她累了，分手吧。
　　她最怕她离开她。
　　不过她的阮别表现的非常好，从头到尾难受了很多次，绝望了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想过分开。
　　阮别从来不肯轻易的开始一段感情，所以她的感情史在何纯熙之前一片空白，她对待感情就像基督教徒对待耶稣一样虔诚。
　　当她做出选择的时候，就代表她愿意将自己终身托付于你。
　　阮别去办了申请休学，没有告诉何纯熙。
　　她不能老是等着何纯熙帮她解决事情，什么方法都没有休学来的干净彻底。
　　“反正学校也不能交给我什么了，离开它也挺好的，不用浪费时间陪同学刷那些课程了。”阮别给何纯熙解释。
　　这个解释何纯熙反驳不了，阮别的专业很优秀了，学校里的理论知识她都学过了，实践的机会比起学校给的，确实她能给她的更多也更好。
　　秋天的感觉渐渐来到的时候，父亲在院子里扫落叶，那棵梧桐树的枝叶都快要把整个院子的天空都遮住了。
　　何纯熙的电话在固定的那个时间打来，说“忙完了，你回来吧。”
　　阮别觉得这些日子像一个暑假，假期完了，她要开学了：“好，我订明天的票。”
　　“嗯，”何纯熙声音里是掩饰不了的喜悦：“回来直接上班了就。”
　　“上班？”阮别抓狂：“我没找工作啊，你又干这种事……我不去，我要自己来。”
　　“就是你自己来啊，”何纯熙笑起来：“我把在四环郊区的分公司撤了，翻新了一遍给你做工作室。”
　　“四楼是八间录音室，五楼八间，设备品牌和型号都是Selina推荐的，我对这个也不懂，六楼和七楼是乐器的录制室，乐器等你回来再购买，混音和办公区在八楼，你的办公室也在那里。”
　　“装修都是你跟我说过的样子，三维设计，隔音板装遍每一面墙。”
　　“今天刚完工，你赶快回来看看，然后就能开张啦。”
　　这两个月她一直原来忙的是这个。
　　“你公司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就帮我做了这么多事……”
　　“那个只知道吃喝嫖赌的登徒浪子怎么可能需要我解决这么长时间？两天就能把他绝杀了。”
　　何纯熙是真的把事情全都处理完了，大部分时间能腾出来跟阮别粘着了，才让阮别回来的。
　　就阮别的生活能力，说来真是惨不忍睹。
　　“听说过一个懒人的故事吗？”阮别在第一次被何纯熙说懒得要命的时候，给她讲了一个父母小时候讲给自己的故事。
　　“说从前啊，有一对父母生了一个特别懒得孩子，有天父母要出远门半个月，想着孩子懒怕孩子饿死，就给孩子烙了个大饼，足够这半个月的口粮了，完了以后挂在孩子脖子上，告诉孩子饿了就吃。”
　　“最后他们回来的时候，孩子还是饿死了，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因为那个孩子只吃了他低头就能吃到的那一点饼，他懒得把饼转个圈就把自己饿死了。”
　　“哈哈哈哈……”
　　空气中飘荡着阮别孤独的笑声。
　　何纯熙一脸黑线的听完了这个冷笑话，作评价道:“半个月饼就硬成什么样了你知道吗？就算那孩子转个圈也嚼不动，还是会被饿死。”
　　一点幽默感都没有。
　　“笑话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笑话？”阮别拿手指点点她的肩膀扁着嘴表示不满意。
　　“我知道。”何纯熙突然认真的看着阮别。
　　阮别瞬间明白了，连忙摇头拒绝她继续说下去:“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对，很聪明，”何纯熙摸摸她的头说:“就是你。”
　　阮别认命的往她怀里钻:“啊……”
　　阮别特别有自知之明，她老实的知道她除了写的小说有点意思，录音工作在见多识广的前提下做的出色些，真的也没有什么优点了。
　　真的其实，她对何纯熙来说，毫无用处……
　　何纯熙很认真的记着阮别说过的未来的样子，说过的想要的生活，然后一个个的帮她实现。
　　新工作室建的气派的很，不，是工作楼，很气派，是国内录音室最气派的。
　　工作室的招牌立在大门的左侧，何纯熙当下最爱的行体字写着“饰音”。
　　名字源自阮别大一时学乐理看到的解释：装饰音，用来装饰旋律的小凌晨符或记有特殊记号表示该音符应作某种装饰性演奏的音。
　　她当时就觉得自己如果能够有自己的工作室的话这个名字一定是极好的，录音混音工作里修饰音是一项很重要的工作，这个名字特别符合。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何纯熙随口说了一句，就被她记成这样了。
　　其实这么久了之后，很多当初喜欢的东西慢慢的就不再喜欢了。
　　“你记性真是了不得啊。”阮别对她竖大拇指。
　　事已至此，还是得接受这个名字……
　　何纯熙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狗腿的夸她，又说：“这么小学生的名字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起来的，丢不丢人啊？”
　　阮别特别想说明明是你擅自做主给弄起来的啊，你没有征求过现在的我的意见啊……
　　“不丢，一看就是个才华横溢的大才女起的名字。”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何纯熙看着她漂亮的小脸上眉毛皱着跟自己争论，情不自禁的上手掐了一把她软软的脸：“对，我的阿阮最有才了，所以这个月杂志专栏的稿打算什么时候交？”
　　戳痛处。
　　阮别推开手边的一间录音室的门：“肯定交。”
　　“具体时间，你说说。”何纯熙跟着她进去。
　　里面的电脑开着，桌面亮着，是何纯熙偷拍的阮别。
　　阮别在睡，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打在她脸上，有一缕光线在镜头下格外清楚。
　　“月末吧，我写了一半了。”阮别保证道。
　　鉴于以往她的保证老是不作数，何纯熙直接走到她身后扣住她，在她耳边威胁道：“你这次要是还交不了，我到时候就在这里办了你。”
　　阮别怕痒，耳朵又是最敏感的地方，最经不住她这般挑弄加下流的话，求饶道：“好好好，我肯定交。”
　　说完就想着何纯熙也该放开她了，谁知感觉到她的挣扎，何纯熙抱得更紧：“可是我还是想在这里办了你，就现在。”
　　阮别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读不出任何开玩笑的意思，赶紧说好话：“咱回家，咱回家行吗？这里不行，真不行。”
　　“怎么不行啊？”何纯熙说着手就往阮别衣服下摆里伸去，一寸寸的往上摸着她的皮肤：“我现在就想了。”
　　阮别转身面对着她拉停她的手，看着她表达自己的认真：“别在这里，这一屋子的东西碰坏了就赔大了。”
　　何纯熙停手，倒不是因为设备昂贵，阮别对录音室的神圣情感她可是知道的很清楚，万不可亵渎。
　　她从阮别衣服里抽出手，顺道拿住她的手握在手里：“再看看吧，看完咱们去吃饭，该吃晚饭了，吃完饭再回去。”
　　“嗯，好。”
　　爱情里的两个人本就应该生而平等，最怕一个人永远抬头给予，一个人低头接受。
　　即使身份不同，心灵的位置也该摆放的同等。
　　我爱你，是爱你，不为你任何东西，我爱的起源是你，过程是你，终点也是你。
　　心灵平等最重要的前提是：我不图你什么。
　　因为对你没有穷奢极欲的想法，所以不害怕。

作者有话说

　　又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