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不到的幸福》爱讲故事

14、救赎

　　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小白发现，自己回到了农光里社区。原来，即便只是个破旧的半地下室，只要是“家”，就意味着安全。
　　老式小区的院门很窄，此刻窄窄的院门口，正拥挤不堪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奥迪A6L。小白刚走近，车门打开了，一个穿着西装的身影从后排下来。小白借着路灯一看，吃了一惊：竟然是李牧原！
　　“李总好，”小白赶紧走上前去，有些羞怯地打招呼。此刻令她最惭愧、让她最不想见的人，就是李牧原了。她又怯怯地问了一句，“您到这里，是来见朋友吗？”
　　“是的，我希望和她成为朋友！”李牧原爽朗地回答。小白心里稍安，还好，李牧原不是冲着自己来的，他应该还没有发现石头被盗。李牧原看着她的神色，却哈哈大笑起来，“田小白同学，我是来见你的啊！我想看看我选中的秘书为什么不肯去上班？”
　　田小白的嘴张成大大的O型，“您居然亲自到这里来见我？您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呢？”想起刚才李牧原说的“我希望和她成为朋友“，小白直想掉泪。
　　“我刚知道你拒绝了瑞年的offer，便向许斌要了你的电话，打不通。突然想起你给我提的意见——我太高高在上了，于是我决定跟未来的员工拉近一下距离，干脆上门来看看你吧。我和老刘就按照你留在求职登记表上的地址找上门来了。路上我还在想，你家里的人会不会觉得这个瑞年的总裁太冒失，没想到，却吃了个闭门羹！”这一切让李总讲起来，很是轻松幽默。
　　“太对不起了！李总，您如果不嫌我家里太简陋，就请进来喝一杯茶吧！”小白心里实在很感动，她也是一个爽朗的人，虽然想到家里局促，还是向李牧原发出了邀请。
　　“好！”李牧原很是大方。他回头跟司机老刘交代了一声，跟着小白走进了半地下室。
　　通向半地下室的楼梯有点矮，小白提醒着，李牧原才避过了撞头的横梁。他进了小白的家，房子很简陋，却被小白母女布置得很温馨。一连串的问号出现在他的脑子里，他只是从容地笑笑，一个问题都没有问。
　　小白赶紧跑去泡了一杯茶来。李牧原把茶端在手里，慢慢地喝起来。他点头对小白说：“我听许斌说起来，还以为是你的健康出了问题，看来不是，那就好。”
　　“我的问题，不是健康的问题，是学历和人品的问题。”在李牧原亲口说出特意来见小白的那一刻，小白已经决定把实话讲出来了。她从没想到过，李牧原这样一个总裁，肯跑到自己的家门口来等自己，肯把自己的健康放在心上！小白生下来就是个孤女，从来就是个无足轻重的姑娘，现在还成了小偷，即将要沦为别人的情妇。似乎一切的悲剧结局都不肯放过小白，而她，却在号称商界传奇的李牧原这里获得了朋友的待遇和称号，她觉得，她再也没法欺骗李总了。哪怕他听完之后会瞧不起自己，甚至真的把自己当成小偷移送法办，小白也能心安理得。
　　李牧原饶有兴致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个故事，讲起来有点长。您还记得面试时我曾经跟您说过，我有个福利院的小伙伴，从小因为我而双腿瘫痪了，为了让他能够走路，我宁愿用自己的十年生命去交换吗？”李牧原点点头。小白于是接着讲，“于是我真的意气用事，为了筹钱治小伙伴的腿，用假的学历，混进瑞年面试。”小白定定神，把自己为了给小三筹手术费而一筹莫展，得知有个价值3千块的石头能卖50万，于是铤而走险，用假学历混进瑞年，面试过程中趁李总不注意偷了石头卖了钱，帮小三交了医药费的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那么，小伙伴的手术顺利吗？”没想到李牧原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这个。
　　小白赶紧回答：“非常顺利。交完治疗费用之后，还剩23万。”她从包里掏出一张卡，双手递给李牧原，“这里面就是那23万，原本我是想悄悄汇款给您的，现在既然见了面，就请您把它带走吧。潘老板说的，那块石头的市价是3000块，是买家刻意找寻才能卖到高价。我想求您把它卖给我，虽然现在说太晚了一点。不知道您是花多少钱买来的，如果这些钱不够补偿您，我以后会存钱再还给您。”
　　李牧原笑了笑：“不必还了。那块石头，我送给你。我关心的是，你还愿不愿意做我的秘书？”
　　小白的嘴又变成了O型：“我已经跟您说了实话，我的学历是假的，我没有留过学，我只有自考的毕业证书。”
　　李牧原点点头：“所以我才更想录用你。瑞年的考试不能作假，也不是凭学历就能进的，从笔试到面试，考察的是一个人的综合能力。你因为打工还债而不能读统招大学，不是你的错。你边工作边自考，让我很是敬佩。你为朋友进瑞年面试，虽然学历是假的，却有情可原。你肯把剩下的钱还给我，也符合我个人的道德标准。我愿意给你一次机会。你肯接受吗？”
　　小白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想哭。她拼命地点头。
　　李牧原突然幽默地说：“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你以后再也不可以意气用事，绝不能为了朋友牺牲瑞年哦！”
　　小白郑重地举起右手：“您给了我这样的信任，我会用我的忠诚回报瑞年。”
　　李总点点头，小白忽地又想起一件事：“李总，您能告诉我，那块石头，您是花了多少钱买来的吗？”
　　直到此刻，李牧原才想起他还不知道是哪块石头不见了。他问小白拿了图片看过去，惊讶了一下：“原来是这块石头！这倒不是买来的，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这块石头有点来历。你知道民国初年的爱国将领蔡锷吧？这块石头本来是护国战争之后，蔡将军准备就任四川省长时用的印章。结果蔡将军患了重病，还没来得及刻上字，就因病逝世了。据说这块石头，是他的家传之物。有一张蔡将军的生活照里，还照到了这块石头。如此看来，让你偷这块石头的人，的确是说了谎话骗你的。石头本身不值钱，有趣的是这段历史；对于收藏者来说，它的价值见仁见智。不过，这块石头放到市场上，应该价值十万至二十万。能付你五十万买这块石头的人，恐怕另有目的。”
　　小白听完，神色巨震。李牧原追问：“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小白于是把神秘的交货和被敲诈事件又讲了一遍。李牧原想了一下，问小白要了纸和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我将蔡锷将军无字印章赠予田小白。如变卖途中发生纠纷，我愿亲自作证。”写完，签上了名字和日期交给小白。小白从李牧原手里接过这张还带着温度的纸，感觉沉甸甸的。彭少的金卡，宛如一纸卖身契；而这张纸片，却是一张解放宣言。
　　临别，李牧原把自己的电话交给小白，说：“这件事情看上去没那么简单，像是有人存心设了个局。你仔细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妨从结果出发，最终的受益者，就是设局的人。不管麻烦解决掉没有，都要随时告诉我进展。“
　　送走李牧原，累极了的小白躺倒在床上——这一天如此漫长，先是落入圈套，再为了解救自己而差点沦为情妇，而在最后关头，救赎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她像李牧原说的那样，静下心来，把整件事前前后后想了两遍——最终的受益者，就是设局的人。终于，她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