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92、第 92 章

　　第九十二章
　　“净姐，你在这儿干嘛呀？”周同上厕所，看见走廊尽头的谢净，好奇了一句。
　　谢净顾不上回她，摆摆手，隐到花盆后头。
　　“妈，我上班呢，回头聊吧。”
　　谢净挂了电话，捏着片叶子发呆。还真是一波三折，当年的狗血剧情，蓄力十年，又开始兴风作浪了。
　　周同出来，看她还在，叫了她一声。
　　两人一起往回走，周同问她，“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我刚还听小景问起你呢！”
　　谢净回神，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他找我什么事？”
　　周同摇摇头，“我问他了，他说没什么，奇奇怪怪的。”
　　谢净没当回事儿，拍拍周同肩膀，问了几句案子的进展。
　　周同正经不了几句，又八卦起上司，“我们部长最近倒是春风得意啊！每天笑得花枝招展，服务台的小姑娘看见他就脸红。”
　　“那倒是。”最近三婶准备调回京里了，听说报告领导都批了，就等那边交接完了。
　　“我看你最近情绪不太好，怎么了？”
　　谢净面上笑容淡了些，“没什么，家长里短，婆媳龃龉。”
　　周同想到自家后院那一摊，也跟着地叹息一声，“唉！世事难为！”
　　谢净配合地叹口气，家里那些烧脑剧情，不提也罢。
　　周同磨蹭着不肯结婚，也是担忧婚后这些杂七杂八的鸡零狗碎，倒不如谈恋爱舒坦。
　　蒋母态度坚持，谢威依然跟着奶奶住在大院里。谢净怕面对婆婆审视的目光，趁着白天蒋母不在，去看了几次儿子，晚上是不愿意过去住的。
　　她如今带着赵嫂住在别墅，蒋之诚搬去了市中心的公寓，蒋仪去了伦敦，谢威则跟着奶奶住。一家人从没有分得这么散过，她如今还能跟蒋仪谢威说上话，但自从在大院和蒋之诚分开之后，她再没见过蒋之诚，蒋之诚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她每晚回去，面对空荡荡的屋子，已经濒临崩溃。
　　隔了几天，她和小景吃午饭。
　　小景闷着头扒饭，吃到一半，抬起头看她，眼神游离，吞吞吐吐的，“姐，我，……”
　　谢净喝了口汤，停下筷子看他，“怎么？有话直说。”
　　“那个，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小景大男孩一样的年纪，看着人高马大的，其实心思细腻，要不谢净也不会提拔他。
　　“前几天，在酒吧碰到葛律师了，听他说了几句闲话。”景澄不敢看谢净眼睛，低着头说了。
　　“什么话？”
　　景澄头更低了，“他说，蒋董让他起草离婚协议，说是资产评估都做好了。”
　　景澄说完这句更不敢抬头了，谢净也一个字不说，饭桌上突然就安静了。
　　景澄戳着碗里的饭，心里忐忑得不得了，他犹豫了很久，也不敢跟别人说。
　　“什么时候的事儿？”
　　景澄抬头看谢净，谢净脸上没有他预想的悲伤欲绝，是一种介于猝不及防和了然于心的陌生情绪，让人感觉和她突然远了。
　　“在江西，他去江西第二天。”
　　他瞒着没说，葛志一脸不以为然地跟朋友说，有些人马上要跌落神坛了，还在作威作福。
　　“那确实挺久了，谢谢你，小景。”谢净觉得自己该冷静，早就该想到的结局啊，是因为他以往表现得太爱她，所以她才轻敌了。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她预想了很多走向，甚至冲动地想过主动提离婚，但是唯独没料到蒋之诚会做到这一步。
　　“净姐，我没别的意思，这事儿跟谁都没说，只是怕万一，你也……”
　　谢净心里一片茫然，眼睛盯着手机，却是没有焦点。
　　景澄有些语无伦次，“葛律师说，蒋董早就提出来了，一直拖着，你，你也不要太……”
　　“小景，”她看着他，“吃完了吗？走吧。”
　　谢净深深地觉得，绝不是自己拉不下脸去求蒋之诚别离婚。
　　越是到了这种绝境，她的思路反倒越清晰了。从蒋之诚产生离婚的念头，到找律师拟离婚协议，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就是因为，它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谢净才觉得自己应该重视和尊重蒋之诚的意愿。
　　一场婚姻，当其中一个人选择离开的时候，再多的恳求，只会让婚姻变得委屈求全。
　　北航附近的茶馆，蒋之诚进来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男人了，这是他第二次看见季澜。
　　普通的白衬衫休闲西裤，鼻梁上架着副金丝边框眼睛，看上去像个学者。然而当他微笑着说话的时候，不禁令人想到，有匪君子，温润如玉。
　　蒋之诚悄悄进来，在个大花瓶后面的位子坐下。宗宁点了壶上好的碧螺春，便识趣地不说话了。
　　季澜对面的老先生笑声开朗，最多的动作就是边大笑边点头。季澜说话的时候居多，隔着几张桌子，蒋之诚隐约听着他声音并不大，语速均匀，节奏平缓，很是熨帖。
　　他大多数时候都在说他在美国的工作，老先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问题，然后极其愉快地夸赞，季澜则矜持地笑笑，腮上竟有酒窝，柔和了整张棱角分明的面庞。
　　蒋之诚听了会儿，并没有上前打断，如来时般，一声不响地离去。
　　宗宁小跑着结了帐，追了出去。
　　季澜待他二人都出了门，才若有所思地看向茶馆门口，面上笑意微敛。
　　生活从不会让你从容以待，即便你做足了准备，它也会让你狼狈不堪。
　　“谢净，我这边走不开，你去看看之诚。”
　　接到宋逸的电话，谢净才后知后觉地羞窘。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竟还劳动起别人了，尤其这个人还是宋逸。
　　宗宁守在包间门口，看到出现的是谢净之后，他就想:完了，这下完了。
　　谢净特意换了衣服过来，雾霾蓝驼绒大衣里面着一件浅咖色高领毛衣裙，足上是咖啡色及踝二寸高跟皮鞋。
　　“宗秘书，不方便吗？”
　　宗宁还在组织语言，又听她说，“宋总走不开，托我来看看，正好我也想跟你们蒋董聊聊离婚协议的事儿。”
　　谢净特意换了身衣服，只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谈判来了。
　　她也不管宗秘书的反应了，径自推了门进去。
　　谢净第一眼就看到了叠在一起的两个人，第二眼便错开了。
　　宗宁也跟了进来，结巴着喊，“老板，我，夫人，……”
　　“宗秘书，这是什么意思？不方便直说就是，倒是打搅了蒋先生雅兴。”谢净看着宗宁，唇角噙着得体的笑容，没给那纠缠的两人一个眼风。
　　宗宁走近谢净，满脸歉意地做了个请的姿势，“夫人，您……”
　　谢净抄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握得咯咯响，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她率先抬脚往外走，冲宗宁点点头，“还请蒋先生腾个地方，劳驾了。”
　　蒋之诚手里的酒杯抖了抖，待谢净出了门，才一把摔了酒杯。
　　骑在蒋之诚身上的长腿模特皱皱精致的眉毛，不情不愿地把屁股从金主腿上挪下来，胳膊仍揽着他的脖颈，把唇送到男人耳边，呵气成声，“蒋董，好遗憾啊！”
　　蒋之诚坐着没动，面上神色莫测。
　　美艳的女人轻笑一声，显然不打算放过这条大鱼，回身拿起酒杯含了口酒，红唇凑近蒋之诚唇边。
　　不愧是混这碗饭的人，从头发丝儿到脚趾甲，没有一丝不妥，她近距离贴着他，他也闻不到任何异味，只有淡淡的清香。
　　美人柔软的唇瓣贴上他的，温温润润，馨香扑鼻，蒋之诚愣怔了一秒，才伸手推开她。
　　那美人体态容颜无一处不妥帖，顺着男人的力道，轻轻靠在沙发上，面上笑容更加潋滟，咕咚咽了口里的酒，“传闻蒋夫人天生丽质，果然不虚，没想到脾性也如此可爱。”
　　美人本以为今天算是白来了，正可惜着这有身材有样貌的金主，不料蒋之诚突然俯身压下来。
　　蒋之诚伸手轻抚着她妆容精致的脸颊，用眼神描摹着她的轮廓，望进她惊讶的水眸时，不由笑了，轻叹，“真是一副好皮囊！”
　　美人趁势搂着他脖颈，把人拉近，“那蒋董再赏我一个香吻。”
　　蒋之诚不置可否，捏了下她的脸，喃喃道，“她要如你这般乖顺听话，就好了。”
　　美女深感败兴，挫败地仰着，任由他打量。
　　蒋之诚终是叹息一声，整了整衣服，起身离开。
　　谢净走出门的时候，眼泪便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她是委屈的。这么多天，蒋之诚如何冷落她，她只当他发脾气。
　　他曾经对她承诺过，不再拈花惹草，剩下半生只守着她。他们结婚三年，他一直谨守诺言，就连娱乐小报上的花边新闻也消停了。
　　她自问对他一心一意，对他的家人也是尽善尽美。只是，两个都有着过去的人，怎样才能共度一生？
　　她无声的站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身后还站着宗宁，她却管不了了。
　　宗宁抿抿唇，面上闪过不忍，任她发泄了一会儿，才走上前去。
　　谢净满脸泪痕，伸手接过纸巾，擦擦眼泪，说了声“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