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69、第 69 章

　　第六十九章
　　蒋知禺知道了谢净私下接了江西的案子，果然看出了端倪。当年被蒋之诚火急火燎地求着办事，以蒋之诚的脾气，他也是第一回有这个待遇。后来才知道是为未来岳丈求情，他也是哭笑不得，却是亲力亲为地跑了很多地方才办妥了差事，难得之诚肯开口求他办事。
　　如今见谢净接手的案子牵扯着当年旧案里的主犯，想到当年谢净一家还是受害者，他直觉这次的事就是谢净的手笔，只是看谢净决心已定，只板着脸教她行事规范，不得贪功冒进。
　　谢净也学他，板着小脸儿，恭谨地听着蒋知禺的教导，不时点头称是显示自己的虚心受教。
　　说完了正事，蒋知禺语气稍霁，“这阵子忙得紧，有些日子没回大院了，大哥大嫂他们也想念两个孩子了，晚上早点去吧。”
　　“三叔说的是，索性没什么公务，我今天就早点过去。”谢净点点头，十分赞同。蒋卫国的二弟和二儿子，远离京城数年，平日里聚少离多，但在京的亲属却是隔些日子就要聚聚的。
　　蒋知禺略加思虑，嘱咐道，“谢净，我下班还有些事，你带着孩子们先去，给之诚去个电话，让他不忙也过去。”
　　“嗯，我等会儿就打，那我先回去了。”
　　谢净先给家里去了个电话，让赵嫂晚上带着谢威接了子仪去大院，另嘱咐了会过夜，让她带些必需品。
　　谢净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弹了弹手机，拨了蒋之诚的号码。
　　办公室里只有谢净一个人，手机里的“嘟嘟”声显得格外地刺耳，她拿皮鞋后跟“笃笃”地敲着地面，才觉得和谐了。
　　终于通了，不过是个女声。
　　“喂，你好。”
　　谢净愣了下，拿下耳边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蒋之诚”没错啊。
　　“喂？是谢小姐吗？”关越龄有点忐忑地问道。她来蒋之诚的办公室，没见到有人，却听到他的手机响了，抬眼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爱妻”两个字，鬼使神差地就伸了手去接。
　　“嗯，”谢净回过神来，云淡风轻地问，“你是？”
　　“噢，我是蒋先生的助理，他现在不在。”关越龄回答得模糊。
　　“哦，这样啊！”谢净沉吟着。
　　关越龄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了，不知如何作答，只沉默地等着谢净的下文。
　　谢净想了想，开口道，“那你帮我转告蒋先生，今天晚上回大院吃饭。”
　　关越龄愣了一下，蒋先生的妻子是在让她给蒋先生传话吗！
　　“喂，你还在吗？”谢净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觉得好笑，出言提醒道。
　　关越龄急忙回答，“在的，在的，谢小姐，我会转告蒋先生的。”
　　“好的，那谢谢你了。”谢净说完，不忘礼貌地道了谢，才挂断了电话。
　　谢净挂断电话，叹了口气，蒋之诚竟也有这样慢半拍的助理吗？她可是一向有听说，恒建高层招聘苛刻呢。
　　听到谢净挂了电话，关越龄还是愣愣的。“蒋先生”，蒋先生的妻子也是唤他蒋先生呢！夫妻间的家常，竟然也用助理传话，他们不是很恩爱的吗？
　　关越龄刚把手机放回原处，就听到门口传来的稳健的脚步声，忙转头去看，果真是蒋先生。
　　蒋之诚径直走到办公桌之后的皮椅上坐下，双眼微眯，食指中指揉着太阳穴，面上略带疲惫。
　　关越龄咳了声，向前挪了几步，静静地看着蒋之诚，眼里有希冀。
　　蒋之诚睁开眼睛，看向身边高挑的女孩子，视线与她对视了三秒钟，冷然转开。
　　关越龄迎着他的视线，一瞬间信心百倍，试探地问道，“蒋先生若是觉得疲惫，我可以帮您按摩舒缓一下。”
　　蒋之诚又转了视线去看她，刚工作了两年的女孩子，眼睛里还有未尽的稚嫩，脸庞清秀带着羞赧，手掌因为紧张不自觉地紧紧握着。多清白的年纪啊！
　　“蒋先生？”关越龄见他只看着她，鼓起勇气再次试探道。
　　“嗯，”蒋之诚闭上眼睛。
　　关越龄怔了怔，不知道蒋之诚的“嗯”是否代表允了她，一时不知如何，只呆愣着，不敢上前。
　　“动手吧。”蒋之诚半晌不见她动作，阖眼催促了一句。
　　“噢，是。”
　　关越龄骤然得了蒋之诚的允许，内心激动得不能自已，强自镇定下来，三两步走到蒋之诚身后，伸出一双葱白的素手，附在蒋之诚两边的太阳穴，手下施了巧劲，轻柔地帮他按揉着。
　　关越龄手上控制着力道，眼睛却是不由自主在蒋之诚身上逡巡着。
　　他闭着双目，她却知道他那一双眼睛贵气非常，能看透尔虞我诈，能震慑宵小。他微蹙着剑眉，额头上有轻微的纹路，这个男人已经年过四十了，岁月却是如此地优待他。
　　她也见过和他年岁相当的男人，不是大腹便便油光满面，便是秃头败顶形状萎靡的，从未有他这般一举一动都散发魅力的。
　　这个男人的头发多而且硬，关越龄感受着掌心些微的刺感，竟觉得熨帖。从没有一刻，她离他那么近，近到气息相闻。
　　“手艺还不错。”蒋之诚夸了一句。女孩子手指微凉，触感极佳。难得的是手劲拿捏得极巧，不会觉得隔靴搔痒，舒适得紧。
　　关越龄手下更仔细了些，眼睛瞟向他的唇。都说薄唇的男人薄情，他的唇倒不偏薄，却是多情的。
　　“上次捏得也好。”蒋之诚想起上次被她按摩着，竟然睡着了，又夸赞了一句。
　　关越龄手下停顿了一瞬，又继续按摩着。他还记得！
　　“我母亲还在时，时常有些酸痛，都是我给她按摩疏解的。”关越龄声音清朗。
　　蒋之诚睁开眼睛，问，“你母亲去世了？”
　　“嗯，后来父亲又续娶了。”关越龄说着，手下动作并不放缓，仿佛并不伤心。
　　只是，那轻柔寂寥的嗓音，却格外地引人怜惜。
　　蒋之诚静默，这般的身世，倒是跟子仪有些相像。不自觉间，他对这个没什么印象的助理多了分好感。
　　“老蒋，你……”开门声紧随着人声响起，谭维的大嗓门突然中止了。
　　谭维维持着推门的豪放姿势，呆立门口，这还是那个爱妻如命的蒋董吗？分明是金屋藏娇啊！其后身姿挺拔的宋逸和宗宁，也是见到此番情景，再者被谭维阻了路，俱是不约而同地驻足。
　　他们从门口看去，只能看到个侧面。美貌高挑的年轻女助理站在身材魁梧的男人身后，瓷白玉手放在男人太阳穴上，男人一只手半举着，似是在抓着女人的小手。巧合地是，男人满脸满足舒适的表情，女人则是一脸的羞赧难为情。这一副浪荡子轻薄小媳妇的既视感，实在令人羡慕得不忍直视。
　　宋逸轻笑一声，“谭小二，你这个不敲门的习惯也该改改了。”
　　谭维不平，反驳道，“我怎么知道……”只是这话说到一半，被宗宁戳在腰上的手止住了。
　　谭维回身瞪了身后的宗宁一眼，又去瞪一边置身事外笑得闲适的宋某人。敢情就他宋逸能说，他就说不得了。
　　宋逸又笑了一声，竟是转了身，不经意道，“宗宁啊，我有个文件落你那儿了，我这回去拿。”
　　“噢，对对，我也去。”谭维跟着帮腔。
　　宗宁苦笑，内心在咆哮，祖宗们，你们可给我留条活路吧。
　　这边片刻工夫就上演了部大戏，那边关越龄已经灵活地退回桌边，蒋之诚也转过了座椅。
　　“宗宁，你过来。”蒋之诚不理那边唱双簧的两人，“小关，你先回去吧。”
　　关越龄搓搓手，正要转身出去，想起什么，又回身恭谨地道，“蒋先生，刚才谢小姐打来电话，你不在，我见电话一直响，便帮您接了，她让我转告你，今晚回大院吃饭。”一番话条理清晰，进退有度，实在看不出任何龌龊心思，竟是坦坦荡荡的。
　　蒋之诚点点头，“我知道了。”
　　关越龄见他话语间并无责怪，舒了一口气，迈步出去，途径宋逸二人，语气平静地问候道，“宋总好，谭总好。”
　　宋逸微点了下头，并不看她，向蒋之诚走去。
　　“老板……”宗宁低着头，诚恳地唤了一声。
　　“嗯，”蒋之诚低沉地应付一声，“出去吧。”
　　他现在对宗宁发火，只能表明他的心虚，引来那两人变本加厉的调侃。不过，即便如此，那两人也不好打发。
　　宗宁心里也是苦逼，谭总要推门，是他能拦得住的嘛！再说了，谭总回回来都是这么的。老板这几年一直洁身自好，怎么就突然……
　　宗宁暗自叹口气，慨叹自己命途多舛，走到门口，小心地关上门，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打扰。
　　“之诚，想不到啊，时隔多年，又见到你男儿本色的一面，实在是我辈楷模啊！”谭维走到蒋之诚身边，大手重重拍着他的肩膀。他最是嘴上不饶人的，又是好不容易抓到他的把柄，忍不住率先开火。
　　宋逸坐到蒋之诚对面的位子，随意翻着面前的文件，嘴角一直都抿着笑意。闻言，那笑意也忍不住扩大了，只还是不开口，等着坐收渔人之利。
　　蒋之诚觉得憋屈，头皮发痒，他忍不住伸手去挠，恰巧抓在了关越龄的手上，那么巧碰到他们进来。不过，他也懒得解释，嘲讽道，“这么多年了，弟妹也没治改你这张利嘴！”
　　谭维闻言也不在意，他老婆凶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还是眼前的事有意思，“之诚，我是今天才发现，你这儿的女助理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男人嘛，忍不住时就无须再忍。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惧内！再说了，我们小谢可不是什么小气人！兄弟在这里恭喜你，重操旧业！”
　　宋逸没绷住，咳了一声，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谭总在怼人方面还是有些功力是，这话说得就绝了，这是非得把屎盆子扣蒋之诚头上不可了。
　　“滚犊子！”蒋之诚一气之下，京片子都突噜嘴了。
　　“好了，好了，”宋逸看够了戏，出来打圆场，“谭总，你不是来跟蒋董谈合作的嘛！”
　　谭维咬牙瞪着宋逸，这么个情形，提合作不是要黄嘛！这人瞧者云淡风轻的，怎么这么损呢！
　　果然，蒋之诚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句，“免谈，滚滚滚！”
　　宗宁站在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响，不怀好意地想，死贫道不死道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