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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第五十九章 ...

  •   第五十九章
      谢净走后两个小时,高部长手下拖了许久的京郊城关大桥桥梁观察报告突然被送达蒋知禺的办公室。
      本来没有谢净斜地里揽事这一插曲,蒋知禺是不会多管闲事的,也不会发现高部长一直竭力隐瞒的事实。蒋知禺捏着那简单的几页纸,视线凝固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只觉得手脚发凉。
      他拿起桌上的电话,快速拨了谢净的电话,没人接听。他大步走出办公室,随手拉了个人问,“谢秘书什么时候走的,带了谁?赶紧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立刻终止一切检测!”
      那人还是第一次见蒋部长这么严肃恐怖的表情,领了命令出去,让办公室的人各自打电话联系。
      余秘书过来回话,蒋知禺挺直了身子仔细听他回答,“部长,一起去的同事说,谢秘书和两个同事在考察时遇到桥梁坍塌,现在已经在抢救了。”
      “啪”,蒋知禺的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手上青筋暴起,脸上却还在尽力维持着平静,“派个人把会客室里的客人送回大院,再打电话给…,算了,我自己打吧,你先把我说的事办了,然后跟我去医院。”
      余秘书领了吩咐,正要出去。
      蒋知禺又道,“还有,……”
      余秘书回头,静静地等他的指示。
      他静默了一瞬,终是道,“这件事,先瞒着。”
      余秘书看了他一眼,也不问要瞒着谁,快步离去。蒋知禺既说了瞒着,她就要面面俱到地封口,把知情人都叮嘱一遍。无论是若无其事地应对大院那边的两老,还是给外界的舆论施压。
      办公室内一片宁静,蒋知禺沉思片刻,起身往外走。他掏出手机翻开蒋之诚的号码,等到点开了,犹豫片刻,又摁灭了屏幕。
      算了,先看看情况吧。之诚不在国内,零星的一言半语,只会让他乱了分寸。
      蒋知禺心里这么想着,已经坐到了车后座,他示意司机开车,“去看谢秘书。”
      副驾驶上的余秘书这时已经联系到谢净被送往的医院,说了个医院的名称。
      蒋知禺心里各种预感一齐涌来,索性闭上眼睛。余秘书十指翻飞地划着手机,梳理着大脑里用得上的关系。
      她现在还有些回不过神儿,上午谢秘书走的时候,自己还问她自己要不要去来着。
      谢秘书看了看她怀孕还不显的肚子,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余姐安心安胎吧,这种风里来雨里去的活计我们去就行了。”
      她还接了话儿,“现在月份小,哪儿就那么金贵了?”
      她记得,谢秘书只是笑笑就走了。
      她们单位谁不知道,谢秘书是蒋部长的侄媳妇,丈夫还是地产公司的老板。集权势和财富于一身的女人,本身也很有上进心,可以说,以后的前途是和他们这些人不一样的。
      所以,尽管谢秘书尊称他们这些资历老些的人一句,他们也不会直呼她的名字或是叫她小谢,都是称呼“谢秘书”或“谢小姐”的。
      余秘书叹了口气,她跟蒋知禺最久,也知道他怒气形于色的罕见程度,这次的事估计不能善了了。
      她想了想,还是保持了沉默。
      谢净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断了三根肋骨,至于下落的时候被石料碎屑砸到,额头磕掉了点皮什么的,都是小事。
      桥塌陷的时候,周同和大多数同事都在后面做准备工作,还没来得及接近那座桥,只有谢净、陆政远及一个高级技术员在桥上勘探。
      “谢小姐,你这是做什么呀?”周同领了药回来,见谢净正在拔输液针,慌忙要去阻止。
      谢净瞧见她来,拆完手上的最后一块胶布扔到垃圾桶,才道,“你来得正好,赶紧把这些输液瓶和仪器都处理掉。”
      “为什么啊?”周同放下手里的塑料袋,不解道,“你受伤了,医生吩咐了要观察一天的。”
      谢净掀了身上的被子,整理着身上的病号服,解释道,“一会儿……”
      说到这儿,她抬起头,看着周同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伤得本来就不重,就一点皮外伤,而且蒋部长马上到,万一,爸妈也来了呢。”
      “还有,陆政远在哪里,我去看看他。”
      谢净顾自说完,便越过周同向外面走去。
      两人擦身而过的时间太短,所以,周同没有看到谢净眼里的复杂。
      一直以来,谢净都抵抗不了陆政远的眼神,因为他那一双眼睛太像一个人。
      就在不久前,当灾难发生时,他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替她挡下所有的伤害。
      谢净闭了闭眼,想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眼神驱逐,却发现很难。
      她也算是见过风浪的,却无法否认,在生死存亡之时,还是会害怕。所以,当那个在水里拉着她的男人看着她的眼睛叫她“别怕”时,她才感到深深的负罪感。
      什么碍于面子不好拒绝?都是借口!她就是在贪恋她不该得的东西。
      陆政远伤得重,还在手术室里没有出来。
      谢净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寂寥地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她记得的,陆政远的身体被一根钢筋贯穿了。她被他带着往岸边游的时候,她看不到他背上的伤口,只是,当她猛然回头看他时,才发现身后的水里一片血红。
      谢净回头,问周同,“他伤得怎么样?”
      周同不知所以,坦然答道,“还好,伤得很凑巧,虽然钢筋插进胸膛,但是完美地避开了心脏和大动脉,别的我也不清楚,医生只说没有生命危险。”
      谢净的心猛地落回原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嘀咕完这句,就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她觉得自己是个小人,反复无常。很多年前,就决定放弃的,因为一个眼神,她就轻易地动摇了。她的贪婪,只会害了别人。
      周同不懂,再次跟着她回病房。
      谢净躺回床上,“周同,你到外面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陆政远没事,她心里减少了些负担,就该发愁别的事了。
      “蒋部长,”周同来不及关门,就迎见了匆匆赶来的蒋知禺。
      “余秘书,你和周同在外面等着,”蒋知禺丢下一句话,便迈步进了病房。
      余秘书小心地关上门,顺手拉了把愣住的周同,轻手轻脚地退回小客厅里候着。
      “谢净啊,谢净!你是亡命之徒吗?这就是你做的事!这就是你给我看的你的本事!”蒋知禺脸上神色严厉,给谢净的批语掷地有声。
      谢净保持着双手交叠放在被子上,除了最开始抬头看了蒋知禺一眼,一直保持静默的姿势。
      她知道她错了,她不该让自己受伤,不该让家里人为她担心,这种要命的事有一次经历就足够了。可是,任她怎么想破头,也想不通一座桥为什么会突然崩塌。
      “君子不立于危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愚昧。罔顾长辈关爱,一意孤行引来灾祸,让他们为你担惊受怕,这是不孝;为官之道,惜身惜名,而后缓缓图之,你糊涂。”蒋知禺一口气说完这段话,再想数落谢净几句,见她一直低着头不反驳,倒不好说了。
      谢净等了等,见蒋知禺不说话了,才抬起头来,唤他,“三叔。”
      蒋知禺见她坦坦荡荡的眼神,心里又来了气,问她,“你是不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谢净见蒋知禺脸色不似刚才严厉了,大着胆子道,“我错在不该受伤,让你们担惊受怕。”
      蒋知禺气结,“今天你走后我才看到材料,谢净你能耐了,都能左右高部长手下的人了!”他倒不是责怪她手伸得长,只是惊吓于她拿自己作赌注。
      蒋知禺又不傻,能猜到她动了手脚,她一点都不惊讶。只是,真要剥皮扒骨地把她那点权谋拿出来说,她还是觉得尴尬。
      谢净比了个“噓”的手势,眼神可怜巴巴地瞅着蒋知禺,希望他能给她留点情面。
      蒋知禺看着她活生生的样子,心里庆幸和心疼参半,倒不忍数落她了。
      谢净指指一边的椅子,笑得格外乖巧可人,“三叔坐。”她指指病房门,无声示意。
      “三叔,我没什么事,一会儿再有人来了,您千万要帮我。”她含笑说着讨好的话,讨巧地对着蒋知禺双手合十。
      蒋知禺看着她,“伤在哪里了?”
      谢净先指指额头,又没事人似的道,“折了三根肋骨,已经接上了,没什么大碍,连病假都不用请的。”
      谢净平淡无奇地说着这一切时,脸上总是带着淡笑,仿佛她真得没事。但是,蒋知禺却听得揪心,这个孩子,怎么不让人省心呢!
      蒋知禺淡淡地瞥她一眼,转身出门,吩咐周同去叫医生给谢净重新挂低滴,又吩咐余秘书去买生活用品。
      谢净环视着掩饰后的病房,听着蒋知禺有条不紊的布置,心里莫名地窝心。
      她自以为是的耍心机,其实都逃不过三叔的眼睛。他什么都看在心里,却只装作不知道。他纵容着她的玩弄权谋,却不忍心看她自讨苦吃。
      蒋知禺心思何其玲珑,不动声色地洞察了她的努力,却体贴地不道明。所谓人艰不拆,她大概就是那个狼狈的人,而蒋知禺就是什么都不说破的君子罢。
      一直以来,她竭力地把自己塑造为完美的蒋家儿媳、让人无可指摘的蒋夫人,全然不觉自己已然身心俱疲。
      外人看着光鲜亮丽的蒋夫人,她却是付出了无数的努力。工作,学习,还要打理蒋家上下的关系。她但凡自私一点,都会轻松很多,偏偏她谁也不愿辜负。
      知晓蒋知禺的通透,她竟觉得无言面对他了。有这么一个人,他知晓你所有的不得已和难堪,的确让人觉得难为情。
      被戳破心机之后,心脏脆弱的谢净,如是想。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令人沮丧的事呢,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心生感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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