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41、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
　　又是红灯，第八个还是十个来着，饶是脾性再好的人，也会有点心塞吧。
　　谢净摇下驾驶座的车窗，前臂倚着车框，指节一下下有节奏地敲着车身，用审视般的眼光看着前面长龙似的车队。
　　隔壁车道的汽车恰好也开了窗，驾驶座上的男人头发染得五颜六色，他随意瞥了眼谢净的车，才又打量那张美丽的侧脸，车一般人却难得。
　　他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又发现了好玩的事，嘴角浮出一个玩味的笑，开大众汽车的女人，一身阿玛尼定制西装，而且美貌，他起了兴趣，朝谢净吹了声口哨，轻浮地搭讪道，“嗨，美女！这么巧，也堵车啊！”
　　谢净心里不耐地嘀咕了声“白痴”，云淡风轻地瞥他一眼，顺便瞄了一眼对方的车，露出一个浅笑，然后沉默地摇上车窗。
　　五颜六色的年轻人一脸难看，很奇怪，就那么轻轻一个眼神，他竟然领会了，对方知道他看了她的车，而且在看清他的车后竟还能不动声色地嘲笑他。他有些纳闷，这年头开宝马很丢人吗？
　　经了这个小插曲，虽然路上还在堵，谢净心情奇妙地轻快了不少。果然，自己的快乐还是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长假之后第一天上班，谢净穿着得很正式，特意化了个精致的妆容。行走在办公大厅的她，意气风发得刺眼。
　　“谢小姐，昨天看到你报纸上的侧脸，真得很上镜呢！”一个打扮清爽的女职员跟上谢净，笑着说。
　　谢净回头，是机关的同事周同，她来得时间短，只知道这个人平时在同事中人缘很好，只不过在机关里待了几年还是个技工，职位没怎么变动过。
　　不过，谢净记得自己没有上过报，疑惑地问道，“你在报纸上见到我了？”
　　周同见谢净一脸疑惑，显见是还不知道这事，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报纸，递给谢净。
　　谢净先看报纸上她的侧脸照，看得出来是在会议上拍的，她一目十行地浏览过内容，最后又看了下报纸的名称，小报普及率低，像这种小事热度估计也就几分钟，侧脸照不至于曝光，至于她的名字，也不是什么大事。
　　谢净收起报纸，有点纳闷，这种事没道理她一个当事人不知道啊。
　　周同见谢净要走，忙又开口道，“谢小姐，看报纸上的意思，似是还有续刊。”
　　谢净握着报纸的手不自觉搓动着，这人一早跑来跟自己说自己见报的事，又随手从携带的包里抽出报纸，这行为…
　　“周同，那就麻烦你帮我联系下主编了，就是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谢净试探地开口。
　　周同闻言，面上神情雀跃，欢快地回答，“有空的，最近都没什么案子。”
　　谢净了然，吩咐，“让他们到此为止吧，嗯，必要时可以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其它要求。”
　　周同点头，“好的，谢小姐。”
　　谢净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她笑了下，补充道，“有人问起，就说是蒋先生的意思。”谢净说完，回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周同先是一愣，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谢净答应让她帮忙处理事情，她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大树了，但是谢净随口说出的话证明，她现在已经是背靠大树了。也许，谢小姐真的像传言说的，是蒋先生什么人吧。
　　谢净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拿出那份报纸，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虽然全是些溢美之词，但她还是膈应。在伊拉克的时候，余秘书负责协助她，这种事只报给蒋知禺，竟然没通知她一声。
　　大约是放假太久的缘故，堆积了一些工作，最近几天谢净很忙。
　　有些工作已经纳到她的责任范畴了，自然不能轻易交给其他人帮忙了。所以，尽管最近余秘书的工作很轻松，谢净也没有找她帮忙。
　　终于忙完了上午的工作，谢净伸个懒腰，关了电脑，拿了外套，准备去吃午饭。
　　“谢小姐，吃饭吗？”周同听到脚步声，抬头果然看到谢净。她特意多工作了一会儿，顺便等谢净。
　　谢净轻笑了下，周同工作能力也算杰出了，只是没什么机会，加上机关里关系户也不少，一直没什么提升。而且，前几天托她帮忙的事，她也干脆地处理完了。
　　周同能力强，性格开朗，也有些心机，确实是个好帮手了，关键是年龄比自己小，可以上升的空间很大。
　　“周同，你不用刻意等我，”谢净眼见周同怔愣的表情，又说，“你能力强，总会有出头之日的。”
　　谢净话说得委婉，让人不能一下明白过来她的真正用意，却也是留了余地的。
　　周同沉默了一瞬，情绪似乎没有被影响，依然满脸笑意，轻快地说，“今天赶了点进度，也不知道食堂还有没有饭了？”
　　谢净见她明白，心里才好受点，从没被人这么巴结过，她心里压力蛮大的。既觉得自己需要礼尚往来地提拔她，又怕对方期望太大，反而满足不了。太过纠结，不如自然些，她其实能力有限。
　　“谢小姐，你不知道吧，今天小刘跟小李又吵架了，张姐劝和了半天都没劝好。”周同情绪调整得快，很快跟谢净八卦单位里的热闹。
　　“小李，是高部长的远房亲戚吗？”这个人谢净知道，随口问了一句。
　　周同点头，给谢净普及道，“是高部长老婆娘家的外甥女，关系有些远，高部长对她照顾有限，不过，她脾气不太好，趾高气扬的。”同是靠关系进来的，李筱雅无论是脾性还是能力远没有谢性优秀。所以，如果非要巴结一个，她宁愿找谢净。
　　“哦，”谢净点头，不作过多评论。
　　“张姐也是，他们两个经常吵架，何苦去劝，弄得里外不是人。”周全憋了一上午，逮着谢净说个痛快。
　　谢净时不时点下头，表示自己在听。年轻的小姑娘，就是需要八卦来发泄下身体里的能量。

　　连续忙了几天，终于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干净了，谢净看看电脑上的时间，八点多一点，不算太晚。她简单地把桌子上堆积的文件整理一下，拿了手机准备回家，按了一下，没电了。
　　取了车，谢净充电开机，手机上未接电话十几通，都是家里座机的和蒋之诚的。谢净心情微妙，下午忙着工作，手机静音了。
　　她拨了蒋之诚的电话，心里有些忐忑，，别是又错过什么不得了的事了吧。
　　电话通了，没人接听，谢净又拨了家里的座机。
　　这次有人接了，谢净“喂”了一声。
　　“夫人，”赵嫂接的。
　　谢净直接问她，“蒋先生呢，电话怎么打不通？”
　　“下午威威发烧，我没联系上你，蒋先生带孩子去医院了。”
　　“哪个医院？”
　　谢净挂了电话，启动车子去医院。儿子病了，她有些自责，竟然现在才知道。
　　谢净心里着急看孩子，车开得飞快，所幸路上车少，一路顺畅。
　　眼看快到医院，赵嫂又打来电话，蒋之诚已经带孩子回来了。
　　谢净心里这才没那么难受了，亲生的孩子，她自是不希望他受苦的，既然回家了，就是恢复了吧。她继续开了段路，转了弯，径直回家。
　　谢净进门，客厅没人，厨房里隐约传来声音。
　　“蒋先生也是辛苦，一个人管理那么大的公司，还要照顾孩子，夫人也是的…”柳姐还要叹息，被赵嫂打断。
　　“你又知道多少，不要多嘴，主人家的事你又能管着了。”赵嫂开口说着。
　　“哎呀，又多嘴了…”
　　谢净静默地站了一会儿，径直上楼，卧室灯亮着。
　　蒋之诚怀里抱着威威，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嘴里呢喃似的安慰着。
　　谢净推门，“我听说威威病了，可好些了？”
　　她走近了，先去看孩子，威威眼睛红红的，脸蛋也红红的，应该是哭了不少时间。谢净有些心疼，眼里露出疼惜的神情，伸手想摸摸他。
　　蒋之诚见她动作，身子一转，不让她摸，嘴里道，“他刚刚睡了，你不要吵他。”
　　谢净撤回手，有些心虚地把手踹进西装口袋，神情有些尴尬。
　　蒋之诚不理她，径自把威威放在他们的大床中央，细心地盖好被子，起身时路过她，说了句，“我去洗澡。”
　　蒋之诚一般不会对她面无表情，现在这样…她知道，蒋之诚大概又生气了，不过，她要先看看孩子才能去哄他。
　　谢净怕吵醒威威，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凑近孩子的脸细细看着。好不容易养得胖乎乎的小脸，现在有点病态的红晕，眼角还有泪痕，竟是憔悴了。
　　小孩子手藏在被子里，谢净没看不到，威威小小的手腕上都是针眼。
　　孩子小，血管也细，下午打点滴，护士扎了几次都没扎进，蒋之诚发了几次火，踢飞了个小凳子，叫来护士长，又扎了两次才扎准。
　　威威出生的时候虽然弱小，但还是个健康的孩子，一直没受过什么罪。一整个下午，因为发烧和疼痛，他哭得嗓子都哑了。他才几个月，还不会说话，连爸爸也不会喊，只是眼睛一直委屈地看着蒋之诚。
　　蒋之诚看着儿子痛苦的小模样，心如刀绞，这么小的孩子，竟能难受得发出这么大的哭声。孩子这么难受，他身为爸爸却什么都做不了，还要固定他的动作，不让他乱动影响吊点滴。
　　旁边也有看病的小孩子，都是妈妈或者爸爸妈妈带着来的，小孩子怕打针都是缩在妈妈怀里藏着的。他试着给谢净打电话，孩子病了，可能需要妈妈在身边吧。可是他打了几次，刚开始还是没人接听，后来直接关机了。
　　他有些恼怒，是有国家大事需要她做决定吗？孩子病着，她竟然联系不上。
　　一下午，他心力交瘁，孩子的哭声一直萦绕在他耳边，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看护儿子。威威那么小，好像一个看不住就会没了，他心里后怕，动作间更是细致入微。
　　蒋之诚生气了，他当然会生气。他气谢净不负责任，气她不像别的母亲那样疼爱威威，让威威这么小就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怕疼地躺在妈妈怀里撒娇。
　　他还生气，谢净把她的事业看得比他和孩子还重要。一开始，她大概就是想要当甩手掌柜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