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烟俱净》万里长沙

37、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谢家的房子，住了十几年，算是老房子了，沿街的墙体，粉刷了多次，倒还明朗。
　　两层的小楼，楼下大堂辟出一半做生意，剩下的房间又划分为大厨房、杂物房。本来宽敞的房子，因为要做生意的缘故，倒显得有些拥挤，幸好老两口爱收拾，诺大的居室居然井井有条。
　　蒋仪从来没住过这么小的地方，也没见过似这般把空间精打细算的，心里默默赞叹着，一时有些愣了。
　　谢净难得回家，谢父谢母自是高兴，老两口见了小外孙谢威，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蒋仪回过神来，打起精神面对谢家父母。第一次到江西谢净老家，初时好奇，待到见了谢净父母，他不免有些忐忑。
　　他亦步亦趋地跟着谢净，听话地落座，面上表情是强作的镇定，礼貌地喊他们，“姥姥，姥爷”。
　　谢父早注意到女儿身边的大孩子，听那孩子叫人，慈祥地看着他说，“这是子仪吧，长得真精神。”
　　蒋仪不常听到这么直白的称赞，咋一听到谢父的夸奖，脸上禁不住得红了，嘴里谦虚有礼地道，“姥爷也精神得很。”
　　谢母从谢威身上转回注意力，招呼他们，“你们一路过来，都累了吧，赶紧去歇着。我和老头子这就去做饭，蒋仪，你跟着谢净去洗洗，一会儿吃饭。”
　　蒋仪听见谢母喊他名字，有些受宠若惊，连连应着，“哎，好。”
　　他们一行人，也算得上携家带口了，保姆保镖大人孩子的，家里根本住不开。谢净安排宗宁住镇上的宾馆，又为难赵嫂和谢威的住处。她还住她原来的房间，蒋仪住她姐的房间，挤一挤的话，威威也可以跟着她睡，只是赵嫂要照顾威威。谢净有心要安排赵嫂住宾馆，又觉得不妥当。
　　谢净本来就劳累，这下心里更烦了，好不容易回了自己家了，没道理还要烦心。她伸个懒腰，整个人半依靠在竹椅上，赶走脑中的烦恼，不管了，这些烦心事总有人会管的。
　　“妈，我要洗澡。”蒋仪凑热闹似的跟着谢母到厨房转了一圈，回神才觉得经了一路舟车劳顿身上黏黏腻腻的，皱皱鼻子来找谢净。
　　“是，大公子，容我歇歇。”谢净后仰着身子，懒懒地回答道。
　　蒋仪不常见到谢净这样不顾形象的样子，又是好奇，走到她身边，挨着她旁边的竹椅坐着。
　　厨房里嬉笑声不断，赵嫂抢着要帮忙做饭，谢母抱着威威逗他，威威虽小却不怕人，他被姥姥逗得咯咯笑个不停。
　　谢净挑挑眉，她儿子就是个吉祥物，走哪儿都招人稀罕，她歪头看旁边的蒋仪。
　　蒋仪本来在打量大厅里的摆设，察觉她的视线，扭头疑惑地看她。
　　谢净眨眨眼，“对我家有什么看法吗？”
　　“小，太小了。”蒋仪环顾四周，实话实说道。
　　谢净听了他一本正经的回答，忍不住咯咯地笑了几声，伸手揉乱他的额发，调侃道，“大公子，谁都跟你老爸似的，中国就没有穷人了，真是不知道民生疾苦。”
　　蒋仪羞窘，嘀咕道，“我实话实说嘛！”
　　父亲不爱跟他说生意的事，爷爷也只是教他道理，他从一些杂志上大概知道，他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因此他也很崇敬父亲。不过，谢净说得很对，他确实不懂市井生活。
　　谢净见他纠结的模样，心情一改之前的疲累，拎起他的胳膊，“走吧，上楼收拾收拾，一会儿尝尝我们家的特色菜，我爸做饭可好吃了。”
　　“好啊，那我要见识见识了。”有好吃的，他自然从善如流。

　　“唉！”一声叹息不自觉地轻轻溢出嘴角。
　　谢净坐在自己的小床上，环视房间内的摆设，竟有种久违的感觉。
　　她们姐俩出嫁后，房间依然都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她房里保存了很多她的藏品，父母都没有挪动过。
　　谢净叹口气，舒服地斜倒在床上，这一刻，不用顾及旁的人，可以随意地躺着，仿佛心也自由了。
　　她身体叫嚣着要休息，脑子还清醒着，纷杂的记忆像得了大赦一般涌进脑海。谁啊？这么烦，惹得她心里酸酸的、麻麻的，真想就这么一直躺着啊，好累。
　　谢净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刻钟，觉得枕着的胳膊有点麻，抽出手臂按摩，嘴角突然不自觉露出一个了然于心的笑容。

　　“子仪，跟我一起串门吗？”吃完午饭，谢母抱着外孙准备出门炫耀一番，不忘询问蒋仪的意见。
　　“啊？”蒋仪中午吃得很饱，现在正陪着谢父晒太阳浴，闻言一愣。
　　蒋仪洗了澡，换了一身蓝灰相间的运动服，妥帖的衣裳显出他的身姿挺拔，加上吃饱喝足，整个人都透着股慵懒的气质，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这么小的孩子竟也清贵得很。
　　谢母看着眼下的蒋仪，眼里都是赞叹，嘴里也实在地夸赞道，“子仪长得可真好看，身量也长，以后长大了肯定跟电视里的明星似的。”
　　蒋仪脸红了红，太羞涩了，谢净妈妈夸人可真直接，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刚想谦虚几句，谢净拐了出来，“妈，你可真能比划，子仪可不稀罕长成明星的样子。”
　　谢净的话有些不客气，但却是对他的维护，蒋仪心里感动，抬头看谢母的脸色。
　　谢母听了女儿话中微妙的提醒，也没有生气，颠了几下怀里的威威，换了话题，“净净跟妈串门去，你荣大娘前些日子还念叨你呢！”
　　“妈，你自个儿去吧，我一会儿还有事，子仪也不去，他又不认识人，一会儿我带他出去逛逛。”谢净捏捏儿子粉嘟嘟的小脸，趁他伸手抓她之前敏锐地撤回了身体。
　　“刚吃完饭，让孩子歇歇，”谢父性格平和，最爱做和事佬，“子仪第一次来，歇了晌出去转转也好。”
　　歇了晌，谢净真得带蒋仪出去逛了。谢净原话是，“这穷乡僻壤有什么逛的，我们进城，是吧，子仪。”
　　蒋仪不知所以，顺着她的话点头，随她的意。
　　不过，谢净一点诚意都没有，进了城就把蒋仪交给宗秘书了，临别还嘱咐两人，“尽情地玩，千万别跟我客气。”
　　三个人里，她最大，其他两人自不会拦她。蒋仪好奇，问了句，“你去哪儿啊？”
　　谢净拿他当小孩子敷衍，揉揉他的脸，子仪小脸爱绷着装大人，她总想把他搓成孩子的面孔来，“大人的事，小孩子管不着，你自己怎么高兴怎么玩，我一会儿就过来陪你。”
　　蒋仪不想理她哄孩子似的话语，缩在后座不理她。
　　宗秘书职责在身，张张嘴，没开口，拿疑惑的眼神望她。
　　谢净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转身进了出租车。

　　古色古香的茶肆，一桌一椅都那么秀气精致，这是属于南方的古雅。
　　茶香袅袅，茶色橙黄，茶味入口甘爽，一杯水下肚，唇齿留香，虽比不上蒋卫国的大红袍，却也不错了。谢净不会品茶，也就能尝尝香气。
　　“季局长，当了十几年的官儿，还是个副局，退休前怕要止步于此了。”
　　她大概讲了要他帮忙的事，并不想全盘脱出，料他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其实可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但她不想用那种服软似的手段。
　　对面的人也是好脾气，闻言只静静品茶，不接她的招。
　　这么多年，他一直拿她当孩子，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曾经的小孩子也长成了可以共事的人物。他心里有些异样，脸上不动声色。
　　谢净最不耐烦他伪君子一样的面孔，低头默默喝茶，等他回答。
　　许是权衡了她说的条件，他终究开口，“蒋家知道你的打算吗？”
　　谢净闻言，脸上浮现被侮辱般的怒气，强硬地说，“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季彦彰何尝不想反抗一番，那些人官大他几级，欺他妻小，辱他志气，他顺遂了半生，奈何就爬到这么个位置。
　　“好，我答应你。”他不想考虑那么多了，犹豫得多了，只会望而却步，“只是，你要爱惜自己，不要冲动。”
　　“不用你管，你只要配合我就行了。”她不稀罕他的好意。
　　他低头喝茶，苦笑，他又何必跟她计较，她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
　　“我不管你能不能成功，都会尽力帮你，”他顿了顿，终究将妻子嘱咐的不能说给她知道的事说出。
　　她全程静静听着，心中的怒气一点点积攒着，眼中不自觉蓄满了泪水，气得，也是委屈的。
　　他说完，看了她几眼，这才有了以前的样子，会委屈地落泪的孩子，她还是那个性子。
　　她抬手抹抹眼角，不想在她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只是再张口时，声音有些暗哑，“你说的，是真的？”
　　“嗯，”他点头，算是安慰地说，“只是让你了解事实，人心叵测，你不要…”
　　“我知道了，”她拿起包，准备走了，又回头，“不要让姐姐知道。”
　　“嗯。”他了解。
　　她听他肯定的答复，毫不犹豫地走出去，他既答应了她，便会为她做到，她就是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