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夫妇之长相依莫相忘》轩辕罗九

3、伪装

　　岳绮罗吃了两个烧饼，现在正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豆花。她是个小人儿，吃不了许多，吃得也慢条斯理，毕竟是官家小姐出身。张显宗不觉得她慢，她吃东西的样子也那么好看。他想就这么看着她也好。
　　岳绮罗知道这个军官在瞧她，越发吃得千娇百媚起来。修炼了数百年，真把自己炼成了妖精。她看不起凡夫俗子，只不过高兴起来，她愿意陪他们玩玩。
　　张显宗不入她的眼，可她觉得他有眼光，起码知道自己美。其他人都怕她，段家小三也怕她。张显宗不怕她，粗旷的汉子，眼神却温柔体贴，装作四处观察，冷不丁又偷瞄她一眼。
　　她嘴角露出笑意，越发瞧不上他。凡夫俗子，你也配对我动心思？
　　她喝完最后一口，擦了擦嘴，腼腆地笑：“多谢军爷，我吃饱了。”
　　他放下两枚大洋：“多余的，你就收着。”站起身，又道：“外头危险，别乱跑。”
　　他如今也没个定所，没处往回带她。心想她如今吃饱了，手头有些个钱，估摸着不会离开文县。等大事定了，他还可以来接她。
　　后来他到处找不到她时，肠子都悔青了。
　　岳绮罗看了看他的背影，撇了撇嘴，伸出小手将大洋收了。
　　她混出了文县，一路跟着逃难的人群。路上遇到个岔口，她随便在周围拘了个孤魂搜了一下，知道救她的人去了猪嘴镇。一路寻去，已到了晚上，一轮明月当空，离他救她时，整整过去了一日。
　　时间对她没有意义，她只想活得痛快，下辈子还不知投成什么模样，这辈子，她要好好过。
　　她来到他们的住处，透过栅栏往里瞧。那个葫芦甚是忙碌，跑进跑出的捯饬。从他们的对话中，她知道那救她的好看男子叫无心，这个葫芦叫月牙。
　　葫芦就是葫芦，叫什么月牙，她边想边摸了摸自己的牙。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女人，老了，死了，便魂飞魄散，怎么配得上无心？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心里头想的都是无心。
　　这男人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不怕煞气，在水里也不用呼吸。对了，小翠的魂飞魄散估摸着也跟他又关系。
　　有趣有趣，修炼了几百年，突然发现一个类似的，岳绮罗莫名的高兴起来。
　　可是，贸然兜上去，不是她的风格。这个无心是个迷，她得旁敲侧击，慢慢摸出他的底来。她看了看和无心分房睡的月牙，就从你开始吧。
　　都想妥了，她盘弄着自己两条辫子，姿态娇俏而又飘逸的转身便走。
　　睡了一百年了，她自然毫无睡意。在镇郊一棵歪脖子树上坐了一宿。顺便的，又收了一批孤魂野鬼。
　　第二天，无心月牙形影不离地逛了逛猪嘴镇，岳绮罗远远地看到无心给月牙买了金镯子和金耳环。小脸蛋上满是不屑：“肤浅。这是给小孩子买玩具么？就说那女人配不上你。”
　　她决定加速自己的行动，不然无心得被这个低俗的女人带坏了。
　　又过了一天，岳绮罗早早地来到无心住处，装作迟迟疑疑般“啪啪”拍了两下院门。
　　月牙满面迟疑地走过来，透过栅栏看她。她将自己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样子。
　　院门便开了，月牙走出来看了看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脸的赞叹。
　　岳绮罗抬眼望向月牙，用细细的声音说道：“姐姐，我饿，给我点吃的好不好？”
　　月牙把她放了进去，搬了个小板凳让她坐在院子里，问道：“你家大人呢？”
　　岳绮罗仰脸对她摇了摇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总像是含着泪光：“家乡打仗……我爹我娘都没了。”
　　月牙叹息道：“命苦的孩子，你且等等，姐姐给你拿些吃的去。”
　　岳绮罗扫过她的背影，随即垂下眼帘，眼珠子悠悠一转瞄向了无心那屋的窗户。
　　无心苍白的面孔赫然紧贴在玻璃后面！
　　她浓黑的睫毛一挑，紧接着转向了走出来的月牙。双手接过月牙递过来的热馒头，细声细气的站起来道谢，然后像一切饿坏的大孩子一样，把馒头仓皇的往嘴里塞。
　　月牙蒸的馒头很大，她又是个小人儿，一个馒头没吃完，无心披着褂子走出来了。
　　月牙一边忙碌，一边向他介绍她的来历，他带听不听的洗脸漱口，对她是一眼不看。她也像受气包一样，蜷成一团啃馒头。
　　无心从月牙手里接过新毛巾，满头满脸的擦了一气，又端起水盆，把水泼到了她身后的土地上。
　　岳绮罗继续扮可怜，心里却明白，无心认得她，所以起了戒心。毕竟谁也不想家里头突然来了个在棺材里住了一百年的主。
　　无心给了态度，月牙也犯难。她把锅里余下的两只大馒头拿出来放在笼屉布上，包裹起来送出去，一直递到岳绮罗怀里：“给你，拿着路上吃吧！”
　　岳绮罗仰起了头，小猫似的双手接过馒头，细声细气的说道：“姐姐，让我再歇歇脚行不行，我过会儿就走。”
　　无心你不是想撵我走么？我偏不走，我跟你耗着。
　　月牙不忍心撵她，估摸着是因为光天化日的家里俩大人，院子里多个生人也没什么。
　　无心对她一直视而不见，吃完早饭也不出门，径自回了西屋睡觉。岳绮罗略一思忖，便拿起墙角的笤帚去扫院子。
　　正好月牙也出来，两人便交谈起来。她自称姓李，是家里的老姑娘，小名就叫小妹。月牙问她一句，她答一句，老老实实毫无迟疑。月牙笑道：“巧了，我也姓李。小妹，你多大了？”
　　她心里笑：就是知道你姓李才这么说的。
　　“姐姐，我十四了。”她扫完了院子，又去把散落的劈柴摞好。师兄封印她时，她就是十四岁。
　　她把院子收拾的整整齐齐，连坐过的小板凳都规规矩矩的放回了角落里。抱着两个大馒头对月牙深深一鞠躬，她仰起脸，用她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人：“姐姐，谢谢你。我歇好了，我要走了。”
　　送着她出了院门，月牙正要说话，不料天边忽然响起一声闷雷，却是来了雷阵雨的光景。
　　夏天的大雨来势最猛，能浇得人睁不开眼睛。理所当然的，她走不成了。
　　她在人间活了几百年，看天特别准，方才扫地摞柴可不是随意做做的，这一来可以拖到下雷阵雨，二来也更讨月牙的喜欢，让她更舍不得撵自己。
　　阵雨下着下着就转成了滂沱大雨。转眼到了中午时分，无心哈欠连天的出了西屋，一屁股坐到了饭桌前，屋里暗，他一双眼睛阴沉沉的陷成了坑。很不耐烦的扫了岳绮罗一眼，声音不高不低的咕哝道：“还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