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嫌弃夫妇之长相依莫相忘》轩辕罗九

2、初相见

　　她双手结印，施了半天法，拘不到一个孤魂野鬼。
　　也是，附近就算有些零散的魂魄，也被小翠吞噬了干净。如今小翠魂飞魄散，她在外界没了帮手，空有一身控魂术却无从施展。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外头的有些个声音，应该是从井底下传来的。
　　谁那么倒霉，居然掉进了井里头？弄不好还是被人推下来的。
　　她微微一笑，只要是个活物，就有三魂七魄。等淹死了，自己就把魂拘了，大不了，再花上个一百年。
　　正在那里谋划，谁知一声天崩地裂的巨响，八道石门中的死门瞬间破碎开来，井水夹杂的石块迅速涌入。
　　师兄也够阴狠，将这唯一的出路设在八门中的死门上，所谓向死而生，她的生便建立在外头这人的死上。这里已成九阴之地，阴煞气充斥着空间里的每个角落，活人哪怕沾上一点，便只有死路一条。
　　棺材嘭得发出声响，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上来，随后棺盖在铁链的松松束缚下缓缓向后滑去。
　　她大喜过望，正欲起身出棺，谁知两张黄符漂漂浮浮，正巧盖在了她的小脸上。历经百年，这镇魂符竟然威力不减，顿时将她牢牢锁在棺内。不过阵法已破，符上的能量不能持久，一会她便能摆脱。
　　此时一只手伸了过来，揭开了她面上的黄符，那手极为白净，手指修长，指甲修的齐整。岳绮罗动了好奇心，这人居然没被煞气冲死，还想看她的模样。
　　透过那人的手指，她见着了他的长相。
　　漆黑的眼睛，漆黑的眉毛，白白净净的一张脸，是个不输给段三郎的俊俏后生。
　　更难得的是他毫无畏惧地看向自己，眼里充满了好奇。
　　“这人，有意思。”岳绮罗心想：“就让他揭了我脸上的符去，等我出去后，再好好研究他。”
　　谁知一块大石顺流而至，正中他的脊背。他疼得双手一松，当即随着水流翻滚而上。岳绮罗有些着急，可是被师兄的符法镇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年轻男子游了出去。
　　一晚过后，煞气终于散了个干净，她的双手渐渐可以动弹，便缓缓交叉在一起，捏出个诀来。脸上的黄符无风自动，光芒却逐渐衰弱，最后从她的脸上滑落。
　　睁开了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一百年了，如今外头是个什么模样，我倒想好好看看。
　　她猛的从棺材中立起，身子轻得好似没了分量。她摘掉了凤冠，随手扔在地上。头发飘散下，一张精致的小脸充满了得意，手诀一变，身子便飘了起来，往井底而去。
　　片刻之后，她湿漉漉地出现在了井口处。
　　外头的景象倒出乎她的意料，整个顾宅如今几成废墟，还有几处火头在烧着，看情形也就是昨晚发生的事。
　　不过究竟发生何事，她并不放在心上。她只想找到那个俊俏的后生。于是略一思忖，便缓步走出顾宅。
　　岳绮罗见过打仗，那是满清入关时候的事。那时候她可还不会控魂之术。如今见到大街上满是尸体，倒莫名有些亲切感。一百年前要她是站在死人堆里，师兄可真封她不住。
　　穿着个大红的喜服，湿漉漉地在大街上行走，甚是招眼。不过鉴于文县闹兵灾，路上的活人屈指可数，她倒是得了个暂时的清净自在。
　　绣金花的小鞋子忽然停了下来，她慢慢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小乞丐正在死人堆里翻东西。
　　一百年没吃东西，现在她饿了。
　　小乞丐也饿得两眼发花，如今的文县，他可没处讨吃的。饿急了，他只好翻死人的身子。这年头，横死街头的，也都是穷人家。他翻了半晌，别说吃的，就连稍微值点钱的物什都没有。
　　一双绣金花的小鞋毫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眼前，他抬起头，看见岳绮罗天真无邪的笑容，他也想笑，眉心处却一阵冰寒，随即天旋地转，倒了下去。
　　半个时辰后，岳绮罗自一无人处缓缓走出来，身上的喜服全都换了成了小乞丐的破衣烂衫，唯独那双鞋还在。
　　小乞丐饭都吃不上，哪里会有鞋。
　　就算有，岳绮罗也没法穿。她是裹小脚的，旁人的鞋码，对她而言太大了。
　　小乞丐瘦得身上没肉，又脏的可以。她只是收了他的魂魄，吸了他的脑髓。
　　皱了皱秀气的眉，她嘟囔了一句：没吃饱。
　　她对小乞丐用了搜魂法，他生前看到的，她也能目睹。于是她见着了那个后生，拉这个葫芦似的女人与小乞丐擦肩而过，方向是文县的北门。她寻思他要出城，毕竟如今文县不太平。她找着了线索，咯咯地笑了起来，带着清脆的童音。
　　张显宗带着十几个兵，刚抄了顾玄武的军需库。他对张小毛到处抢钱抢货颇不以为然。文县太小，小到容不下顾玄武和张小毛，同样也容不下丁旅长和张团座。现在抢钱有什么用？丁旅长胃口虽然不大，要得只是一个文县，但是半个可不成。
　　丁旅控制了北门和西门，丁大头坐镇西门，他便转到北门来看看。斩草除根的道理谁都懂，现在他们和张小毛都不会放过顾玄武。
　　想出城的人不少，一个个都大包小包的排长队，如今天下大乱，老百姓犹如惊弓之鸟，谁也不知道仗要打多久。没人愿意背井离乡，可总比死在这里强。

　　人头涌动中，他猛地看见一张小巧白皙的脸蛋，心里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身体定在原地，想挪开视线也做不到。
　　岳绮罗没注意到张显宗，她正茫然地看着盘查城门的丁旅士兵。文县比不得大城市，老百姓的穿衣打扮与一百年前差得不多，可军队不一样，她瞅着他们手里的汉阳造，直觉告诉她这玩意挺危险。
　　她转过身，看到一个军官朝她走过来。心里生了警惕，脸上却露出畏惧的神情，低着头，只拿一双漆黑的眸子偷瞄他。
　　张显宗看着面前的小乞丐，衣服破了，也大了，可穿在她的身上，只会让人怜爱。他本来想盘问她，见她楚楚可怜好似受了委屈，话话到嘴边立刻变成了：“你饿不饿？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岳绮罗还真饿了，饿了一百年。小乞丐像是开胃菜，没能填饱她，却让她更加饥肠辘辘。张显宗摸爬滚打了十几年，察言观色便有了端倪，上前拉住岳绮罗的小手便走。
　　她的手柔若无骨，带着女子特有的纤细，偏又稚气未脱，将开未开的花，痒痒地挠着他的心。
　　岳绮罗跟着他，也看着他。不好看，她喜欢俊俏的男子，就和昨晚救她的那个后生那样的。张显宗粗旷干练的军人风格，入不了她的法眼。既然人家热情地请你吃饭，你总不好意思把他当给饭吃了。对这个男子，她虽不喜欢，但也不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