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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途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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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塔站在蓟阳城门口,满目茫然,她知道自己要去找何曜,可是走哪边她却是不知道的。说起来这个姑娘也是有些大胆,何曜临行前只提过是去春江水域剿匪,春江那么大,她倒是敢赤手空拳地出门寻人。
蓟阳城进出的人很多,背着行囊的有背着孩子的也有,她蹙着眉头,在人堆里逡巡,想找个看起来和善的人问路。瞅了一圈,才挪动脚步上前,拉住一名四十上下年纪的妇人,“...姐姐春江怎么走?”
那妇人奇怪地瞧了一眼这个衣着软纱,面庞明净,口齿却有些憨傻的姑娘。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宝塔,这才问道,“你要去春江?”
别人肯与她搭话,宝塔就高兴了,连连点头,“嗯嗯,宝塔要去春江。姐姐知道怎么走吗?”
那妇人往广阔的蓟阳城外望了望,“春江我倒是听过,不过那里不是正闹匪患吗?”说着再看一眼这个傻里傻气的宝塔,见她除了自己什么都没带,忍不住想这是谁家的傻蛋跑出来了,“你真要去?”
城门口人来人往,宝塔被太阳晒得脸色发红,她抹抹额上的汗珠,冲着妇人点头。去是自然要去的,她要去找她的曜哥哥。
那妇人其实也不长出门,不过春江还是听家里男人说过的,她随手指了指东边,“那地方我听我男人说是在东边。”
“谢谢姐姐!”
知道了怎么走,她就来了力气。顶着热辣辣的太阳往东去了。
就在她走了没多长时间,蓟阳城内官兵扰扰,听说是侯府丢了什么人,世子爷亲自率兵搜寻,就连城门都严格把守。有官兵拿着一女子的画像,对出城门的妙龄女子一一比对。
城里瞧热闹的不少,不消片刻的功夫城中传出朱玉斋千金失踪的消息。
大家伙都奇了,宝五的闺女怎的三天两头出事?上回是何家小将军,这回又惊动了崇阳侯府,蓟阳城的百姓有些看不明白。蓟阳城百姓不明白没关系,隆德长公主现在可是一清二楚了,“看不出禺夫还是个有心人。只是....那傻女怎会突然失踪了?”失踪的话,倒是面了她亲自动手。
底下人闻言弯着腰上前递话,“公主,奴婢听说城门那边都严格把守,可见世子爷是上心了。”
隆德嗤笑,“她没事出城门干什么?认得城门朝哪开吗...”还未等隆德笑话完,她的脸色变了,“莫不是跑去找何曜了?”
宫人瞧着她的神情,不敢胡乱说话,小心翼翼将身子直了回去。
隆德心里有了这个猜测之后,便越发坐不住了:她要是真去了,又当真给她找到了人,天高皇帝远的,他们俩若是发生些什么岂不是本殿吃亏?那女人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夏日天长,宝塔走了一程子就饿了。可身上又没有带吃的,她翻翻袖袋,袖袋里连零嘴都没有了。她抹抹嘴巴,“不饿,宝塔才吃过了,宝塔不饿。”嘴上说着不饿,肚子却已经咕噜咕噜响过两轮。饿的滋味确实难过,她捂着肚子,往林子里走。
这一片小林子里有不少低矮的树木,有的上面还挂着青色的果子。
四下里没人,草茂灌木深,要不是有鸟雀蝉鸣,这里还真有些叫人生怕。不过好在宝塔眼下是缺根弦的人,她只管自己饿了,林子里又有果子,摘来吃是要紧事。
矮树相对于她来说还是高,踮着脚伸手去捞,还是差点距离。她擦擦脸上的汗,低头去地上找石块垫脚。树林不大,但是草深,她蹲下去搬石头的功夫就被野草遮了个严严实实。
就在她蹲在草丛里搬石块的时候,一队人马从小路上疾驰而过。
转瞬的功夫,大家擦肩而过。
周禺夫的人一直往东而去,而闯祸的这个小姑娘正在草丛堆里想法填肚子。
太阳挂在西天上,渐渐沉下去,余晖将人影拉得老长。果子不好吃,入口酸涩,酸得她直哭。想起来远不知在哪儿的何曜,越哭越伤心。
最后一点余晖被西山吞没,这样的荒郊野外,若真是暗下来是很吓人的。宝塔浑身无力,从草地上站起来,头昏眼花,摇摇晃晃的继续往东走。
草里藏着顽皮的虫,她越饿,它们就一合一唱叫的越欢快,显摆它们吃饱了饭。宝塔开始生它们的气,硬着头皮越走越快,要离它们远远的。
饿归饿,气归气,怕倒是不知道了。
等她摸着黑走出那一片小树林,忽然瞧见了亮光。她知道的,有人家住就有饭吃。别人去她家拿走首饰都要付钱,她去别人家吃饭自然也要付钱的。可是等她晕乎乎地想明白了,也发现自己身上没带钱。
“爹爹说首饰都值钱....”
伸手往头上一摸,头上的发簪早不知道掉哪个旮旯去了,真是叫人丧气。她噘着嘴,噙着眼泪,方才还以为自己终于有饭吃了。
黑乎乎的夏夜,头顶一片星辰。宝塔手腕上还有何曜送的金镯,她很宝贝,坚决不用它换吃的。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办,脚步却不听使唤地往人家家走去。
给她开门的是个老汉,荒郊野外地突然窜出个稍显狼狈的花容月貌的姑娘,老汉愣怔了一会儿,“姑娘你找谁啊?”
宝塔连忙上前一步,以防老汉知道她是来讨白食的将她拒之门外,“伯..伯伯,我饿了,想.....”想讨饭吃,但这话她还不会说,“想”了半天,还是老汉接了话,“想吃些东西吧?”
宝塔尴尬的点头,叫她神奇的是老汉没赶她,反是敞开了大门,“来来来,进来吧。”
“娃他娘——咱家来人了。”
“谁呀?”
宝塔局促不安跟着老汉往屋里走。
却见屋里应声出来一老妇,手脚壮实,嗓门也中气十足,“啊哟,这谁呀?”
“过路的,天晚了,想在咱家住一晚。”
宝塔有些怕这妇人,见她盯着自己瞧,当下便在院子里站住了脚,眼睛只去看老汉。老汉搓搓手,“给这姑娘弄口吃的吧,瞧这孩子怪可怜的。”
老妇又打量了两眼,开口骂老头,“死老头子,你当咱家开善堂啊?今儿猫明儿狗,现在又弄个大活人回来,你有多少粮食够给人吃?”
老妇骂老头,宝塔没见过这么凶的婆婆,她又饿得慌。马上眼泪又开始汪汪了,她怕人家不给她饭吃,要是饿死了就去不了春江了。小姑娘抽搭着摘下自己脖子上的银锁,“婆婆,宝塔用这个和你换饭好不好?”
那个银锁是她从小就戴在颈上的,很少离身,老银打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宝塔往前递,老妇也是不客气的接了过去,一把揣进怀里,“算了算了,我就吃一回亏吧,你进屋等会儿去。”临走眼神儿示意自己的老头。
老汉好像不太高兴,与老妇拉拉扯扯去了厨房。宝塔还在打哭嗝,见两人走了,没人管自己了,这才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方才老妇出来的屋里走。
老屋寥落,夏天图凉快,不上门帘。里面的烛光恍恍惚惚地映了出来,照亮门口的一小块地方。除了早上那顿,宝塔一整天没有吃饭,如今飘飘欲仙似的脚下虚浮。
她扶着门框往屋里走。
还不等一只脚迈实落,突然,里面窜出个黑影,眨眼窜到眼前,“嗷”一嗓子将她吓了出去。
宝塔“啊”地惊叫,女孩子叫起来声音又高又亮,里面那人明显也打了个哆嗦。等看清楚了那人口眼歪斜的扮相,宝塔一屁股坐地上,哇地一声,嚎啕大哭。
里面扮鬼吓人的是个男人,见她哭了,立马意识到自己赢了,哈哈大笑起来,竟然还跑到她眼前冲她吐舌头“呃——活该!”
宝塔吓住了,往后退着想跑,“宝塔不吃了,不吃饭了。呜....我要曜哥哥....”
“哭鼻子,不知羞不知羞....”
“娃你干啥呢?!”
老头老妇急急往这边儿跑,“干啥呢你!?”
那男人年纪不小了,却是一副傻相,他见爹娘过来了便“哼”一声跑回屋里去了。宝塔哭的震天响,含着要爹要要曜哥哥,最后被老妇捂着嘴推进屋里去了。
后半夜这户小院终于安静下来。
倒是传来了老婆子骂老头的声音,“你这死老头子,这有什么不好?傻儿傻女,天生一对儿!就这么定了。”
老头闷头抽着旱烟,“我不是反对,你看那丫头的穿戴也不像寻常农户,这要是将来叫人发现了,咱家....”
“你懂什么?娃都快三十了连个媳妇都没有,这会儿来了个是老天爷开眼!等她生下一儿半女的,就是她亲娘老子来了也得认。抽抽抽,成天就知道抽,睡觉!”
“....欸,你这老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