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璧城往事》猗郁之森

5、璧城往事5

　　到岸上的时候日头已经很高了，沈姻向孙嫒道谢之后就带着袁羡往回走。为了早些到家，沈姻带着袁羡四处窜巷子，途中路过一些开着的小店。经年的老酒坊有最好的高粱酒，一瓶瓶地立在层层木柜上，在空旷的门面里散发出浓郁的酒香。一只咖黄的老猫在门前懒懒地梳理着毛发，旁边蹲着个六七岁的小孩一脸认真地用晒干的小鱼干逗弄它。有点豆腐的豆坊正新开了一锅卤水，倒着黄汤搅拌，一股苦涩的豆豉味弥漫在小巷中，买河水豆花的妇人安静地立在旁看店主忙碌。

　　沈 姻和袁羡走在石板路上，任翘起的石板偶尔吓自己一跳。虽然两人不再说话，但尴尬的氛围不再，两人都自在了许多。

　　临到家门，沈姻瞧见老梁老两口正在门前的树下纳凉。

　　“梁公公，你怎么不去吃饭。”沈姻问道。

　　“不想吃哦，天气厉害了，我和你梁婆婆都没什么胃口。”

　　“不吃对身体不好的，我等会儿给你们送凉粥来。”

　　老梁笑着答应：“谢谢你心疼我们这些老人家了。”

　　沈姻推开门走进院去，袁羡在后头不吭声地跟着。沈妈妈正好在院里等着两人：“现在才回？总算是如愿得了荷花了。”

　　沈姻道：“是得了，今天我们吃什么？”

　　“拌了点凉菜，有你爱吃的凉皮，袁羡喜欢吃什么，晚上让吴婶给你做。”沈妈妈见袁羡在这儿，难免多问一句。

　　“都可以的。”

　　“不要这样，你说出来我也可以给你做的，人怎么可能不挑食呢？像我就不吃甜汤。”沈姻扯了两下袁羡袖子，望着比她高的袁羡。

　　“我喜欢吃清蒸鱼。”袁羡拗不过沈姻，不知是真是假地回了一句。

　　沈妈妈见到两人的小动作，高兴地点点头：“阿姻会做菜，让她给你蒸鱼吃，正好我们也能多点口福。”

　　“做的不好的，阿妈你这样说，要是袁羡觉得不好吃就丢脸了。”

　　“好吃的，你做的菜我们都喜欢。”沈妈妈赞扬了一句，“走后院的饭厅去，外公和你阿爸都在等你们。”

　　三人便往后边去，饭厅的小桌上摆着四碟小菜和一个敞口的砂锅。

　　“做的是消火汤，味道不大好，但对身体好。”沈姻埋头去看汤，扯了袁羡一把，两人便挨着坐下。

　　“你们去玩的如何啊？”沈爸爸假正经地端正坐在外公旁边。

　　沈姻偷偷斜撇了一眼沈爸爸：“好的，摘了荷花，我瞧水鸭子长得可肥了，对吧？”

　　见沈姻朝向自己，袁羡跟着点了头。

　　“你哥哥闷，你别欺负人。”

　　“我哪有那么坏？”沈姻看了看旁边的外公，嘟囔了一句。

　　“吃饭吧！”外公发了话，开始动筷子。

　　午饭吃完后沈姻就帮着沈妈妈收拾碗筷：“阿妈，我给梁公公送凉粥去。”

　　“这两天天气热，老人都没什么胃口，我看坛子里还有腌着的咸菜，你拿碟子夹些一并拿去。”

　　袁羡在旁边和外公说话，两人声音小，但能听出是在询问生活之类的。沈姻端着碗走出到后厨去。吴婶不在，沈姻自己找到剩下的凉粥和坛子里的咸菜送到门前去。老梁夫妇那正好放着张搁茶壶的小几，见沈姻过来急忙把茶壶往地上放。

　　“梁公公你们稍微吃一点，等下我让吴婶来收。”

　　“好好好，阿姻谢谢啰。”梁公公接下碗碟和梁婆婆用起来。

　　梁婆婆看沈姻走远后和梁公公说：“这是个好孩子，比自家的懂事体贴多了。”

　　“是好，你看她对她那没什么来往的新哥哥就知道了。”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看叫袁羡的那个男孩子不是个性格外向的，以后这家麻烦是多是少谁知道。”

　　“瞎操心。”梁公公轻斥了一句。

　　这边沈姻回了自己的房间准备睡个午觉，偏巧树上的知了叫得厉害，吵得让人睡不着。沈姻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最终还是起身往院里去。恰巧沈爸爸还没睡，正在院里剥买的核桃吃。
　　“你没睡？”

　　“知了闹得厉害，睡不着，阿爸，我们来粘知了吧，油炸了吃也好吃。”

　　沈爸爸抬头望了望大树：“是有些烦，可我这两天腰发酸，上不了树，你要不找你的哥哥去。”

　　沈姻踌躇了一会儿：“我去找他，他要是在休息怎么办？”

　　“我才从你外公那回来，他没睡，在写东西呢，我看他就是动的少，身体很差，你带他多动动。”

　　沈姻听了沈爸爸的话就跑到外公那边去了，袁羡果然如沈爸爸说的那样正在埋头写东西。

　　“哥，你来陪我粘知了吧！知了太多，我睡不着。”

　　袁羡有些错愕：“粘知了，怎么弄？”

　　沈姻便知袁羡不曾弄过这些：“你跟我来，我教你，我一个人粘不来多少。”

　　于是两人便弄了长长的竹竿和本就有的小网子到树下去。沈姻几乎每个夏天都要粘几次知了，手脚熟悉地教着袁羡。

　　袁羡在大城市里长大，虽然听过知了叫，但知了长什么样一时也想不起来，看沈姻轻而易举地粘下几只肥胖的知了，心里很是新奇。

　　“你快来试试，光看可学不会。”

　　袁羡听沈姻的话上前去动了两下，大抵人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袁羡不过两次便学会了，和沈姻配合着粘知了。因沈爸爸在一旁看着两人，见知了越来越多，就去厨房里拿了个封闭的竹笼。

　　“放里边，我看能够炸上好几盘了，等会儿炸了给前面的住客送些去吃个新鲜。”
　　袁羡在旁边听了有些悚然地看着沈爸爸：“这个能吃吗？”

　　沈姻笑袁羡没见识：“当然能吃，很好吃，脆脆香香的，我每年夏天都吃，怎么，你害怕哦。”

　　袁羡听沈姻的调笑不免红了脸：“没吃过。”

　　“你待会尝尝，阿姻别笑你哥哥。”

　　袁羡再粘了几只知了就有些气喘起来，额头上密密麻麻地布着汗水，沈姻倒是气定神闲，由此可见两人身体素质的不同。沈爸爸在旁边叫两人停下：“差不多了，留两只过夏天吧！”

　　“好啊，我去厨房里炸了他们，哥，你要跟我去看看吗？”

　　袁羡还是很好奇的，虽然不太能接受炸知了的方法，也跟着去了。

　　厨房里没人，沈姻便清洗了知了和大锅。袁羡被沈姻使唤着生火，手忙脚乱地让沈姻帮忙：“为什么打火机打不燃？”

　　沈姻道：“这个打火机没有按的那块，你得用拇指去搓。”

　　袁羡试了两次没成功，沈姻笑着接过打火机：“哥，你可真笨。”

　　两下点好了火，沈姻又倒了热了油，将清洗好的知了一口气倒进了锅里，袁羡看沈姻动作麻利，心里不免戚戚：“这些知了都活着？”

　　“你猜呢？”沈姻盖上锅，不时能听见里头知了挣扎的声音。

　　袁羡心中肯定了知了是活着的，虽然这样残忍，可脑子里又多了念头，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这边忙了一会儿，沈爸爸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抱着个大西瓜：“刚在外面买的，冰着配知了吃。”

　　沈姻端着陶瓷大碗，里面切着细细的辣椒丝和蒜片：“我再放点盐锅里的知了也差不多了。”
　　沈爸爸点头去切西瓜，坐在灶边的袁羡早已热出一身的大汗。

　　“你去外边站会，要凉快些。”

　　“不去，我等着看你弄知了。”袁羡拒绝沈姻的提议，继续在灶边站着。

　　知了出锅快，金黄的模样散发出奇异的香气。沈姻将知了一只只的用筷子夹了放进碗里去和了作料。

　　“你来尝尝。”

　　袁羡看着沈姻伸过来的筷子犹豫着张了嘴。知了很烫，配上辣椒的辣意和盐巴的咸放进嘴里却很讨人喜欢。袁羡慢慢地咀嚼着，感受嘴里知了的味儿。

　　“怎么样？”
　　“好吃。”
　　沈爸爸也递过来一片西瓜：“解腻用的。”

　　沈姻将知了分出大半送到前面的住客那里去了，袁羡和沈爸爸在井边就着西瓜慢腾腾地吃知了。
　　“喜欢这里吗？你妹妹性格淘气，但心是好的。”沈爸爸突然道。

　　袁羡静默了两刻：“我很喜欢这里，比家里更好，妹妹也好，讨人喜欢，手也巧。”

　　“那就好。”沈爸爸语重心长的叹口气，“你安心在这里住，把这里当做你的家，不要害怕和拘束，知道吗？”
　　“嗯。”袁羡沉沉地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