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
走近了才发现，是萧尘凡。慕寒想起席间的相视一笑，心内郁闷之气稍稍疏解，走近，躬身微微一拜，“小王爷好。”
萧尘凡正一人沉思，忽听得身后有人，转身一看，竟是席间对自己微微一笑的慕家二公子。慕寒站在廊中，沐浴着淡淡月光，早就听说慕家二公子容貌清丽，席间隔着重重人影，未曾细看，现在看来，真是人间少有之人。自己向来寡欲清心，可是慕寒昳丽的形貌跌入眼中，心中亦是一动。
“慕公子怎么一个人？”
“小王爷不也是么？”慕寒不答反问。
两人心意相通，也就坦然一笑，都是不喜欢喧哗热闹的人，自然不必多过解释。两人立于廊中，发带随风微微飘起，不似凡人。曲水环绕，月光如洗，湖面一片清朗洁净，远处传来的丝竹管弦声，阵阵，却不再扰人清净。
“顺亲王一直居于白云观中，不理俗尘旧事，怎么今日来赴这中秋佳宴？”慕寒不解心中的疑惑。
“家父都是为了我。”萧尘凡垂下眼帘，遮住眼内的一片哀伤，仿若在自责把老父又卷入这红尘之中。
“哦？为了小王爷？”慕寒不解。
“我本在清灵山学艺，可是上个月，师傅说我学艺已成，但是算到我在俗世有段尘缘未了，便逐我下山，了了此劫后再重新回去。我无处可去，便去了白云观，父亲知晓后，带我回京，也就正好赶上了中秋佳宴。”
尘缘，劫难。慕寒望了望眼前对月而立的男子，明知道有劫还要来到此间，明明不喜欢宫廷繁杂，却还得在此浮沉。
“那你师傅没有言明是什么尘缘么？”
“师傅只说，浩浩红尘，劫缘天定，待得回归之日，才是证法菩提之时。”
还有，临走时，师傅说的那句，切记，纯真二字，莫被繁华遮住双眼，勿被贪欲控制心神。
萧尘凡其实不懂，从小生活在清灵山，很少和外界接触，本性恬淡自然，可是到了京城发现红尘繁华，喧闹浮嚣，不知自己历经尘缘后，还能否保持纯真之心。
“不管是劫是缘，在这浮尘走上一遭，或许更能参悟天理命数，不历红尘，又怎么会悟道尘世呢？历经一番，再回去，也就不负恩师一番教诲了。”
萧尘凡把内心之事吐出，本就舒畅很多，又听到慕寒这番言语，更是欣喜不已，“二公子这样说，我心里也就畅快很多。”
“不要叫我二公子，叫我慕寒就好。”
“好，那你直称我尘凡便好。”
慕寒弯弯眼睛，浅浅一笑。借着月光，萧尘凡看到了慕寒这样的笑容，心内一惊，慌忙避开眼神，遮住自己不安的神情。
“两位公子撇开众人在这里独享清闲，真是羡煞旁人啊！”清朗之声传来，两人回头，竟是萧墨和萧离。
“席间不见小王爷和慕兄，原来两人躲在这里赏月，真是好去处啊！”萧离笑语吟吟。
“哪里，只是席间多饮了几杯，出来转转，不想离席这么久了。”萧尘凡也笑意相迎。
慕寒却不吭声，微微低着头，不敢看萧墨。刚才和萧尘凡交谈的愉悦心情完全消散，那种郁闷恐惧又占满了心间。萧墨见慕寒不吭声，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道，“回去吧，要不宴席就要散了。”
四人踏着月光，离开了洄心廊。
丞相府。
宴席归来，慕寒却无丝毫睡意，席上一幕幕在脑海中重演。取来了古琴和萧墨赠送的那把箫，独坐在枫亭。月华如瀑布流泻，照于古筝之上，绵绵不绝。慕寒轻抬双手，覆于丝丝琴弦上，手指缓动，音符随即而出，响彻行云。
“寒儿，好雅兴，宴席归来，还有兴致对月弹琴。”
慕寒不用回头，就知道那人又来了。萧墨话语戏谑轻佻，慕寒心下恼怒，双手更是快速拨动琴弦，一时间琴声，急促飞扬，凌乱恣肆，一如主人杂乱的心绪。
“别这样弹，会伤到双手。”萧墨走过去，双手轻轻覆在了慕寒双手之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皮肤，直抵心间。萧墨的声音卸去了轻佻，反而含着无限柔情。
慕寒从萧墨手下抽出自己的双手，微微敛敛神色，话语说不出地淡漠，“原来小王爷，惯于做‘梁上君子’。”
“你真的在生我的气 ？”萧墨坐在了亭中的凳子上。
“没有。”不肯再多吐一个字。
“那你到底在气什么？”
其实，萧墨真的不知道慕寒究竟在气什么，自己说话轻佻，可是前几次慕寒会反驳，会发怒，可是却也不见得真心生气，但是现在，他真的不知道慕寒这种隐于心的气到底从何而来。
慕寒摇摇头，不再说话。只是站起身来，看着满湖秋色。他回答不了萧墨的问题，他在气什么，他到底在气什么，他自己也说不出，明明席间那一舞一箫美到极致，可是自己却郁郁不已。说不出来的情绪，缠绕心间，只想发脾气，只想对着那个人发脾气，只是想让那人看到自己生气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真的是在为我的言语轻佻生气，我真心地向你赔罪。”
萧墨走到古筝前坐下，双手抬起，行云流水之音响起，默默寒夜里，格外地清凉逍寂。慕寒回首，怔怔地望着他，俯首低眉弹琴的人，思绪翻飞。怔了一会儿，慕寒走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清箫，放于唇边，娓娓而出，一管清音。琴箫合奏，宛若天籁，江天一色，月光皎皎。两个人，一坐一站，一琴一箫，立于盈盈月光之下，美成了一幅画。
莫怜秋月无限好，不惜流光照离人。
一曲罢，两人的内心都平静了许多。
“还在生气么？”萧墨斜着头，看了看慕寒。。
“才没有生气。”慕寒放下玉箫，坐在萧墨对面，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琴箫一曲，此时内心恬静无比，没有动乱，没有纷扰，只是月光湖水，一琴一箫。
“可是我生气了，席间看你和萧尘凡隔那么远还举杯相祝，你还和他去洄心廊赏月，可是，寒儿从来都没有温柔地对我说话，也没有对我真心笑过。”见慕寒不生气了，萧墨说话开始不加计较，得寸进尺。
“哼，生气，不见得吧，席间，我看你给安素吹箫不也是很高兴的么！”慕寒丝毫没有注意到这句话语里含着多么浓浓的酸意，全顺心意，快意而出。
“我不也是无奈么，一个女子的请求，而且众人也在看，我如何推脱得了。”
“推脱不得？那如果今天安素让你娶她，你也要答应了？”依旧不依不饶。
“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她，我喜欢……”看着眼前的男子，萧墨的话戛然而止，眼神顿时暗了下来，他喜欢什么，他喜欢谁，那未说出口的话？不可以，不可以，怎么可以，事情偏离了原来的预期，正以一种最可怕的方式绵延。
慕寒看着沉默的萧墨，才知道方才自己说话竟然失了分寸，可是他那未说完的话，是什么呢，是谁呢？这个答案，恐怕会永远埋在萧墨的心里吧！
“夜深了，你快点回去睡吧，不要着凉！”萧墨轻叹口气，嗓音低沉，温柔，却充满了无奈，这是慕寒不曾见过的另一面，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小王爷，而是一个对所爱之物不可得的普通凡人。可是，他为什么会这样呢？慕寒却猜不透。
“萧墨。”慕寒望着萧墨远去的背影，轻轻喊道。
萧墨停了一下脚步，却没有回首。微微叹了一声，便又消失在一片夜幕中，慕寒拿起石桌上的玉箫，细细地抚摸着，那个刻在箫管上的“萧”字，凹凸分明。
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是安素，也不是……自己！
“父王。”
“你回来了。”安乐王独自一人坐在亭中。
萧墨垂手立于厅边。头一次，这样落荒而逃，这不是他的性格，他从来就不惧于面对，从小经历太多地苦痛，父亲教育他，只能往前上，不许撤退一丝一毫，可是，今天，却有些惨败而归，而且还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差点脱口而出的话，是，谁呢？
“墨儿，今天宴席上你可识得了那些大臣？”
“今日所见，基本都已认得。”
“好，记住就好。将来哪些人能为你所用，哪些人会成为你的敌人，你以后可要辩仔细了。”安乐王一改席间温和形象，此时说话的语气无比的严厉。
“我记住了。我已经让暗卫分别去查这些人的底细，再加上我们之前掌握的，不出一月，便可分辨哪些人能够为我们所用。”萧墨的话也是冷漠低沉。
“今日席间，我看安世傲之女颇钟情于你，你意下如何？安世傲是大将军，手里握着朝廷三十万大军，萧晨皓也敬他三分，如果你能娶了安素，到时候不怕他不依附你。”
萧墨眼前闪过那一抹身影，略微沉了下心神，“我觉得我们刚回京，不宜在此事上引人耳目。安世傲手握重权，萧晨皓对他既敬重也忌惮。而安素又是他唯一的女儿，惦念的人太多，如太早出头，恐怕会遭人猜忌。”
“也是，这件事就先搁下。丞相府那边怎么样，让你接近慕寒，了解到他的为人了么？慕政的大儿子三年前战死沙场，那慕寒将来可是慕政的接班人。慕政是只老狐狸，一定得防着。如果你能和慕家二公子交好，将来探知到的消息，肯定比咱们结交十个大臣有用得多。”
慕寒，慕寒，慕家二公子，你不知道吧，哪有那么多的巧遇和缘合，这一切都是被设计好的。
萧墨的一闪念。
“我……会的。”萧墨甩甩头，仿佛在抛弃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眼神多了份坚定和狠辣，那些阻碍自己的东西，好的坏的，都该被除掉。
“好！我会给你打点一些，但是有些东西你得自己去争取，记住我们的仇恨，记住你母亲是怎么死的，记住那些原本应该属于你但是却被别人残忍夺取的东西，你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萧晨宇的话一字一句钉在萧墨的心里。
萧墨记起幼时的训练，你死我亡的争斗，没有情，没有爱，没有忍让，只有靠自己。此时的萧墨，眼神凌厉，一股冰凉之气弥漫全身，“属于我的，我一定会夺回来。那些夺我东西的人，都该死！”
句句诛心，宛若地狱阎罗。
“我还是那句话，隐藏，在最不经意间，才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安乐王离开了，萧墨一个人站着。朗朗月光照着，投下一片黑暗。
“墨夜，墨衣。”声音依旧淡漠。
“主子。”从黑夜里窜出来两个人影，单膝跪到了萧墨面前。
“马上通知夜蓉，行动开始！”
“是，主子。”倏忽间，又不见了两人踪迹。
依旧是，萧墨一个人，立于月光之下。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