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袁非道

5、你偷看我手机?

　　车子停在大宅入口。
　　亮而白的门灯下，一人长身而立。没有早晨的帽子和眼镜遮脸，竟让林越认了好一会儿。
　　因为那双眼睛总让他思维断片。
　　“给我吧。”林越也不下车，只把车窗降下来，伸出手道。
　　“给你什么？”对方明知故问。
　　“手机。”
　　“不在我手里。”尾音愉悦带笑，像足了千年老狐狸，“在里面。”
　　林越坐在车里为难，司机师傅也从后视镜看他。
　　“我下车了，一会儿怎么回去？”林越想了想，抬头垂死挣扎着：“你们这边荒的只有鬼。”
　　“你可以选择不回去。”对方答。
　　“……”
　　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呢？
　　林越忍不住想。
　　不能因为你长的帅就想泡就泡啊？
　　不能因为你有钱就这么为所欲为啊？
　　唉……
　　林越没办法，只好下车。看着那人付了车费，然后的士一溜烟开走，他突然觉得自己今晚可能是摆在狮子嘴边的一只小绵羊。
　　还是一只没法逃跑的小绵羊。
　　“你今天晚上有课吗？”一边上楼那人一边问。
　　“有。”
　　“撒谎。”不喜不怒的语气，还回头瞥了林越一眼，好像我早就知道答案，只是想试试你诚不诚实而已。
　　林越装作没听见，默默跟着上楼。
　　“明天早上呢？”对方继续问。
　　“有。”林越继续撒谎。
　　“明天下午呢？”对方不死心的还要试。
　　“有。”林越厚脸皮的继续撒。
　　对方停下脚步，可能是对林越的“无耻”样子有些无语，静静的站着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终于道：“对于撒谎的人是不是应该惩罚一下？尤其是一连三个谎的人？”
　　“真的有课。”林越想他又不是学校里的什么人，哪知道什么时间有课什么时间没课，自己一口咬定了，他又知道什么。
　　然而——
　　对方却不紧不慢的向他展开一张纸，林越一瞅，居然是自己的课程表！
　　卧槽！
　　他是什么人？林越的第一个念头。
　　他到底想干什么？林越的第二个念头。
　　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是某大某系某班的学生了，还弄来课程表，连选修课都在里面？！林越的第三个念头。
　　不过，就算到了这般境地，林越还是要坚持把自己撒的谎话给圆回去，即使它都破的补不起来了。事后想起当时的“无赖行径”，林越自己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师有事情，临时调课了。”他这样说，完了还自带解释：“好像是去什么地方交流学习了，赶不回来。”
　　“是吗？”对方若有似无的轻笑一声，仿佛是听到一个非常逗趣的笑话。
　　“是的。”林越非常笃定的点点头。
　　“那么——”对方从裤兜摸出林越的手机，身体半靠在栏杆上，戏谑道：“为什么你没收到调课的通知？短信、电话、社交软件通通没有呢？”
　　“你偷看我手机？”林越皱眉惊讶。
　　“没有偷看，光明正大的的看。”
　　“给我！”林越生气的伸手。
　　“会给你的，但不是现在。”对方将手机握紧转身继续上楼。
　　“你这人怎么这样？”林越跟在后面终于忍无可忍的指责起来，“拿别人手机不还就算了，还偷看别人隐私！”
　　“我没说不还啊！”对方回头，“你的手机短信还有即时讯息内容会直接显示在屏幕上，我不想看也难啊，这是你自己设置的，让我怎么避免。”
　　林越被噎住。因为对方说的没错。
　　自己是个懒人，软件都是默认设置的信息弹窗，没有去改过，甚至很多时候还觉得这样挺方便。还有手势锁，用了几次，结果自己老忘记密码也干脆不要了。
　　沉默着上了二楼，跟着拐个弯，正要往前走时，林越的目光突然被靠墙摆放的一架钢琴给吸引住。
　　太像了！
　　林越惊讶，他曾经去那家琴行看过无数次，根本就是同一架吧？！
　　难以置信的走到跟前左右瞅瞅，又抬头询问主人：“你这钢琴是不是今天才买的？”
　　“是。”
　　　　林越睁大眼睛：“是在乐雅琴行？”
　　“是。”
　　相较于林越的目瞪口呆，主人的表现却是非常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而林越因为陷于失而复得却不是自己所有的复杂情绪中，没能察觉这些，当然更不会去想，如此昂贵的一台钢琴为什么要摆放在人来人往的走道口，而不是更安静更宽敞的房间里去。像这样上下三层的独栋别墅应该是不缺空间的。
　　林越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即使往日他聪慧机敏，但这此时此刻，他满腹都是失落。原想着以此来让俞清开心一点，自从他家境破败之后，都没怎么见他笑过。而且夏言家里给的高薪水也让自己看到了希望，却不想终究还是镜中花、水中月、一场华丽的空梦而已。
　　林越无奈的叹口气，紧蹙双眉伸手摁了一个白键。
　　他在想，俞清弹起来会是什么样子。他自小就练琴，一定是非常好听的。他那双修长的手指可真好看，是天生用来弹钢琴的。他的表情也总是淡淡的，有着夜曲似的忧愁。
　　他真的是非常适合钢琴的。
　　“你喜欢？”
　　“嗯？”林越的思维被打断，抬头，是主人走过来，“你喜欢这架钢琴？”
　　林越没说话，又低头摁了一个黑键。喜欢又怎样，不喜欢又怎样？反正现在彻底跟自己无缘了。
　　“喜欢的话，我送你。”
　　“啊？”林越惊的抬头，一脸痴相。
　　“别装傻。”对方仿佛被他的样子逗乐，弯了下嘴角道：“你明明听见了的。”
　　“嗯……”林越不可思议的缓了好一会儿，低头看看钢琴又抬头看看对方的脸色，确认自己没做梦之后，又觉得这不合适。
　　“为什么？”他困惑的问。
　　“想送。”
　　“可是……”短暂的恍惚之后，林越很快又清醒了，“无功不受禄，而且它很贵，我知道的。”
　　“一餐饭钱而已。”
　　轻飘飘的语气，让林越再无法反驳。内心感叹这经济差距，又突然体会到俞清从云端跌落地面的巨大失落。
　　不由的便更想把这台钢琴送给俞清。虽然往日的富贵生活没有了，但好歹还能得到那么一点儿的体面和尊严。毕竟他就是那么爱脸面的人。
　　林越看着钢琴沉默许久，虽然知道自己的要求并不是对方想要，但他还是厚着脸皮说出来试试：“没错，我很喜欢这架钢琴……在你买它之前，我几乎每天都去看一次，可是我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来一次买下，目前正在攒钱，所以，我想……”
　　明明知道人家不要这个条件，自己还非要这样提，林越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想买？”对方倒是替他说了出来。
　　“嗯。”林越点头，“可以吗？”
　　对方摇头，然后直视林越的眼睛，一字一顿仿佛想刻进他脑海似的道：“不卖，因为，我想送给你。”
　　林越一颗心瞬间沉到海底。
　　俩人再没有说话，彼此都沉默着。
　　对方在等林越的决定，而林越需要时间思考。
　　要接受对方的赠送吗？这个太难抉择了。
　　林越并不是傻瓜，他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的赠送是无条件的，不然这个男人也不会如此处心积虑的把自己骗过来了。
　　退一步讲，就算对方真的不提任何条件，难道自己就心安吗？林越从来不是爱占便宜的人，这样的人情只怕会更让他有压力。
　　可是——
　　林越又看看那台钢琴，想起了俞清，想起他那炽热又渴望的眼神，想起他因为买不起而受伤躲避，林越就觉得心痛。
　　偌大的豪宅很安静，主人也不说话，让客人慢慢理顺思路。
　　许久之后，林越的目光从钢琴上移开，缓缓开口：“那你的条件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