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难自禁》袁非道

4、他的沉默

　　进门，夏言在吃早餐。一个人。
　　他父母似乎很忙，除了初次面试时见到过他母亲之外，再没踪影。而他父亲，更是一次都没见过。
　　在林越到来的这二十多天里，偶尔能听到女主人打电话回来，却从来没有那男人的消息。仿佛他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又仿佛他是消失了，连林越这个局外人都感觉到家里缺乏男主人的气息。
　　不过这种事情，好奇归好奇，却是不好问的。
　　夏言见他进来，也不说话。可能是为他的迟到还有路上的狡辩而生气，自顾自吃饭。
　　林越倒也不客气，自己拉开椅子坐下，没有餐具，就直接拿手抓了一片土司大嚼特嚼。
　　如果这是开始那几天，林越绝对不敢这样放肆的，不过现在，他大约摸准了一点夏言的脾气。
　　那就是——总体上表示对他的服从，偶尔小毛病，他还是不会太较真的，不过就是发发火。
　　“我不是叫你来吃饭的！”夏言抬头质问。
　　“知道。”林越自己又倒了杯牛奶喝，“太饿了，我早上可是五点钟起床的，钱没带够车就打到一半，剩下一半都是跑过来的，一分钟没停。”林越恬不知耻的表达自己的忠心，不惜连谎话都用上了。
　　没办法，赢得对方好感才能少受点罪啊，天，又不是自虐体质，动动嘴皮子就能减少身体的折磨，这买卖划算！
　　夏言似乎是信了，没再说什么，还让人给他拿了一副餐具。
　　吃过饭，夏言有课要上。虽然是退学在家，但每日的安排依然紧凑。林越这种时候就没什么任务，自己拿本书去外面躺椅上翻着看。
　　不过早上起的太早，所以没多久他就睡着了。
　　迷糊间听到有猫咪的声音，还有什么毛绒绒的东西在耳边蹭动，痒的他不得不睁开眼睛。
　　原来是一只黑白小猫正爬在他胸口，仿佛研究般的细细瞅着他。
　　“嘿，小鬼！”林越觉得它很可爱，忍不住捧在手心来逗弄。
　　那猫也不怕生，被林越摸了脑袋，便舒服的眯上眼睛，还发出很享受的声音，更是打个滚儿把肚皮也给林越挠。
　　大约是平日里见到的猫咪都太高冷对人爱理不理的，因此今天这只主动亲近爱卖萌的小可爱便格外的讨林越欢心。
　　“哎呀，是跑到这里来了呢。”话音刚落，保姆王姨就欣喜的走了过来，“我还当是藏起来了呢，到处找不见，原来是自己跑出来约会帅哥呢。”
　　林越不禁被逗笑，“是女孩子？”
　　“不然干嘛这么亲近你，哈哈……”王姨从林越手里接过去道：“外貌协会的，还没长大就开始动歪心思了，长大了可了得……”
　　林越抬下巴示意屋里，笑道：“那儿还有个更帅的，让她赶紧去挂个号。”
　　“嘘——”王姨却突然变了脸色，并把声音放低道：“他不喜欢的，一直都不敢让看见……”
　　“怎么了？”林越诧异。
　　“不知道，他不让养，我偷偷养的，不然怎么办，这么小呢，再大点就可以出去自己生活了。”
　　说着似乎是看见了什么，赶紧把小猫藏在怀里急匆匆的走了。
　　林越回头，是夏言正往这边走。
　　“你下午是不是有课？”
　　“嗯。”林越点头。
　　“那你走吧。”说完人又扭头走了。
　　林越搭公车回校，结果到了宿舍才听大家说下午的课不上了，因为老师临时有事调了。只是自己的手机被那个跟踪狂拿去了所以才不知道。
　　没有课，舍友们就在宿舍联机打游戏，林越觉得太吵，没法在宿舍呆，就搭车去了市中心的乐器行。
　　他要去看看那台钢琴。
　　无数次兼职辛苦时，想想它，就能卸下不少疲劳。
　　因永远都难以忘记，那次俞清看见它时的眼神。他眼里的渴望，带着炽热的火焰，就像是人们看见久别重逢的恋人，就像是绝境中遇见命运女神，就像是向日葵执着于头顶的太阳……
　　但是它太贵了。
　　那价格标签上的一串儿零如同一盆冷水般的让人忌惮、怯懦、自卑。
　　可即使如此，俞清还是难以自控的去碰了它，又恋恋不舍的再三回首。
　　虽然，自那之后，他再也不来这里，可林越知道，他的心始终都没有从这架钢琴上面离开。
　　啊，十万啊……
　　对于一个乐器盲来说，林越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这么多钱。明明旁边那些一两万的也可以用啊？
　　不过这种话，他可不敢对俞清讲，一个从小练钢琴的人，是没法跟门外汉讲这其中的奥妙的。
　　林越也不想真的去了解这架钢琴贵在哪里，他只知道俞清喜欢它，而且非常喜欢它。
　　从来没有看见过俞清曾有过那样充满渴望的眼神，以至于向来心大无边的林越都忍不住嫉妒，恨不得自己变成那架钢琴。到时候被俞清用那种热烈的眼神看一眼，真的，哪怕就一眼，估计都可以瞬间高潮。
　　嗯，如果钢琴可以高潮的话……
　　然而当林越进了琴行走到那台钢琴摆放的位置时，却发现——
　　它不见了！
　　“你好！”林越紧张的找到负责人，“那边的那台钢琴怎么没有了？”
　　“哪台？哦，是卖掉了！”
　　“卖掉了？”林越一颗心瞬间掉进冰窖。
　　“是啊，早上刚卖掉。”老板回忆说：“一个男的，二话不说，来了就刷卡买了……不试不问也不讲价……”
　　林越脑袋嗡嗡直响，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一路浑浑噩噩的回到学校，感觉莫名的身心疲累，倒在床上正胡乱的做噩梦时，舍友一把将他拍醒：“林越，你手机是不是被人偷了？”
　　“嗯？”林越还没完全清醒，下意识的回应。
　　“刚才在外面打你电话，一个陌生男的接的，我话还没说完他就挂了，我以为你是跟朋友在一起，结果一进门看见你在床上躺着，你手机呢？”
　　“啊……”林越终于想起手机这茬了，愣了愣，回头安慰一脸担心的舍友：“没事，被一个……朋友给拿去了。”
　　“哦，还以为你手机丟了呢。”舍友回到自己座位，道：“想问你作业写完没，晚上我要出去，先抄好了，明天早上估计要检查的。”
　　“在桌上，你自己拿吧。”
　　林越说完起身，看了看天色觉得自己似乎睡的还挺久，习惯性的去摸手机想看时间，却摸了个空，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决定还是把手机给要回来吧。
　　不然大家都联系不到自己了。
　　借了舍友的电话打过去，那人接了。
　　林越说：“牛肉面可以吗？我现在就请得起这个。”
　　“不喜欢。”
　　“嘿？你这人，别人请你啊，还这么挑三拣四的！”
　　“难道不是被请的人点菜吗？”对方毫不客气的反驳。
　　“你点的起，我付不起账啊！”林越吐槽：“还是你想吃完饭被扣下来洗盘子？”
　　“你过来。”对方突然道。
　　“干嘛？”
　　“拿你的手机。”
　　“哦，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
　　林越倒吸一口气：“那么远？！”
　　“车费报销。”对方突然笑一声，像是想起今天林越比脸还干净的钱包。
　　“哦……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觉得……”顿了两秒，林越又道：“你快递过来不是更省钱？”
　　对方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林越觉得这种沉默有点可怕，虽然是隔着电话，却还是觉得可怕。
　　而且时间越久，越让人觉得心里恐惧，就像是你在跟死神谈条件，看他不说话还以为是答应了，实际上他是在认真思考哪一种死法更能让你印象深刻。
　　　 于是林越又赶紧道：“好吧，我现在就过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