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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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下有春娇小红两个婢女，春娇与李妈妈走得更近，我平日里的事也都是春娇打点的多，但是在私事上却不敢交给她。于是我就私自叫了丫鬟小红，在帕上写了首诗让她去马府给他，又给了她几个钱，嘱咐一定要把帕子交到他手上。
快到酉时小红才回来，我问她怎么样。小红说她把帕子交给了看门的一个老头。
我心里生气，责备她说：“我不是让你送到他手上的吗？”
小红却没有吭声，以往她可是最会偷闲顶嘴了。我渐渐感觉到小红很心虚，意识到恐怕还不止这样，就厉声质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半晌，小红才含含糊糊说出真相。原来，她没见过我与马家交游，虽然按我说的找到了马家的宅邸，但只看着那门口一对张着嘴要吃人的凶兽就吓得胆战，又恐怕里面的大人不仅不会认这帕子还会打她几棍子，所以把帕子裹了石头往高墙里一扔，就赶忙跑了。至于这么晚才回来，是怕我骂她。
她说：“你若是骂我我就把你指使我去马家这事情告诉妈妈去。”
我在心里恨死了这个不听话自作主张的丫头，不仅没把事情办妥还到现在才把真相说出来。但是即使咬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啊，反倒拦住她，强着笑安慰道：“也不是件重要事儿，你也别告诉妈妈，怎么说今晚也算姐姐的大喜日子，这是姐姐的两个体己，在外面累了吧，给你自己买两口茶喝喝。”
小红接了钱，道：“那金二员外有四五个老婆，却仗着有钱，成日在我们楼里晃悠，最喜欢的就是给姑娘们开包。楼里的玉柳姐姐、金禾姐姐、金莲姐姐都是他开的苞，不过，那开包钱都没有给秋荷姐你的多。”
又道：“除了金员外，来买秋荷姐你第一夜的不乏一些豪富公子，出的钱不比金员外低，但是谁也不知道妈妈怎么想的，把你许给了金员外。”
来自底层人的恶意是这般的不加掩饰，可怜之人和可恨之人常常是同一个人。我不知道李妈妈对我有没有真心，也不知道小红的话里有几分讽刺几分刻薄，只觉得天下的妓子一般的下贱。自己也贱，你不知道这些人最喜欢把别人往火坑里推吗，凭什么相信别人会帮助你？还有，凭什么看了几本书被别人奉承两句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什么才女？
骂完自己，心里却还鼓鼓囊囊满是怨气，呼吸又重又烫，胸口也又闷又沉，心里觉得很不平。
过了一会，李妈妈带着两个托着衣服还有各种胭脂水粉的婢女过来了，她让人把东西放下就让众人都退下，她说今天就像是平常人家给女儿出嫁一样，她有些体己话要跟我一个人讲。
她一边给我梳头，一边告诉我金员外的种种喜好。我强忍着呕吐的欲望，笑得很难看。
她突然说：“我今个路过隔壁街的那家茶楼，可巧看见小红那个浪蹄子在那里喝茶听曲，那派头，我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小姐呢。你可得好好管管这个丫头。”
我心下一惊，捏紧了拳头。
在她给我试衣服的时候，我问她：“妈妈处处为女儿着想，女儿自然也处处由妈妈做主，只是，今日不知妈妈为何独独挑了金员外？”
李妈妈停下，道：“金员外阔气，你第一晚给了他，那身价就比楼里其他姑娘都高了。小妮子，还不高兴，妈妈自是想着你的。”
我装作委屈地说：“可是女儿听说，竞价的还有许多豪富公子，他们的身资，给的钱怕是不比金员外少吧？况且，女儿以往成日与他们周游，他们曾说都要来，都要来的呀。”
我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恼怒，但旋即又换上了一张笑脸，她道：“那些甜言蜜语你还当真哩，真是一个天真的姑娘，不过，妈妈实话告诉你，确实是有人出的比金员外还多。但是，那些有钱人常常有些怪癖，妈妈不愿意告诉你。金员外是顶顶好的，你第一次跟了他，日后也少不了好处。况且金员外是个老嫖，一般人才看不上眼，一块肉，经他掂掂才知道重几分，别人看了才买账。”
李妈妈又道：“你告诉妈妈，你这些话是哪里听说的，定是哪个小贱人想要在你我之间挑拨离间，实在可恶。”
我委屈道：“是小红跟我讲的，今天一大早她就出去了，我不知道她是去喝茶，她酉时才回来，我就调笑了她一句说是不是去哪幽会情郎了，她就冷笑着说是替我幽会情郎，我说我哪里有什么情郎？我说我今晚就要伺候金员外了。她又说那个金员外又老又色，家里有四五个老婆，说妈妈专挑老货给我……”
我看见她咬了咬牙，说：“一个员外怎容她置喙！金员外是何等人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小贱人平时就惫懒，常常不知道就躲哪里去了，喝茶听曲也是她这种不是人的东西做的事吗？我以前也让你多多把事情交给春娇，没想到更骄纵了她。”
我说：“是了，最可恶的是她素会挑拨离间，她那些话，真真一句也不可信。莫不是我相信妈妈断然不会把我往火坑里推，把事情跟妈妈说明了，之后若是犯了糊涂，对妈妈有怨，那真是瞎了眼还当自己火眼金睛呢。”
她道：“那个不知福的贱人，我马上就把他扔到那臭窑子里去，让她知道什么才是享受！秋荷你啊就是脾气太好，还有，你以后遇到了这种事也要和妈妈说，两个人把事儿说白了，就好了。那些嚼舌根的都不得好死。”
我答应了一声，胸腔却剧烈地收缩了一下。我知道青楼和窑子的区别，说青楼是糟蹋人的地方，那么窑子就是不把人当人的地方，在那里几乎只有死路一条了。但是留着她的话就留下了把柄，而这只会让自己陷入被动。在这风尘染缸里，谁能保持最初的颜色呢？谁不自私呢？要不是她先威胁我……
李妈妈继续给我一件一件试那大红的喜袍。喜袍做的很像婚服，但是质地全是透明的轻纱，很是轻浮。她嘱咐我好好梳洗后，就扭着水蛇一样滑腻腻的腰走了。
我头晕脑胀，瘫坐在梳妆台前，恍惚间我仿佛听到小红凄厉地哭喊，然后是门子凶恶的叫骂。然而我分明又看见小红进来了，她蓬着头发，眼睛却瞪得很大，像是要把它从眼眶里挤出来。她在镜子后面用怨恨的，可怕的眼神盯着我……
我张开十指，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逃。要逃。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长恨人心不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