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帘栊》寒山道通

25、第二十五章 萍水也相逢

　　听到对面船上的人喊“船翻了”，水狼等众人也忙前去搭手帮助。所幸除了站在船头的几人掉入江中，船吃了点水以外，没有造成大的事故。可以支撑到宜宾的码头然后再重新整顿。

　　因为有对方的前车之鉴，我们船上的人也都不敢在船上嬉闹，救完人之后就四下散了。我也和程文坐在一张矮桌上喝茶。

　　只听得外面“啪啪”的几声声响，过了一会，手下中的一个人来向程文报告。

　　“大人，对方的船靠了过来，船上被救的人说一定要向大人表示感谢。”

　　程文淡淡地说：“既然如此就让他们过来吧。”

　　“在下沈万三，江南人士。刚才的曲儿还没斗完，特来请教。”

　　男子显然换了一套衣服，但是头发还是湿漉漉的。衣着朴素但是却可以看出质地很好，难掩贵人之姿。看见人的时候我其实有些发愣，这么一个谦谦公子真的是刚刚和我们斗曲斗得把船都弄翻了的那人吗？

　　程文也站起来简单地向他介绍了我们，当然，不是用真实的身份。

　　“你们真是从云南一路走水路过来的？要经过沙松碧的弯道，还要经过不少险地，水又很急……我也从云南来，不过还是先走了陆路……你们船上有高人吧？”

　　“唔”，程文含糊地应了，看了他一眼道，“马上就要到宜宾了，再加上沈公子的船翻了，想必有很多事要忙。沈公子倒不必感谢我们，出门在外本就相互照顾，即使遇到的不是公子我们也会伸出援手。还有斗曲之事，我们这边的人比沈公子的多，况且也没胜。”

　　这是下逐客令了。

　　沈万三拱手道：“萍水相逢便施以援手，还不挟恩图报，程公子有豪侠气魄。斗曲本就是玩笑，在下不过想结识程公子以及这位楼公子。昔人有言‘夜航船最难对付’，穷愁无聊，何不邀我同坐也不枉相逢一场？”

　　程文便邀请沈万三同坐。

　　沈万三告诉我们他是做珠宝生意的，他从江南水乡来到云南这边也是为了找好的玉石。

　　他既然谈起这个话题，我就问他有没有淘到好货。云南与缅甸相邻，多的是翡翠玉石的交易，来淘玉的商人五湖四海。

　　“很多玉石都还只是毛料，没有解开。”

　　他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接着说，“但是我找到了绿宝石之王，单单这一样，就算那些毛料都只是石头，我也不虚此行了。”

　　“绿宝石之王？”

　　“绝对称得上王。”他得意的一笑 ，转过身让他身后一直不发一言的高大随从拿出来给我们看。

　　我心想，这沈万三也太没心眼了。在萍水相逢的我们面前就敢露宝，还在我们的地盘上，就不怕我们杀人取宝吗？

　　那高大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沈万三打开，我们果然看见熠熠光辉从盒中透出。

　　“与烛光比毫不逊色。”我夸赞。

　　沈万三要伸过去的手顿了一下，对我尴尬地笑了笑。

　　“那个，我玉还没展现出来，这只不过是包玉的绸缎。”

　　我挑了挑眉，神色不动。

　　“哦？连包裹玉石的绸布都这般熠熠，那玉肯定更好了。”

　　他掀开绸布，里面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玉，玉被雕成弥勒佛的样子，顶端有一个小孔。翠绿中夹着金光。我仔细一看，原来是里面夹着一道道金丝。我见过不少雕成弥勒的玉，自己也得到过不少，却真的没有雕工、材质这般好的。

　　“绿宝石的美在于无法描述。有人用菠菜绿、葱心绿、嫩树芽绿来形容它，但实际上都无法准确表达它的颜色。”沈万三让我们对照着烛光看玉石的颜色。

　　确实是挺诱人的，拔丝……白菜叶？

　　“你们看，它的绿中带着点黄，又似乎带着点蓝，简直太美了！除了它以外，这世间没有另一种颜色令人的眼睛如此舒服。”

　　“当你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嫩绿的草地和树叶的时候，那种赏心悦目的感觉可以想象，但与它的色泽想比就显得逊色多了。”

　　“它使人百看不厌的宝石之一，无论是阴天还是晴天，无论是烛光还是阳光……它总是发出柔和而浓艳的光芒。”

　　“你再看它的金丝，最高贵的金子，和最纯净的绿这么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太幸运了你们，遇见我，让你们欣赏到了这样的美。你们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再见到这样的美了。”

　　也许女人天生就喜欢珠宝首饰，即使是我这种对珠宝不甚了解的人，也被这漂亮的宝石和沈万三华丽的语言打动。想到跟马和第一次相遇，就是因为玉。

　　翠竹法身碧波潭，滴露玲珑透彩光。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来……我一惊，好在快抚上脖子的时候停了下来。

　　沈万三说：“你们若是需要鉴定玉啊翡翠啊什么的都可以找我，我看一眼就可以估出它的价格，第二眼就把玉的根底都摸得清。”

　　我“唔”的应了一声，又问他什么是根底。

　　他说：“根底就是它的出产地，还有它跟过怎样的主人。”

　　我心中一动，却道：“知道它跟过什么主人？那真是奇了。你先讲讲你这块玉跟过什么主人。”

　　“我这块玉先后不过跟过两个主人。”

　　我哈哈大笑，“你若是乱说，我们也鉴不出真假。你说的两人，莫不是采石之人，还有一个是你自己？”

　　他也哈哈大笑，“我是一个主人也不是。所谓人养玉，玉养人，需要彼此润养才算是。采石之人采到玉只想出手，而我拿到玉却一直放在锦盒里，找到合适的买家也会脱手，都不算是玉真正的主人。”

　　我听他这么说，反倒真有了几分兴致。程文坐在一旁，淡淡地给我和沈万三换了一杯新茶。

　　沈万三喝了一口才道：“此玉第二个主人就是卖玉之人，玉也是我跟他交易所得的。他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子，有些落魄，急着要钱。额……所以才会急着在当铺想要把玉当掉嘛。但是当铺价格压得很低，他乔装了一路，换了好几家都没当成。”

　　“我去问他愿不愿意卖给我。他去当铺是想活当，但是卖给我，就是再也赎不回去了，所以最开始他有些犹疑。”他又喝了口水，“不过只要你价格够高……所以后来，他还是卖给我了。”

　　“我看到这块玉，就知道了它的第一任主人。‘男带菩萨女带佛’，再加上玉中隐隐有冷香，玉的主人必定就是女子。”

　　“一个男子，常年佩戴一个女子的玉，必定是女子深爱之人。”

　　“男子当了女子的玉，他必当是个负心汉。”

　　“指不定就是赌钱赌输了，把定情信物卖了还赌债的。这也是我没有立刻让此玉上身的原因。”

　　“人有错，也错到了玉身上……”

　　我说：“你这话太片面，男子去当玉也可能是身不由己。你看他最开始不是选择活当吗？”

　　“还不是卖给我了……”他嘟囔了一句。

　　我笑了，“别不信，也许就是女子遇到了什么难事，比如得了病，男子才会急着用钱，瞒着对方卖玉呢。”

　　“当真？当真不是那男子用来还赌债或者情债？”

　　我说：“我说的同你说的一样，不过是千万可能中的一种罢了。”

　　“照你这么说，我沈万三就是有千万个，不，只比千万少一的可能是冤枉那负心汉了？等到宜宾换了船，我就回去找到那个负心汉。若是他真的有难言之隐，我便除了资助他钱财外把这玉也还给他，若是他当真是负心汉，我便替被负的女子好好教训他。”

　　说完这些又告诉我们他要下榻的酒楼，他便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