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卷帘栊》寒山道通

23、第二十三章 走马客天下(二)

　　我被他脸上的胡子弄得发痒，只好求他：“痒死了，痒死了，安少爷，安大爷，安祖宗，别……别……”

　　好不容易安南放过我，我连忙下了马，牵着自己的马找别人聊天去了。

　　一路过来我也在马队里认识了不少人，其有一个横陈这一大块肥肉，脸也滚圆滚圆的跟我比较聊得来。他叫安杨，说安南是他堂哥，但他叫安南还是和众人一样叫“公子”，而安南则叫他“圆脸”。

　　圆脸跟我认识不久，也开始跟我称兄道弟，我也因此更怀疑他说安南是他堂哥这话的真实性。

　　圆脸见我走过去，也很高兴，叽里呱啦句一大堆。

　　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不在焉，因此只含含糊糊听得他说道一个“火霞”的山村，一到春天，又漫山的映山红，像火一样蔓延整个山头。

　　我说：“我以前好像遇到过一个叫火霞的村庄，也有映山红，只是没有山，映山红都长在草坡上的。”

　　他说那不是他们村。

　　安南这时候也不骑马了，那只鹰也不知道被他放哪里，他走过来听到这里，便歪着头，笑的眼睛都弯了。

　　“不就是花的位置长得不太一样嘛。”

　　圆脸大汉着急地辩解，又不知道怎么讲，只好说：“你没有来过我们村，所以不知道，我不怪你，我们村……”

　　我对圆脸说：“我知道，是不一样的。”

　　安南扁扁嘴，又对圆脸大汉说：“圆脸，陈叔叫你。”

　　圆脸一走，安南就把头耷拉在我肩膀上，说：“圆脸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讲到故乡的时候就是这样，以为全天下都没有自己家乡好，以为自己的家乡很独特。其实呢，这叫‘火霞’的村庄多的是，有映山红又叫‘火霞’的村庄也不少。”

　　“你又骗他，你跟我一路来怎么会知道陈叔叫他？”

　　他举起双手，说，“我发誓我真的没骗他，刚刚马队一乱，陈叔肯定要重新找圆脸清点。”

　　我“哦”了一声，看向东边，问，“你谈到你家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样”

　　他眯了眯眼睛：“要是让我讲，肯定比他讲的有意思多了。不过，你说，天下那么大，我们眼里却只有家，是不是很傻？若说家真的那般好，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走那么远的路离开呢？”

　　是啊，为什么呢？为了生计，为了经历，为了朋友……总有太多的理由让我们离开，也有太多理由让我们想要回去。

　　安南突然直起身子，抬眼望向前方，格外严肃。

　　我心神一震，是啊，回首过去，后悔有什么用呢？应该像他一样看向前方勇往直前才对。

　　许久，他苦着脸说：“九仇，我们好像被丢下了呢。”

　　我们骑上马，好不容易赶上了队伍，又过了不久就看到了白马雪山。白马雪山因形似一匹白马，故名。我远远望去，果见群峰连绵，白雪皑皑。主峰上是终年积雪的。

　　到了山脚下小镇里的客舍，我才发现，在这客舍里住跟在外面搭帐篷面天席地也好不了多少。帐篷好歹还有四个面，而这镇上留宿的地方，只有一个稻草盖的顶棚。因为海拔已经较高，即使入秋不久，晚上已经感觉很冷。但相比较容易雪崩的夏季，太过寒冷的冬天，秋季已经算是绝佳的一个季节。

　　放下东西，首先跟着众人将马喂饱。在走马川行的路上，马不仅仅是托运货物的劳力，更是朝夕相处的伙伴。安南告诉我一句马帮里常说的话，叫做“马有前悔，人有后悔”，意思是马可以预测未知的危险，帮人躲过许多灾难。我本来就爱护这匹安南送我的白马，现在更是祖宗一样的伺候。每当马队停下休息的时候，我第一件事就是先让马吃饱，并观察马的状态。

　　等确定马吃饱喝足了，我忙问哪里可以喝酒吃肉。一壶暖酒，大块的牛羊肉，我只一想，唾液的分泌就加快了。我早吃厌了手中的干粮，而路上带的酒又不多，一直没有尽兴。

　　安南走到我旁边，说：“就知道你馋酒了。我当然要带你去。我们去的地方叫‘青馆’啦，是一家黑店，嗯，也是横断山脉境内最后的一家酒店。他们的老板叫‘高老大’，是个女人，还是个厉害的美人。她的头发垂到脚踝，脖子上永远戴着一只金项圈，整个手臂都套着金手镯，只是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不过，我好像是她喜欢的类型。”

　　我主动忽略他后面半句，心下一动：“确实，在这人马混杂的地方经营一家酒馆，还是一个女人，实在难以想象。”

　　“是啊，你知道她是怎么做生意的吗？据说，他们的人就专门埋伏在山上，等马队吃饱喝足地过去，就去把人马货物都抢了。那些人前脚刚吃了他们的酒肉，一个打盹的时间又成为下一波人的下酒菜了。”

　　“真有这么厉害？怎么没人告他？马队也不来报复？”

　　“他们就说是被雪埋了，被野兽吃了，哪里怪得到他们头上？不过确实有很多人找‘高老大’麻烦，不过，都被她解决了。至于怎么解决，谁知道呢？这也是她‘青馆’之所以能在这横断山底下经营下去的一个秘密。”

　　“那我们为何还去喝酒吃肉，不怕成为下酒菜吗？”我皱着眉道，突然就听到他“噗嗤——”的笑声，然后他的肩膀就抖动起来。

　　“你，你……是骗我的。好啊，你说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恼怒地跳到他背上，从后面掐住他的脖子。

　　他还是哈哈大笑，“九仇……哈哈……九仇，我没骗你，这真的不是我编的。”

　　我大发慈悲地停了手下的动作，问：“真的有杀人卖人肉？”

　　安南道：“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听过这个故事了。我不知道是真是假，唯一知道的是牛肉还是牛肉的味道，青馆里确实有个‘高老大’。故事大概是他们自己传出来的。确实有人相信。”

　　“他们为什么编这么个故事坏自己店里的名声。”

　　“这倒不稀奇，在这种地方开店，没点本事，没点威慑力，早就被别人端了。他们酒是不错，在带你喝最正宗青稞酒、酥油茶之前倒也可以让你先解解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