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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念之间 ...

  •   “当初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不得不来,最终我们离开这个世界是不得不走。”
      自苏勿白死后,便再没和杨晟联系过,再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是一年后,他的书《人到中年》出版。
      青春是一场盛宴,赴宴之人个个神采飞扬,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灯灭宴散之后,便人到中年。
      杨晟说,“三十岁以前,觉得人生极其的漫长,一切似乎都还没有开始,或者任何开始了的从头再来都为时不晚;一旦过了三十,突然就觉得人生过了一半了,接下来的日子便匆匆不带匆匆的,转眼就过去了。于是,三十岁以后的人只要活着,便有一种自带的紧迫感,害怕失败,渴望成功,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那是零七年的八月份,我结了婚,给杨晟送了请帖,结婚当天他喝的不省人事,喝完了便哭了起来。
      “邵阳,你知道吗,我时常梦到勿白,他讲的笑话,他的贫穷,还有他的闹钟声,他冲着我笑,他笑得那么开心,那么开心…”
      为什么人死了才能那么开心?
      第二天凌晨五点,杨晟便回去了,留了信息给我,“邵阳,我回去了,照顾好自己!”
      杨晟是个典型的文人,有着痴狂的武侠情怀,有着稍显病态的小忧郁,纯情浪漫中又有点小闷骚,心地善良柔软无邪,爱哭爱笑多愁善感。
      毕业后杨晟就职于萤火杂志社,负责撰稿、编辑、排版,是社长胡德智的得力助手,在出版《人到中年》后,胡德智一度要将女儿许配给他。胡德智经常一边拍着杨晟的肩膀一边眯着眼笑道,“小杨就是认真,我就喜欢这样的年轻人!”然而每次有晋升的机会都没轮到过杨晟,比杨晟后来的都当了组长部长了,杨晟还是在原岗位上雷打不动。当然,直到最后胡德智也没有把女儿嫁给杨晟,尽管杨晟并非因此而单着,然而在同事眼里,难免不陷入这样那样的狐疑中。转眼一年就过去了,零八年六月份,作为班长的大陈开始筹备大学同学聚会,一时间大家为能相聚激动不已,一边又感叹岁月飞逝。除了这两层感悟外,杨晟和我俱不能从苏勿白已不在的事实中走出来,甚至有时半夜突然惊醒来竟是因为害怕大陈漏了通知勿白,“不醒来时,勿白是活着的,醒来后,常常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已经死了。”杨晟端着酒杯对我说出这样的话。
      青春是每个人成长过程中都会患的一种病,除了时间,无药可救,患了病的人狂妄自大到无所畏惧,又妄自菲薄到草木皆兵,神经质中略有理智,稳重又敢于冒险。时间总会过去,病痛也会痊愈,人也会成长。
      聚会当日,大家按宿舍坐开,动筷时杨晟把身边空位的餐具也拆了开,倒了酒,大家猛一仰头杯便见底,许是酒劲太大,眼角竟都出了点泪。
      “邵阳,以前我们宿舍你口才最好,你来说说我们这些人的变化。”杨晟转头对我说到。
      “来,邵阳,先说说我。”大头最先站起来,拍拍自己的胸口。
      “这个怎么说,只要能来都挺好的,就像大学参加比赛活动一样,不管我们做什么,也不管我们将来变成什么样,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好兄弟,管他得奖没得奖,成功或失败。”
      “好!说得好!”杨晟拍手道。
      到了后来,所有人都醉了,醉了以后便开始高谈阔论,动情处眼泪鼻涕一大把,有时是为别人哭,有时是为自己哭。杨晟是一句话也不讲,胳膊勾在我肩上,死死的搂着我,口里不停地呢喃着“到底是几个蛋啊?一个还是两个?”天亮以后,大家陆陆续续赶车去了,还有几个远的天没亮就走了,迟走的仿佛要吃点亏,离愁中平添一点凄凉,无人相送了。
      杨晟是下午的车,买的是回老家的票,“有点想家了。”杨晟的老家在偏北的农村,十月份收稻子,过年会下雪的农村,那里有葱葱郁郁的杨树林,有涨了又落的河水,八月份柿子熟了,鱼厂子了,九月份山芋该起了,花生已经落了,大雁南飞了…
      我如何知道这些?
      大二那年暑假,我和勿白在杨晟家呆了二十天,还赚了些许外快。那里的河是宽,水是急,鱼虾也是多,只是人穷了些,也真了些。杨晟在细狭的坝上走着,我和勿白紧紧跟着,杨晟拿着手电筒,我拿着鱼叉,勿白拿着渔网,我们打游击似的在乡野小河边捉虾。芦苇沫在水中,蛙叫声叠着传过来,一不在意水面便“砰”的一声,原来是被光照到的青蛙受到惊吓猛然跳入水中,有时还把尿撒到人的脚上。白云在天上飘着,风吹进了荷花塘,远处近处的虫儿戳尖了嘴叫唤,人所到之处便瞬间停了。杨晟仔细地望着河面,我和勿白仔细地盯着脚下,路上满是青苔,或是坑坑洼洼的牛脚印,牛脚印里有时甚至盘了两条蛇。螃蟹爬上了岸,龙虾也探出头伏在洞口,虾子则抱在近岸的芦苇竿上,成群的小鱼在电筒光下一窜便没了影。“快,叉子,有黑鱼!”杨晟轻声的说。“在哪?在哪?”我和勿白激动的大叫道,东倒西歪地跑到杨晟身旁,结果总是看不到杨晟所说的鱼,索性我和勿白便坐在路边,杨晟一人去捉,第二天早上三人便带着鱼虾去卖。回校以后,勿白一直策划还要去杨晟家,只是直到毕业,直到去世,都没有去成。
      吃完中饭,我送杨晟到车站。
      “你还记得吗,勿白最怕送人,一送人便哭,真好笑。”杨晟说。
      “可不是,你记得毕业那会,他哭的最凶,每次见他我总怕他送我。”
      “可他还是每次都送,不管谁走。”
      “说说你吧!你怎么还单着,个人问题还是要早点解决,两个人毕竟比一个人好些,那件事过去了那么久,你还是不能释怀?”
      “暂时还是一个人好,没车没房,谁愿意跟我,况且一个人倒是自由,何故要给自己增加烦恼。”
      “也不见得所有的姑娘都只在意车子房子,好姑娘多的是,你要学会接受,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
      “也许吧!”
      车站总是有那么多人,有的人来,有的人走,有的人来接,有的人来送,有人哭,有人笑。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华,年少时心总有些轻狂,如今你四海为家…”
      马路对面传来许巍的歌,人群中隐约可见一个抱着吉他的男生,周围满是人,地上摆着吉他包,围观者不时地上前往里放钱。那男生带着鸭舌帽,蓝色牛仔外套,青春洋溢,又略带沧桑,那样的年纪似乎什么都还没开始,又似乎已经领略过人生的悲凉。
      “我们的青春已经过去了,然而现在,关于青春,也只有依靠他们,才能把自己的旧青春拿出来翻一翻了。”杨晟轻描淡写却又极其伤感地说出这几句话。
      我一言不发。
      “邵阳,我们过去看看?”
      “算了吧!”
      “别啊,走!”
      “你去看,我帮你看着行李,我到那边买包烟,烟没了,我等会去找你。”
      “那好。”
      说完杨晟便转身往马路对面跑去,我拖着行李箱往超市去。走了没几步,刚到超市门口,突然一声汽车急刹,“砰”,猛转头,杨晟已经躺在了血泊中。
      我疯了似冲过人群,杨晟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早就想回家看看,一直没时间,谁料…我最放心不下我妈,你若有空就…算了,还是别去罢!”
      “你放心,我一定去,从今往后,你妈就是我亲妈,我一定好好孝顺她,你会没事的,救护车就来了,你坚持住,你坚持住,我还要去你家捉虾呢,我们明年还要聚会呢,你不说你还要写小说,要当大作家的嘛…”
      “这些事,恐怕我都…都做不了了…”
      杨晟走了,走时死死地抓着我的手。一个月后,我把杨晟去世的消息告诉了她,姜宁,杨晟的前女友。一天后,她回了我的信息,“信息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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