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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爱·别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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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最后你终究还是不爱我!”
苏勿白捡起摔了一地的笔,脱了笔盖,猛然戳向了脖颈,坚决的,绝望的攥紧笔身,试图插的更深,血流了出来,顺着脖颈,顺着胸口,顺着一切无声的死亡的线索。
月,润在空中,冷风过窗台,没了喧嚣,没了欢笑,一切都还原本来面目,该走的走,永生不见,该留的留,白首不离。
苏勿白尚且年轻着,血管里汩汩地,他瘫坐在地上,冒着冷汗,一脸的疲惫。夜色凝重,凝重中蛊惑着人心,那些不安的,卑微的人的心,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恍恍荡荡,不知来处,也不知去向。“哐”,门被风合上了。苏勿白猛然抬起头,抬头的一瞬间,门框上的玻璃坠了下来,“砰”,一地的屑子,一片又一片,晶莹剔透。苏勿白盯着那些玻璃屑,眼睛里像要流了血,风一股劲地吹了进来,白纸掀着角在地面上滑动。苏勿白捡起近身的一张,是一篇名为“留白”的文章,开头便是:去年夏天五月…
去年,关于去年,苏勿白的唯一记忆就只有一天,哪一号他却也记不得,反正是去年,也是在夏天,也或者是秋天,毕业不久那会。那天早晨,天真是热,他匆匆忙忙赶往女友白苏的住处。她要回去了,他去送她。刚到楼底,便见白苏早已坐在石凳上,苏勿白锁了车上前拎行李箱,白苏在苏勿白后面跟着。
“你不用来送我。”白苏轻声的说。
“早上人多车挤,顺便带了点水果,在我包里,你现在吃吗?”苏勿白抬了抬胳膊擦一把脸上的汗。
“不…我吃了早饭了。”
“那就车上吃,你不是怕晕车嘛。”
两个人再也不讲话,过了检票口到了站台,白苏接过行李箱,低着头,车还没有来。
“记得你最不喜欢送人,为什么还要来?”白苏开口说道。
“想来就来了。”
远远的车过来了,脚底一颤,白苏转头望了望,她走到苏勿白的面前,翘着嘴笑说,“现在没有人,你亲我一下。”苏勿白低头吻了白苏的额头,车一停,白苏一转身,两人便被人群挤散了,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苏勿白快走几步顺着车窗,却不见白苏的身影,还准备往前走时,站台上已经没人了。车开了。苏勿白突然还想做什么时,却又手足无措,往前跑了几步后,突然发现水果还在自己的包里,瞬间泪如雨下,他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颤抖。车走远了。望不到了。我以前总会取笑苏勿白,每次送白苏,他就像小孩似的,哭成个泪人。然而这是最后一次了,他们分了手。白苏走了。
下一班车又来了,站台上又全是人,苏勿白想起白苏的话,“这里没有人,你亲我一下。”晚上下班,苏勿白喝得不省人事,恍惚间拿出烟,掏出打火机,点了半天也点不着。他抓起打火机看了半天,随手将它送给了来上菜的服务员。
至于去年发生的其他事情,苏勿白一点也记不得了,也许是因为太平常与往年无异,是去年前年还是今年也没人分的清了。白苏走时,将在用的手机卡放在里苏勿白的口袋里,这样一来,他们之间便再无联系。女人总是比男人心细些,似乎也比男人更心狠些,至少白苏是。
时光匆匆,转眼就过了年,苏勿白工作满一年,被单位派到南方的总部学习。两个月内,我和他见了两次面,两次他都喝醉。我们顺着江上的大桥走,水里印着两岸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我们在人群中游荡,在广场上看露天电影,在路灯下的河边撒尿…
四月底,苏勿白结束了学习,我送他去车站,他极不情愿我送他。我知道,他会哭。四月的南方,真是艳丽,所有人的身上都发着光。那种光芒是每个人特有的,干净明亮。我热爱这样的生活,鲜活,充满生气。曾经的苏勿白也是这样,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直到白苏又一次闯进他的生活,猝不及防,整个人又都活了。他们像是两只刺猬,离得远觉得孤独,靠得近又会伤到对方,分也不是,和也不是。
白苏回来找苏勿白了,那是六月份,白苏回母校读研。
苏勿白说,“我爱的和恨的是同一个人,每天在一起和永远见不到的也是同一个人。然而,我爱的人是否爱我,爱我有多深,我无从知晓。”
苏勿白又重新活了过来,所有的事情都被理的条条顺顺,所有的经历都值得被记忆。六月份阳光的炙热,六月份微风徐徐,所有六月份的,不管好的坏的,都活了。
然而,世界上的万物,可悲的是,只要是活的,都有一个寿命,时间到了,都将面临死亡。生命有多微妙,微妙中就有多壮观,壮观中有百转千回,有柳暗花明,有诗,有哲学。活着只是一个小小的行为,活物在这小小的行为里经历喜怒哀乐,经历痛苦挫折。
苏勿白也是一样!
就像喜悦来的毫无征兆,绝望来的猝不及防。白苏回来还不到一周,便发现怀孕了,苏勿白瞬间堕入绝望深渊。本以为一切都要从新开始了,没想到!人生总是有那么多的没想到。
苏勿白在一阵刺痛中醒来,插在脖颈上的笔掉了下来,手臂上的伤口恶狠狠地张着嘴,像要吃了谁一样。疼,钻心的疼,眼泪和冷汗直冒。苏勿白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想起白苏收拾行李跑了出去,她说她要回家,她要去找那个男人。苏勿白冲出了门,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叫了车便赶往车站,他最怕的车站,一个让人生离的地方。你不能阻止这样一个人去做傻事,作为旁观者,你或许希望他做一些傻事,我就是这样的旁观者。
夜越来越黑,灯光越来越亮,灯光只有在黑夜中才得以存在,黑夜因为有了灯光而不显孤独。整个城市都在霓虹中闪烁,喧闹,繁华,晕眩,冷漠。
车站门口挤满了人,苏勿白费力地穿过人群,四处张望,伤口被蹭的拉长了,血又找到了新的突破口,涌了出来。车站的人是那么的多,多的每个人又那么的相像。苏勿白已经分不清天和地了,所有的东西都在眼前浮动漂移,仿佛所有的柱子凳子都长了脚,它们飘啊,浮啊,便又猛然坠地。苏勿白找不到白苏了,在同一个车站,苏勿白失去了白苏两次。
“白苏!白苏啊!”
苏勿白倒了下去,重重的。
白苏走了。
接到苏勿白的电话是夜里一点,医院打来的,我迅速赶往医院。苏勿白浑身都是伤,胳膊上,身上多处淤青,身上更是多处伤口,医院进行了紧急处理。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是七月一号,苏勿白躺在病床上,一直昏迷不醒。
九月份,所有新生开了学,白苏再也没有回学校。醒来后的苏勿白得了严重的抑郁症,一度靠吃大量的安眠药才能睡觉。再后来,白苏结婚了,嫁的并非让她怀孕的男人,而是一个有车有房的公务员,据说连相亲只见了三面便结了婚,结婚后移居加拿大,再也没了消息。
转眼就要过年了,我带着女友准备回老家,在回家的路上接到杨晟的电话,“勿白走了!”
苏勿白死了!
挂了电话,我嚎啕大哭起来,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死了,终于死了,再也不用等白苏了,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