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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木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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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鸡鸣一响,白商猛地坐起,换了身干净道袍,拿上包裹里一枚红玉宝石,便起身赶路。方巧碰见打算出摊的夫妻两口,道了声黄昏归来,又急急忙忙出门走了。
昨夜几番雷震,雨却一滴未下,阴暗的天今早晴了个十成十。
颂城的西边有座山叫红云山,因黄昏时漫天红云殷红似火,绕山而攀,如此得来,山上有间道观,为红云观,便是白商出身所在。颂城的东边也有座山,为小艾山,山上有个尼姑庵,叫小艾寺,是木泽带发修行的地方。
白商拿着手中的玉石,递给看门的小尼姑,小尼姑瞅了两眼,回寺拉着另一个小尼姑走了过来,只见后者柳眉杏眼,肤白似雪,眸中清澈灵动,身着一身素色,双手合十,道了声施主。
打从离开观门起,白商看似淡然,实则心里仍旧如常人一般,隐隐有些焦虑,出生牛犊,未必不担心前途何在,年方十七,没有师父在前,他反而不知道怎么走了。
心中如春雨后的竹笋冲破松软的泥土,突然见到了久违的阳光。白商抿着笑意,单掌放于前胸,微躬身回礼:“木泽。”
好久不见。
木泽耐不住平日里活泼的性子,一巴掌打在白商的胳膊上,双目一弯,脆声喊道:“什么时候下的红云山?好是稀奇!”恍若见了几辈子不曾吃过的包子,径直上手捏住他少年的嫩脸试试手感,许久未见,似乎又长高了。
白商吃痛一躲,木泽嘴角就撇的老高,开口怨气满满:“离这么近,你也不说看我,若不是见到玉石,还当你记性差到不记得我,你和你师父一个样,就等着我和师父跑红云山上去做客,这颂城一东一西又不是隔了十万八千里,有那么远吗?”说完上脚就踹。
白商立直身子,也不避开,眸中笑意不减,生受了这一脚,不在乎的揉揉小腿,开口问她:“师父令我下山入世修行,我决定去临安逛逛,阿泽,可否一起?”
“自然不可!”眼前人还未开口,只听耳边厉声响起,一老尼姑拄着禅杖,由弟子搀扶着缓缓走来,目中怒色灼热,掌中使力,猛地将白商推到门外:“佛道两立,红云观好生无礼!”
白商连忙爬起,站直身子方要重新见礼,便眼睁睁看着小艾寺的大门沉重关上,飞扬的尘土糊了他一脸。
怪不得师父说小艾寺能不要去就不去。
他在附近张望了一下,找了块石头就地而坐,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一看,是四个包子。张嘴一咬,是他喜欢吃的茴香馅。
幸好路上看见包子铺出摊,预料到会吃老尼姑的闭门羹,买了几个包子以防自己饿着。
正午时分,日头高悬头顶,晒的人湿透衣衫,白商起身又找了个树荫底下,靠着树干索性睡了一觉,再一睁眼,却见木泽背着行囊,笑眯眯的看着他:“走吗?”
“走啊!”
师父曾说,世上的人有千万,便有千万种性情。世上的门派有道家,便有若干非是道家的门派。道家讲求阴阳合一,或许别人就喜欢阴阳分离。人各有不同,也不必令所有人都信奉你的道法。
白商看着木泽在自己身前蹦蹦跳跳,向着小艾山山脚走去,他随手拨开杂乱枝叶,想起与木泽初见时,他家还在颂城郊外的村子里,父母健在,日子过得慢且长。木泽的师父领着当时七岁的她到家中化缘,母亲将二人请进门,好生招待了一番,却不小心家中被山中匪贼惦记,第二日便被抢走了全部财产。父亲与贼人搏斗时惨死,母亲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他托送到红云山的老道长身边,与世长眠。他也从不曾将当日匪贼与她二人联系在一起,师父说人各有命,他觉得他家福气不够,也就是这种结局了。
若是木泽无法陪他临安一往,也是他二人无此缘分。
看着木泽的身影,他心里默念,缘分缘分。
蓦地想起,当日微风凛凛,横眉怒目的木泽抢了他新买的包子,还抬腿踹了他肚子一脚,跑到房间吃起独食,素日孤僻的他却不觉委屈,只记得小丫头脆生生的嗓音和风一样的步子,陡然间闯进心里。
白商踩掉几片落叶,低着头想,白菜豆腐的家里,还能再添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