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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所谓后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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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所谓后续
出塞日记十一
我做了个梦,梦里回到了秭归,山坡青青,柳花飘飘,张子先指着大家手中的猎物,笑得很是雍容,对我说:“樯儿,都送给你,算是我的赔礼和谢礼。别了,樯儿!”
梦结束了,我醒了。
举目四顾,私下里都是我熟悉的一切。
床尾立着一架山水绣屏,帐壁上立着沉香木的衣柜和衣架,琵琶被妥帖地放在架子上,一旁摆着我才绣好的腰带。
我的意识还有些不是很清醒,一时间分不清楚今夕何夕,缘何在此。
稽大叔端着一碗药,沉着脸从屏风后拐了进来,看见我醒了,他的脸上浮现了显而易见的喜悦,“阿樯!”
他拉过来一张胡椅,坐到了床边,一勺一勺地喂药,我顺从地一口口喝下。
稽大叔似是在安抚我一般,絮絮叨叨:“这是特意配的安胎药,说是里面还加了些宁神益气的草药,你快喝了吧。你在马上骑了太久,动了胎气,还见了红,索性你的身子还算康健,孩子还好好的,只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却不便多加动弹了,得静养。”
他顿了顿,好像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我已经想好了名字,男孩儿就叫做伊屠智牙师,女孩儿叫云,你觉得如何?你也可以给孩子想想名字,汉人不是除了名还有字吗?我觉得你的字就挺……”
帐中的炉火是烧在屏风外的,但屏风里头也被熏得暖烘烘的,我渐渐回想起晕过去之前的事。
“后来是什么情况?”刚从沉睡中醒来,我的声音还有些喑哑,说了几个字后才好转,我拽着他的手,满怀希望地问,“一切都是有惊无险,对吗?”
稽大叔突然沉默了片刻,半晌,才叹道:“我们找到你时,你的神志已经不是很好,等沿着标记寻到地方时,张子先他已经……”
我闭上了眼,有些无力,有些艰涩,“他说塔塔出事了……是我太托大了……”
我本想帮他护住塔塔他们,可到头来我却害了他的性命。如果张子先从来没有见过我,那他仍然是秭归县高高在上的县大老爷,有着娇妻美妾,大好名声,又怎么沦落至此呢?这是又一个因我而惨死异乡之人。魂兮魂兮,何时可归故乡。
我精神不振了好些日子,尤其是路过王帐边上的毡帐时,更是神伤。
王帐向来都是单于贵族们议事之地,除了贵客例如那些使臣外是不允许旁人随意出入的。一班的匈奴人都是习惯将客人们带进自己的帐中。只是我习惯了私密空间,不习惯将人带进我的卧处,即使用绣屏将里外隔成了两段。而王帐边上的小帐子正是稽大叔知道了我的不适应后,为我设的,让我专门在此招待人。
那日突然在王庭里遇见张子先,我们自然是不会寒冬腊月在外头谈话。我带着他到了小帐子里,拿出专门从长安带来的茶叶招待他时,怎么也没想到那竟然是我和他最后一次在这样安详的环境中谈话。
直到有一天,我才从旁人口中得知,塔塔和孩子们都平安无事,甚至,当时他们还是自己逃出来,跑到了王庭,正巧遇上了大胜而归的稽大叔。稽大叔从春草处得知不对劲后,正苦恼该如何追人时,塔塔出现,带着他们沿着张子先做的标记一路寻来。
事实上,那天我遇上稽大叔时,塔塔就在稽大叔身边,只是我意识迷糊,没认出来罢了。
我去见了塔塔,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憔悴悲痛的神色。对着那双寒星眼眸,我不知该如何说。反倒是她,浑不在意地开解我,“你们汉人的身子本就不是多么健壮,你现在怀着大单于的小王子,还是赶紧回去躺下来歇歇吧。我如今住在王庭,能有什么问题?多年未见,你比起幼时可真是婆妈了不少。”
她催着我赶紧回去。我其实和塔塔的关系并没有多么亲厚,虽然当年在人贩子手里头有过一段共患难的时光,但是这都多少年过去啊!是以我是没怎么好意思倔强着非要留在她身边,毕竟,我也没这个理由身份。
撩起帘子离开时,我不经意间一回头,只见塔塔望着几个安静乖巧看书的孩子,眼中流露着怅然愁苦,我才恍然发现,她不是不伤心,只是不想让人知道罢了。
帘子落下,将我和她们分在了两个天地之中,里头是他们的,而外头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春草靠近我,轻声问:“樯儿,你还好吗?你别为阿诺兰的话生气,气坏了就不好了。”
春草说的是之前阿诺兰又跑到我面前生事的一件事了。或许是因为我怀孕了事真的对她刺激大了,有一天她直接跑到我面前耀武扬威般指责我,说汉家女人应该懂得如何守贞,可千万别做什么对不起的事,又说我是扫把星,和我亲近的人迟早都要出事。也不知道阿诺兰是怎么知道张子先和我的具体情况的。
不过不凑巧的是,那天稽大叔就在屏风后头,听了阿诺兰的话,怒发冲冠都不为过,直接叫来了呼延王,要他好好管教管教孩子,否则,下次再犯,他就不会在这么轻易地放过了。
这件事在王庭里可是闹出了不少笑话,毕竟,过去稽大叔对阿诺兰虽然不假辞色,但是看在雕陶莫皋,呼延王的分上,更多是对她冷处理。
我振作起精神,对春草笑了笑,“挺好的。”
张子先死了,殷如墨跑了,王庭之中那个勾结殷如墨的人我们始终没有发现。不过,在找到这个人之前,王庭里又生事端——金人的炉子炸了!
匈奴单于娶阏氏,并不是真的没有什么礼仪的。事实上,匈奴人是要铸金人以办祭祀大典的。金人铸造成功,代表着获得了先祖们的祝福认同,祭祀大典才能顺利完成。而完成后,我才是真正的单于阏氏——如今大家虽然唤我宁胡阏氏,但也只是口头上的名,并没有落到实处,正是因为此,当初稽大叔追击屠耆迟迟未归时,送亲队伍里头的使臣才一个个坐立不安起来。
自从匈奴人有了这个习俗以来,这先祖们的祝福认同就只是一个美好的寓意,因为兢兢业业的匈奴匠人们怎么敢不好好造金人呢?
然而,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