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架空]猫掌柜的下午茶 上部》1984

35、第 35 章

　　35.

　　陡然夜色一黯，仿佛剧至中场，长幕倾落。沉在老时光中的师生两个回过神，原来只是岸边的篝火被突如其来的疾风压矮了身，缩在柴堆下不住挣扎。

　　展昭站起来，说：休息一下吧，上去喝点水。

　　白玉堂扫了一眼腕上荧光隐现的潜水表，他以为过了很久，其实没有。夜色中温暖的活泉依然如长河静静涌过，水面上数点红枫颠簸浮沉，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黑暗彼方。少年默不作声地看着男人上岸，擦身，穿戴齐整，修长身影在火光下明明暗暗，却始终昭着——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无论是万众熙攘的拥挤校园，还是了无人踪的空阔荒野，是朗朗晴日还是朦朦雨天，在他的视野里，这个人总是这样，独一无二地醒目。

　　从前没有，将来也不会有，他想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他把一生毫无保留地挖出来，放在另一个人掌心。

　　岸边，展昭往柴堆里添了些脂油饱足的干松果，火舌渐渐复活。少年走来时望了望帐篷，男人随即抛给他一样东西，说：想这个？

　　白玉堂接过一看，是自己灌在酒囊里走私出来的烈货。好个贴心猫……他一笑，几乎是挨着展昭坐下，说：居然没没收，别是兑成水了吧。

　　展昭在他颊边轻拍一记，跟着把水壶往他脚边一竖，说：小鼠之心！就一口，然后乖乖喝水。

　　反骨仔难得地没有倒刺相向，只是扭开酒囊灌了一大口，说：来交换吧，猫。

　　我也想要你的故事。

　　少年眼里燃着明亮逼人的火，那目光像炼得通红的刀锋汹汹而至，措不及防地劈人心房——男人忽然想起好些年前，一个温暖的阳光正午，在实验楼空无一人的螺旋扶梯上，有个女孩气红了脸，居高临下地冲他喊：展昭我讨厌你，讨厌，真讨厌！老是这样静，老是这样好，什么都不讲，你不会伤心么，不会难过么，好像你什么都可以对付，什么都可以一个人，明明是个小鬼……你最讨厌，最讨厌了！！

　　他不记得自己对女孩说什么了，也许还是歉意谢意，也许还是微笑，能说什么呢，那时他早习惯于一个人上路，怎么都好，总要坚持到底。

　　那时的女孩也许不懂，而此时在身边的玉堂却一定懂。

　　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年龄天堑也好，上下鸿沟也罢，世界上没有一道防线能低档白玉堂那股令人不由自主say yes的汹涌能量。

　　他从少年手里拿过酒囊喝了一口，说：好。

　　该从哪里开始呢？

　　时光倒流廿五年，呱呱落地的展家独子曾是一个小家重圆的希望曙光。

　　故事始于社科院与科学院的一次联谊，两边高层同感手底剩客比例过高，不利于我宋高素质人口再生产，找了个周末把两边实验室没主的统统撵去集体活动，进门分派红白两色玫瑰以区别双方人马，领导们在其中见缝插针地搭鹊桥。考古所老大巡视一阵，见手下的局面根本没打开，便拖过爱将——考古新秀，社科院草展雄剑一番教训：大剑，是爷们就别磨磨蹭蹭！赶紧的，给师弟师妹竖个好榜样！

　　一圈人跟着起哄。豪气的大剑哥一耸肩，真就大大方方向全场最亮眼的白玫瑰妹子走去。那会章令仪正被两个老早拒掉的伙计缠得连礼貌都快挂不住，一米八七相貌堂堂的大剑同志如天降男主，立刻把那两位秒成炮灰。院花直接点头，横竖要个男搭档，这一个好赖养眼。

　　一花一草就这么聊开了，撇开鸡同鸭讲的专业，他俩的共同点还真不少，都是有颜有学识有理想有小事业有正义感，一模一样的千帆过尽，一瓢也不想饮；一模一样的爹妈急领导催本人无所谓；一模一样的喜欢孩子……

　　不到半年，在各方亲友的大力推进下，两个金牌剩客决定搭伙过日子。请客那天新娘子没沾酒，哥们姐们逼供才晓得是双喜临门，新郎官被各种打趣折腾，四位老父母乐得像一排盛放的金丝菊，两边领导老怀甚慰地在那张靓过影楼模特的结婚照前推杯换盏，感叹真是一对金童玉女，王子公主。

　　然后这一对很好地佐证了为什么童话一贯运行到王子公主结婚就自动歇菜。成家之后，添丁在望，两个得以买了套三十多平的教师公寓，在片瓦如金的东京学城区算个叫人艳羡的窝。然而蜗居到底是蜗居，屋小房贷大，单身狗的随心自在没有了，取而代之是没完没了的不兼容细节：令仪爱干净，对大剑同志的最爱，沉淀了几千年文明+细菌的瓷瓦玉片死人骨头肯定谈不上欢迎；大剑喜欢三不五时跟义兄亲弟烤肉喝酒海阔天空，自己挣自己花时大可哥几个上烤肉苑饮去，现在要过日子，来家自己整吧，油烟一大，害喜的令仪直犯恶心；其余诸如同事们送的花好月圆该挂东墙还是西墙，周末该去展家还是章家……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随便拎一样都能有爆点。两个都是做学问的精益求精，擅想擅说，就是不懂得什么叫凑合。大剑倒是时时鞭策自己对怀孕的太太须得万事迁就，然而这态度更叫令仪窝火，她不是要人哄要人陪的小女子，她是在雄性主导的数学王国闯出名堂的大女人，不用别人当瓷娃娃供着。两边父母都是过来人，见惯不惊，劝着劝着最常说的一句便是：有孩子就好了。

　　终于熬到令仪临盆，长夜漫漫，一家人在产房外紧张地候着。男孩落地时正赶上玉钩西沉，金乌东升，吃了几十年粉笔灰的老教师展爷爷激动之下文思骤起：昭昭若日月之明，不如就叫「昭」吧。

　　初为父母的年轻夫妻相视一笑——他俩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默契了。那一刻他们是真的相信，这个带着光明来到世上的宝宝是命运赠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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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记说，回忆一概用上帝视角，方便写。他俩给对方讲的肯定是自己能够知道或经历的事。另外五爷的事刷完展爷再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