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如故》銭闪闪

12、第十一章 绣庄

　　北风大作，霜雪消融，天空高挂着艳阳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今日，做些什么好呢。天这般冷，云倾儿都不愿意出门，来到后院看到伏在门边避风的驴子十分可怜，招招手，唤道：“驴子，你过来。”
　　驴子走近，讨好的用头蹭蹭主人。云倾儿拍着驴头笑道：“这天外面可是待不得了。走，进屋。”
　　语罢，牵着驴子，进了暖阁。往落地的香炉里丢了些梨子味的香料。转眼看看驴子，想着今日就自己和驴子在这寒冬腊月里互相为伴，寻了一块软垫，丢到地上，给驴子卧伏。
　　闲来无事，在绣样里翻找起来，择了良久选定了一副墨竹图样的长卷。
　　刚要提笔在绸缎上描样，觉得口渴，再看看伏在那里老实的驴子，轻笑道：“罢了，罢了。今日给你进屋看座了，就把你当一回人吧，你且来尝尝这茶。”
　　给驴子递去一个装了茶水的浅碗。这驴子通灵性，倒是自顾自卖相斯文的品起茶来。
　　云倾儿摇摇头笑道：“怎么，你也要得道成妖怪了不成，你们这些青菜萝卜鸡鸭驴羊，要是都立志成精化妖，那人不都得饿死了呀。”
　　驴子听了这话像是不服气，鼻孔里传出了重重的哼唧声，云倾儿轻笑一下，不与那驴子一般见识，专心的提笔描样。驴子见人无视自己，竟站了起来。
　　在暖阁内溜达，细细地看着陈设，一架牡丹争艳的屏风，一盏六角宫灯每面都绣着不同姿态的东篱佳色，一柄缂丝满面素白小花的团扇……四只蹄子走的慢慢，到像是个在逛市集的小孩。
　　脚步一止，停在一扇柜门面前，柜门缝里夹着一件鹅黄绣大丽花料子的外衫一角，那驴子竟生生咬着衣角拽着衣服从柜子里拖了出来。
　　一脸自恋样的驴子披着鹅黄外衫跑到案桌边，用头去蹭云倾儿。
　　云倾儿正描的专注，被驴子一捣乱，一笔画歪，放下笔打算好好教训下这驴子，低头一看，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道：“好你个驴子，你这身体都没有修炼出来，倒记挂上学着人穿衣服了。”
　　说完，笑容渐逝，那本讨喜似的驴子也感觉到了主人的脸色，乖巧的披着衣裳跑回坐垫伏坐端正。
　　云倾儿收了笑，有些哀伤的走到驴子身边蹲下，摸着衣衫上的大丽花，目光闪烁。
　　“倾儿，别闹，别人看到一件衣服就这样飘在空中会吓到的。”紧张道。
　　“为什么？阿莲，一件飘荡的衣服可怕吗？又不是猛兽，不会咬人的。”
　　“没有衣服会自己飘在空中，别人会当做是看见了妖怪。”解释道。
　　“阿莲，我们是妖怪啊，不对，不是妖怪。墨烬说你是仙人。”
　　“倾儿，你答应来了人间就遵从人间的规矩，你若喜欢那衣服，便好好修炼，等有了身体就可以穿了。你这样胡来，我就带你回十方集市。”讲理道。
　　莲生在十方集市,休养冲破月华池结界时所受的伤，留云倾儿给墨烬照顾。因伤重嘱咐完便化作本体在一处休养，等伤势稳定再次推开瓦屋的门，就看到坐在地上的墨烬抱着酒坛子大睡，四下一找，在一只空了些许的酒坛里捞出了一团打着酒嗝的光球，看光球比初来时圆润了许多，便知云倾儿已经痊愈也就放下心来，抱着光球坐到了木床上闭目养神。
　　约过了一日，墨烬醒来，见到莲生，高兴的不言而喻，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友重逢本该有的热闹少了几分，沉默多了一些。
　　良久，莲生道：“当年，你是想要娶濯涟吗？”
　　“不是，我怎么会要娶濯涟姐姐，我是……”墨烬焦急地解释道。
　　“不是就好，濯涟是我的妻子，之前因为很多事没有来得及告诉你。”听到答案莲生也安下心来，语气缓和道。
　　“喔，是吗。是她吗？”指着莲生怀里的光球道。
　　许是被两人的对话所吵醒，云倾儿感觉到了熟悉的怀抱，知道是莲生回来了，立马飞到莲生的肩头，蹭着脸撒娇道：“阿莲，阿莲，你总算回来了。墨烬总是把我关在香炉里，他喝的酒一点都不好喝。你是去采什么花了？比你还要好看的花吗？”
　　墨烬拿出事先备下的，西境之地一朵盘子般大的梨花，递给云倾儿，道这就是莲生历尽艰辛所采回来的奇花。.
　　云倾儿好奇道：“哇，这么大朵，好漂亮，这是什么花啊？”
　　莲生道：“桃花。”
　　墨烬颤着声问：“莲生，这花比星海云庭的桃花颜色要逊色很多吧。”
　　莲生只当是墨烬回忆起旧事才说话激动接道：“那里的桃花自然是别处都比不上的，这朵桃花这般大这般红已是少见了。”
　　“红的吗？阿莲这明明是朵白色的花啊。”云倾儿不明所以的问。
　　“人间有诗，‘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你我重逢，梨花白似冰心更比桃花应景。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墨烬印证了心中猜测，不知该如何接受这真相。
　　“唉，看这形状……我以为你念及在星海云庭的日子会摘来桃花，我是自作聪明了。没什么，就是看不见颜色了。”莲生的语气里充满无奈。
　　“你们在说什么？这花到底是谁摘的啊？阿莲，你的眼睛比在月华池还要黯了，你不会真的要看不见了吧？”云倾儿已经被两人的对话搞的一片混乱。
　　“怎么会，只是看不见颜色罢了，墨烬，你最不喜欢和别人穿同样颜色的衣服，可是现在我眼中所有人穿的都成了黑衣。”莲生自嘲的摇摇头道。
　　云倾儿想了一会儿，托起花放在墨烬的肩头道：“太少了，要是多一些，撒满整件衣服，那就是一件不一样的黑衣啦。”
　　莲生一怔，笑道：“恩，一件花的黑衣，倾儿，真聪明。去人间之后，再学一些做人的东西就更聪明了。”
　　“你要走？带着她？”墨烬听到莲生要离开十方集市语气一冷。
　　“恩，我想让她看看人间的样子，学着做个普通人。”
　　渭城，一家绣庄，两位公子，一者爱穿黑衣并绣着大朵艳丽的花，一者只着一身红布衣似有眼疾，总会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二人皆样貌无双，一时满城待字闺中的女子相思成灾。
　　心念一回，早已是泪如雨下，索性将头埋进驴子身上大哭起来。也就没有看到驴子的眼睛里分明也闪着哀伤。
　　风萧残荷失颜色，锦绣彩衣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