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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嫡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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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忙看向门帘,大太太袁氏已率先走了进来,她已经三十多岁了,看起来似乎才二十三四,粉面含春,吊梢眉,丹凤眼,虽是笑容满面,却让人觉得很是威严,这会步履矫健,快速走了进来,带进来一股冷冽的香风,比她稍大点的三太太甘氏跟在她的身后,等两人向老太太请过安后,迟迟跟着大家下了炕,规规矩矩地向她们请安。
袁氏眼波一转,宝蓝色的大衣裳衬得她很是娇艳,看到站在后面的迟迟,冲她说道:“这是我们家七姑娘吧,都这么大了,我还一直不曾见过。”
迟迟忙从后面走到前面,正式见礼道:“母亲,我是小七。”回头从小荷手上拿过《心经》,再接着说道:“回来的匆忙,并没有准备什么东西孝敬给母亲,只这经书是日日抄不停的,日日也是念的,保佑家中平安康泰,还望母亲不要嫌弃。”
袁氏忙褪下手上一对羊脂白玉镯子道:“这孩子,真是可人疼的,难为你记着家里,这个玉镯,成色还成,拿去耍罢。”说完,还亲自套进了迟迟手腕上。
迟迟一看那玉镯,玉质细腻油润,便知是不离身的爱物,忙推辞道:“母亲厚爱,只是怎么好拿母亲心爱之物。”说着就要褪下来。
袁氏按住她的手道:“长者赐,不可辞,给你你就拿着。”复又看了下她的手腕,冲甘氏道:“瞧这皮肤白的,果真应了肤若凝脂,你瞧,倒衬得我那镯子无一丝颜色了,早知道该给个绿翡翠的才是。”
甘氏掩嘴一笑道:“看大嫂小气的,谁不知道你是财主,再给侄女一对翠的就是了。”
迟迟忙道:“见过三婶,只是已经偏了太太好东西了,可不敢再让太太破费了。”说完,仍是捧上一部《心经》,再赔罪道:“三婶,侄女身无长物,手边只有这经书,是用心抄过的。”
甘氏随手翻开经书,翻了两三页,惊喜地说道:“迟迟这笔簪花小楷端庄秀丽,笔画苍劲,倒把这小楷写得甚有风骨,小小年纪,能练到这样,不简单呐。”
迟迟忙回道:“庵中无事便抄经,能入三婶的眼就好。”说完,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
甘氏笑道:“原本我是准备了一只金钗当见面礼的,只这会见了你的字,一会再让人补一套笔墨纸砚给你才好。”
迟迟忙恭敬地接过凤头钗,惊喜地说道:“多谢三婶了,只是让三婶破费了,因回来的匆忙,这些个就没带回来,倒是正合用。”
袁氏笑说道:“都回家了,那些个东西都是准备好的,纵没有准备,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和我说就是了,可不要外道。”
迟迟忙应了下来,眼尾一扫,老太太只管看着袁氏和甘氏送见面礼,板着个面,无一丝笑容。原本迟迟以为,只是她忘记了见面礼这回事,合着不是忘记,是根本就不喜欢她,不想给她。
听了一会,老太太凉凉地说道:“老大家的,正要跟你说呢,公中姑娘们的衣物,你也经心些,据说你还送衣服到山上去?”问到这句的时候,语气说不出的怪异。
大太太面目含笑,仿佛听不出里面刺人的语气,笑盈盈地回道:“是!”
“可迟迟都不能穿,再者,姑娘们都大了,正是爱娇爱俏的年纪,就不要总是图省事,做一模一样的衣服,每季做个一套相同的就可以了,其他的份例,做什么样式,让她们自己挑选吧。”
袁氏忙侧身立好,等她说完后一口应下来道:“也使得,原是我疏忽了,总是按以前的常例,女孩子嘛,可不就爱打扮的细致些,不想和别个相同。”
“还有七丫头的金项圈金锁、份例、脂粉这些,你看着添置吧。”老太太说这些的时候,手拿着茶杯盖撇着茶叶沫子,眼都没抬。
迟迟真不知道和老太太有什么仇,除了那些个子虚乌有的流言,她也并没有伤害到谁,老太太却总是不自觉得把她挂出去,显得多疼她似的,亏她还把给姑婆做的春天带的抹额送给了她,可她总想着把她挂墙头、当枪使,言辞里带着她对付袁氏。
袁氏笑容一点没变,应承道:“总是叫我母亲的,都是我的孩子,必定会安排的妥妥贴贴的,老太太您就放心吧!”
许珍掩唇一笑,依着老太太,阴阳怪气地说道:“母亲自然是疼七妹妹的。”说完眼神扫了一眼迟迟的手腕,又妒又恨,那对白玉镯子,养了多年,甚是油滑细腻,她一早就看上了,明示暗示好几次也没见给她,却给了刚回来的七妹妹。再看迟迟,羊脂玉白净细腻,戴在她手上,她手腕上的皮肤,仿若跟玉一个颜色,心中更是嫉恨。
袁氏当没听到这句,也当没看到她的小动作,看向门边,已是有婆子提食盒子站在门帘内了,便笑道:“老太太,先用午膳吧,一会就凉了。”
老太太点点头,几个仆从包着棉套的食盒往外摆菜,不一会便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迟迟跟在许琏身后走到桌前,看大太太、三太太给老太太布了几筷子菜,等她们落坐后,大家方才动筷。
冬天少菜蔬,大鱼大肉倒是不少,迟迟虽是庵中长大,前世倒是个爱肉的,也就觉得没那么难忍受,只是天天清淡的习惯了,便挑着点白菘、萝卜、油麦菜、菠菜等吃了些。
迟迟知道各家规矩并不相同,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用眼睛的余光看着别人,比照着,也就适应了过来,饭毕漱口,饮过香片,大太太、三太太带着她们辞了出去。
袁氏一手牵着许琬,一手拉着迟迟,身后跟着许环,一路往锦绣院中行去,细细给她指点,哪个院子叫什么,谁在居住之类的。
迟迟含笑听着,家里有什么人,谁人现在在做什么,她是清楚的,姑婆从小就让她背京中的关系图,从皇亲国戚,到名门世家,再到文臣武将,她自小就知道没谁能依靠,不管学什么都是分外用心努力。
到了锦绣院,迟迟果然看到高高的镂空的院墙,围出了一个大院子,里面花木扶疏,遍植花树,正当期的腊梅便开得绚烂,香味扑鼻而来,还有二月的梅花,打着花苞立在院中。
绕过一道回廊,一直走,便到了离院门较远的一处僻静的院落,上书海棠两个字。这是个小巧的四合院,三间正房,东西两侧各三间厢房,院子中间,是一棵修剪得一人多高的海棠树,枝叶繁茂,呈圆球形。
袁氏带着她们进入正房,三间正房,左侧是书房,中间是会客室,右侧的卧房用多宝格隔开,外间是起居室,里间是卧房,迟迟看了多宝隔上的雨过天青青花瓷摆设,梅瓶花瓶白玉瓶,还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精巧东西,每一间屋子都收拾的齐整,错落有致,就知道是极用心的。
迟迟冲袁氏福了福身道:“多谢母亲!让母亲费心了。”
袁氏摆摆手道:“我也不爱收拾屋子,也就勉强能看,你回来了,有什么不爱的,直接收起来,少什么再找我要就是了,我就喜欢看你们这些女孩子漂漂亮亮的,屋子也收拾得漂漂亮亮的。”
迟迟忙道:“已经很好了。”说着又不好意思道:“您是知道我的,在庵里长大,对这些更是一窍不通,以后,少不得要常向母亲请教。”
大太太笑道:“你满意就好,只你刚回来,也不知你习性,有什么不如意的,可不要外道,告诉我就是了。”
迟迟点点头应了。
许环却一直在东看西看中,厚着脸皮说道:“母亲,我看七妹妹这的汝窑的梅瓶甚是古朴,正配院中的红腊梅,我房中就只有白瓶,想跟母亲讨一对来摆着。”
袁氏微微一笑,云淡风轻地道:“不值什么,一会差人给你送过来。”
许环还欲再说什么,袁氏却道:“迟迟今天刚回来,想是累了,看你这还算齐整,我就放心了。”说完抬脚往外走。
迟迟留道:“母亲留下来喝杯茶吧。”
袁氏摆摆手道:“不相干的,你还没收拾好,这院里,也就有些粗使婆子,今天你歇一歇,明天我让卢大家的带些小丫头子过来,你挑一些留着使,等你收拾好了告诉我,你请个东道,带着家里的姐妹们乐一乐,我吩咐厨房给你准备。”
迟迟感激地说:“是,只是太麻烦了些。”
“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是回家,不是做客,千万不要外道才是。”
边走边说,正好送到院子大门口,袁氏摆手不让她们送了,三个女孩子们再各自回了自己院子,许琬就住在进门左手边的玉兰院,许环和迟迟的院子是挨着,她在杜娟院。
迟迟进了屋看小荷铺了床回她道:“地暖是一早就烧好了的,烧了好几天了,屋子里也不潮,被衾都是新的晒过的,可香了,姑娘先歇一觉吧。”
迟迟点点头,屋里各色都很齐整,从摆设到帐幔,从笔架到茶具,再到被褥纱帐,无一不齐,都是精挑细选的,便知袁氏待她还算有几分真心。
除了老太太和小姐妹之间的小心思,其他还没什么,比想象中的好多了,迟迟这么想着,倦意袭来,她慢慢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