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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秋寒(下) ...

  •   “陛下,奴婢不求能有福气再伺候陛下与娘娘,只求陛下不要让娘娘把奴婢发配出宫。奴婢、奴婢愿一辈子诚心侍奉二位主子。”
      香织深深地一顿首,半抬不抬地微扬起螓首,只见她玉面淡拂,修眉联娟,眸含秋水,两滴泪珠欲坠不坠地挂在眼角,滑腻似酥的皮肤熏染上一抹浅浅的粉,更衬得香织眉眼深邃,唇如点朱。郁仟浔嗅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气,似笑非笑地问道:“哦?是吗。”
      香织的两颊迅速飞上一缕薄红,她紧紧地低下头去,努力的挺起胸脯,肆无忌惮地向郁仟浔展示着自己傲人的身材。听见郁仟浔欲言又止的询问,她微微翘起唇角,又很快地将它压下,“奴婢万死不敢欺瞒陛下,请陛下明察。”
      “阿小,你说呢?”
      郁仟浔避而不答,转脸笑眯眯去拉凤曦舞的手。凤曦舞见她面上虽带着笑意,眼底却比九天寒冰尚阴冷一分,便安抚地捏捏她柔软的脸颊,凑过去与她咬耳朵:“不必顾及我,我与她的主仆情分,便到此为止了。”
      回应她的,是郁仟浔湿漉漉的一个吻。
      香织正应凤曦舞的沉默而感到手足无措,兀自迷茫间,只听得郁仟浔冷冷淡淡地说道:“来人啊,把香织姑娘送到她该去的地方去。”
      侍奉在门口的独孤晟与副使王泽听见这话,小心地觑了眼郁仟浔的脸色,见她面色多有不虞,心下便知到底该如何行事了。只见他们二人齐声应诺,上前粗鲁地拽起香织的胳膊,便要将她往外拖去。香织虽然颇有心计,可到底是个刚及笄没多久的小丫头,被眼前这阵仗吓昏了头,伸出手臂尽力去拽凤曦舞的衣袂裙摆:“娘娘!娘娘!!娘娘救救……唔!”
      却是独孤晟不耐烦她歇斯底里的叫喊声,抽出自己腰间的汗巾堵住了她的嘴。
      王泽微微耸了耸肩膀,暗叹这独孤正使实在是不懂何谓怜香惜玉。他垂头一看,香织恰好亦抬头望向他,一双略狭长的杏眸蓄满千倾水光,可怜兮兮地凝视着某人时,便教人觉得可怜又可爱,情不自禁地想要去疼宠爱惜她。这等上佳的容貌,换了他早就心软了,哪儿像陛下,硬邦邦的像个石块儿一样,心里眼里只容得下娘娘一人。
      他心里这般想着,手上的力道便不觉松了一分,香织感觉到王泽气力的变化,两道混合着希冀和乞怜的目光唰地一声投至他身上。
      独孤晟微微一愣,侧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王泽后背蓦地一凉,他咧嘴冲独孤晟谄媚地笑笑,后者瘫着脸将头扭回去。王泽迎着香织巴巴的视线,从喉咙深处溢出一抹不屑的嗤笑:
      “你不必将你那套狐媚的伎俩使在我身上。陛下说了,要送你去该去的地方,啧,阿晟你瞧,这脸蛋、这身段,当真是无一不妙,只可惜……”他眸光转冷,之前的赞赏和惊艳如潮水般褪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怎么如花似玉的一个美人儿,也只能香消玉殒了。”
      说罢,他顿住脚步,抬手轻轻扣了扣一扇破旧的宫门。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才有一个老嬷嬷慢吞吞地前来应门,她眯着浑浊的双眼,慢条斯理地打量着被王泽唬得花容失色的香织,哑着嗓子问道:“不错。从哪儿来的?”
      “正要和姑姑您说呢,”王泽嬉皮笑脸地给那老嬷嬷行了个礼,向后随意地指了指:“这个,得罪了长宁宫那位,结果被陛下轰到您这儿来了,您该怎么着便怎么着,陛下的意思,估摸着是和前头那几位一样处置。”
      “知道了,把她押进来罢。”
      老嬷嬷微微颔首,向左侧一侧身子,冲着瑟瑟发抖的香织阴冷一笑:“去回陛下,说一切包在老身身上,请陛下放心。”
      “得嘞,那这婢子便交给嬷嬷您了。”
      回长宁宫的路上,王泽领着独孤晟抄了御花园旁的小道,彼时秋叶凋零,古木枯槁,一向繁荣的御花园亦有了几分衰败之象。独孤晟一时间触景生情,不自觉地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正使?怎么了?”
      王泽听见后面没了声响,也顿住脚步回头望去。独孤晟拂去肩头的一片落叶,低声慨叹道:“这是第几个了?”
      “第八个。只是这个是娘娘的陪嫁侍女,其他几个都是皇宫里的老人。”
      “也不知这事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要我说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多少人飞蛾扑火、前赴后继,为了它都把命搭了进去……”
      “可不是么。人活在世,不就是为了个‘利’字吗。”王泽洒脱一笑,弹了弹腰间的那块白玉腰牌:“为了这个,全淮上多少人紧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恨不能马上就寻个由头把我拉下马,换他们族中的子弟来顶替我的位置。”
      独孤晟默然。
      他回首凝视慎刑司破旧的宫殿,那里面关押着的八个美艳的宫女,皆是因利势导,欲得陛下的青眼而未果,被发配过去做苦力的。阖宫上下皆道陛下甚是爱重娘娘,可这份爱重又能持续多久呢?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不可一日无后。陛下与娘娘都是女子,如何能够生育子嗣?若不能生育子嗣,如何能绵延国祚、保住大晋的宗庙社稷?虽然还有泽郡王,可陛下这一脉,终究还是断绝了的。
      到时候,若陛下迫于前朝之压,不得不纳王夫以延子息,那届时娘娘又该如何自处?
      他长长地叹出口气,强压下心中惴惴的不安感,和王泽并肩向长宁宫走去。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就算他再怎么忧心,该发生的事情还是会发生,到那时,便端看陛下如何抉择了。
      ……
      “允如,是前朝发生什么事了吗?刚才的午膳,你只用了一小口饭,便再没动过筷子了。”
      凤曦舞担忧地抬起头,把脑袋搁在郁仟浔的肩膀上,伸出冰凉的手去试她脑门的温度:“这几日降温降得厉害,是不是有些着凉了?没有发热罢?”
      “没,我哪儿有那么娇弱。”
      郁仟浔哭笑不得的拉下凤曦舞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给它取暖:“是出了点事,姽婳族这个月第三次派兵扰边了,还从百姓手里抢了不少粮草过去。虽然他们今年粮食收成不佳,可一月里便三次派兵劫掠,此局亦不正常。我怀疑……”她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怕是两国要起兵祸之乱。”
      凤曦舞听闻此言,不由得悚然一惊。
      这么早!!……可、可上一世明明是永昌七年才起的兵戈……
      “阿小、阿小?你怎么了?”
      脸上微凉的触感让凤曦舞回过神来,郁仟浔帮她抹掉额间渗出的冷汗,笑着点点她的鼻子:“想什么呢,这般入神,连我唤你都听不到了。”
      “在想姽婳族的事情。”凤曦舞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郁仟浔能够把自己囫囵圈进怀里:“陛下,姽婳族崇巫擅蛊,颇为邪性,若贸贸然发兵,怕是不妥。”
      “的确,所以现下暂定是来年三月再出兵,这几个月便先厉兵秣马,以熟悉南方地形及姽婳族的种种手段为主。”
      郁仟浔低头吻了吻凤曦舞乌黑的发顶,把人往自己怀里紧了紧:“你今日起得早,又遇上了那等堵心的破事,还是先睡一觉,补充补充精神罢。”
      “我不要紧的。陛下,已经决定由谁领兵了吗?”
      凤曦舞却不依,仍紧紧巴着郁仟浔问她出兵的事宜,郁仟浔被她缠磨得左支右绌,只好乖乖缴械投降:“还没定呢,但我朝知晓南方地形的将领并不多,左不过三四人去。韩将军是一定要去的,他与姽婳族的世仇,是时候一笔勾销了;还有王霖王将军,也是久居西南,对当地地形极为熟悉。除开他们俩之外,还有平远侯,虽然他儿子有些优柔寡断,可他老人家一生纵横沙场,南征北战,鲜有敌手,这次出兵,恐怕还要他成为压阵之人。”
      “再不济的话,怕是我也要御驾亲征的。”
      来了。
      凤曦舞紧紧地攥住自己衣袍的下摆,努力挤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笑来:“如果你御驾亲征的话,我也要同去,你我夫妻一体,无论此去是福是祸,都要共同承担。”
      郁仟浔惊异地看她一眼,直到凤曦舞佯怒地拧了拧她腰上的软肉,才恍然地轻笑道:“好、好!阿小能这么想,我自然没甚意见。”
      凤曦舞知晓她在敷衍自己,可也没什么办法。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能剖开自己的脑袋把前世出兵姽婳的那段记忆让郁仟浔好好看看。可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好耳提面命三令五申地交代郁仟浔此去一定要慎重抉择,不可掉以轻心。郁仟浔一开始还认真地侧耳倾听,不时地附和几句,可当凤曦舞第十遍重复相同的话时,她干脆利落地把人塞进被窝,闭眼睡觉。
      凤曦舞:“……”
      她看着郁仟浔毫不设防的秀美睡颜,在心底无奈地暗叹口气,凑过去紧紧地贴住她的心口,也阖眼沉沉地睡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秋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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