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归宁（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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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推拒了一会儿，最小的凤淳因为嘴笨说不过两个哥哥们，含着一泡热泪被大哥拎到了最前头。他拿出一直藏着的一串糖葫芦，伸着小肉手努力地想把它举到郁仟浔唇边：“这个……好吃……谢谢姐、姐夫……姐夫、也吃。”
原本在一旁打算安静地看他们姐弟情深的郁仟浔突然被毫无征兆地点了名，她一脸懵逼地蹲下身去，由着凤淳把那串被小胖子来来回回舔了好几遍、上面沾满了他黏糊糊的口水的糖葫芦举到她面前，亮晶晶的冰糖在晚霞的折射下闪烁着浅浅的微光，像魅魔诱惑迷途的人类时，腮边滑落出的那抹若有若无的挑逗笑意，郁仟浔也好似抵挡不住糖葫芦的香气一般，张嘴吞下一颗酸酸甜甜的果子。
“……果然好吃，谢谢阿淳了。”
回过神来的郁仟浔三口两口咽下口中的山楂果，笑着摸一把凤淳快皱在一起的小脸蛋，后者原本微黯的眼眸瞬间迸发出璀璨而耀眼的亮光，温润的水光折射着红彤彤的云霞，也将那烈火一般的颜色映入他眼底：“不……不客气！”
说罢，眉眼弯弯的冲郁仟浔露出了一个甜滋滋的傻笑。
郁仟浔：“……”
好、好萌！！
被萌得一脸血的郁仟浔她……她抱着凤淳死活不撒手了⊙▽⊙
不去理会把小弟举高高哄他玩儿的某帝君，凤曦舞弯腰和蔼可亲地问其余的两个弟弟：“这么早便出来放风，爹和娘知不知道？”
“知道，就是阿爹允许我们出来玩儿的。”凤真板着张粉嫩嫩的小脸，一丝不苟地答道：“刚出了雅安苑，便收到了陛下给的礼物。阿淳嚷着要来谢谢陛下，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要陛下吃糖葫芦……阿姊，都怪我事先没有告知三弟不许他这样做，陛下、陛下会不会觉得我们这样很……很莽撞？”
说到最后，他终是忍不住的瘪了瘪嘴巴，旁边的凤羽也耷拉着脑袋，局促不安地拿脚尖轻轻碾了碾路边的石子。
“……你们说呢？”凤曦舞无语地瞥一眼旁边迭声承诺要送凤淳三车糖葫芦的郁仟浔，转过脸来认真地对弟弟们说道：“阿淳刚才的做法是有些鲁莽，可你们仔细看看，陛下哪有要追究的样子。”她伸手挨个在两个男孩儿头上捋了捋毛儿：“其实你们也不必事事都如此小心翼翼。喏，你们瞧，阿淳与陛下相处得不就很好？陛下是独女，小时候身边也没个亲戚玩伴，泽郡王身在行宫，陛下已与他数年未见了。你们是我的弟弟，自然也是她的弟弟，既然都是一家人，相处起来若需仍谨慎拘束，才是要最不得的。”
“……”阿姊的意思是要他们主动与陛下亲近吗？凤真皱了皱眉，虽然这与他十一年来所受的教诲相悖，可因着是他最喜欢的阿姊提出来的，他怀疑的质询只在喉间滚了一滚，便又无声地咽了回去。倒是平日里总爱嘻嘻哈哈的凤羽一脸艳羡地望着被郁仟浔逗得乐不可支的凤淳，颇有些跃跃欲试的意味。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郁仟浔终于抱着笑得浑身酸软的凤淳走了过来，凤曦舞摸摸小团子出了一层薄汗的额头，要凤真与凤羽领着他回雅安苑换一身衣裳。在被凤曦舞接过来放到地上时，凤淳还老大不情愿地皱起了眉，嘟嘟囔囔地抱怨道：“坏、坏……阿、阿姊坏坏。”
这个小没良心的！
凤曦舞秀气的眉毛微微一挑，还未说话，郁仟浔抢先一步开口说道：“长姊也是为了阿淳好，要是阿淳吹了风着了凉，就不能出来玩儿了，还得喝苦苦的药汤，多受罪啊。”
被她这么一吓，凤淳显然有些蔫了，目送着他被两个哥哥牵走，凤曦舞才好笑地斜一眼又蹭过来牵住她手的郁仟浔：“你吓他做什么？好好讲讲道理也就是了。”
凤曦舞的眼睛生得极美，是典型的桃花眼，眼形的弧度弯得恰到好处，眼尾处则晕开一片浅浅的红痕，更衬得那人面容姣好，人比花娇。郁仟浔被她这一眼撩拨得差点破功，她勉强把心里的那股邪火压下，垂下眼帘瓮声瓮气地答道：“少来了，我还不知你的性子么？阿淳要是落到你手里，定少不了要受你一番磋磨。”
“哪有的事。陛下可莫要冤枉我。”凤曦舞微微敛眸，面上一派乖顺，被郁仟浔牵住的手却不肯老实，蜷起手指去蹭郁仟浔温热的掌心，后者被她歪缠的没有办法，只好将她的手掌整个包住，不许它再作怪。
“阿小今天开不开心？”
郁仟浔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替凤曦舞理好鬓边稍松的发髻，彼时夕阳西下，天边顷刻间点燃了一簇火红的流云，那红中透金的耀眼色彩扑上郁仟浔白净如玉的面颊，将她通体裹进这一片红耀耀的光芒中。凤曦舞怔怔地望着她，喃喃道：“开心，自然开心。”
“那……”郁仟浔抿了抿薄薄的嘴唇，犹豫半晌方又说道：“那若我随时陪阿小回来探望双亲，阿小可能时时常展笑颜吗？”
她这话甫一出口，耳根子便火烧火燎地红了起来，那羞窘的容色慢慢慢慢地蔓延至她的脸上，还未等凤曦舞回答，她便一把掩上凤曦舞的嘴，声若蚊呐地道：“还是快、快些走罢，否则世子他们要等急了。”
凤曦舞遂敛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任由郁仟浔急急忙忙地将她拽走，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漆如点墨的眼瞳蓦地一软，眼底的笑意几乎藏都藏不住。
允如，只要能这样一直陪在你身边，之于我来说，便是这世间最开心快乐的事了。
……
从康乐侯府出来时，已是金乌西坠、玉兔东升之时，凤王氏依依不舍地牵着女儿细嫩的双手，细细地叮嘱她道：“这一去还不知何时才能出来，府里诸事你不必操心，有我和你父亲顶着呢。囡囡，你要切记，陛下再如何爱宠你，你万不可恃宠而骄，也不许和陛下撒娇歪缠，这些事情妻子可以同夫婿做，但皇后不可对皇帝做。”她声音虽软，带着一股南方女子特有的软糯温和，可语气严厉，逼得凤曦舞不得不摆正神色，垂头领训，“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记住，你的夫婿是一国之君，情纳四海，泽被苍生，不可能一生一世只钟情于你一人——不管她现在怎么向你保证。为皇者，大抵总是身不由己的。可就算——就算她以后开府纳妃……”
说到这里，凤王氏的眼圈忍不住红了红，她目光怜爱地望着安静而柔顺的女儿，语带艰涩地说道：“你也不许拈酸吃醋，更不许暗中携私报复。你是中宫之主，是陛下的左膀右臂，为她打理好后宫，使她再无后顾之忧，是你的本份和职责。阿娘与你说的这些，可都记住了吗？”
“是，女儿明白。”
凤曦舞抬起头来，黑白分明的眼中澄澈透亮，闪烁着盈盈的波光，她向凤王氏敛裾一礼，迟疑片刻，还是低声回了一句，“可女儿相信，陛下她不是那样的人。”
凤王氏被闺女清澈如水的目光看得心中一阵酸楚，她噎了一噎，似是不知该从何处向凤曦舞讲起人心的善变与险恶。囡囡从小被她娇养在深闺，许是她把囡囡养得太好了，教她没接触到一点这世界的阴暗与肮脏，才使她即便已为人妇，仍天真烂漫，不愔世情。也罢，以后她若能独自入宫，再细细与囡囡讲来也不迟。
思及此，凤王氏拍拍凤曦舞的手，唤人扶她上了马车后，才过去把凤真三兄弟从郁仟浔处揪了过来，好让郁仟浔终于得以脱身。后者微微松了口气，向凤王氏和凤安颔首致意后，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领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奔入了夜色之中。
凤安仔细瞧了瞧她们离去的方向，摸着下巴疑惑道：“看陛下她们去的方向，似乎是永乐坊，可若是回宫的话，走西街那里的长平坊不是更快么？”
凤王氏跟着抻目望去，果不其然，身着常服的金吾卫一左一右排成两行，严密地护卫着中央的一架马车。一袭白衣端丽冠绝的郁仟浔策马挨着马车缓缓而行，她粉腮带笑，目光温柔，峨峨的云鬓被烈烈的晚风吹起，更显琼姿花貌、盛颜天姿，实乃常人难及。而那时不时撩开车帘，与郁仟浔嬉笑贫嘴的锦衣少女，不是凤曦舞是谁？
正出神地看着，一旁的凤羽忽然插言道：“我知道为什么。刚刚陛下悄悄问我长姊未出阁前喜欢吃些什么零嘴，我便告诉陛下阿姊平日里最爱食一种梅子，店名唤作‘雪梅斋’的那个，全淮上仅有一家——”
他睁着双弯弯的桃花眼，一字一顿地说：“就在永乐坊。”
“……”凤安夫妇似被人扼住了喉咙般瞪圆了眼睛，互相对视一眼，皆能从对方眼中寻出一抹惊愕来。凤王氏刚刚还没有着落的心因着儿子的这一句话蓦地咽回了肚子里头，她情不自禁地想起方才凤曦舞一脸笃定而自信的神情，那股信心仿佛也鼓舞了她似的，教她在脑海里头形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大胆的想法：
也许……也许陛下真的，能一辈子只守着她的囡囡呢？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归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