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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回宫(上) ...

  •   景泰行宫,康室殿。
      郁祖儿放下手中的佛珠,搭着侍女冷月的手起了身,冷月一面小心地搀扶着她,一面疾声吩咐婢子们去拿软垫来。等她舒舒服服地靠上了软垫,冷月觑了眼她的脸色,斟酌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说道:“娘娘为子女思虑的一片慈心,连奴婢瞧了也动容着呢。”
      郁祖儿无声地笑笑,阖眼并不搭话,冷月自个儿讨了个没趣儿,本来想着趁元夕不在娘娘身边儿的时候好好奉承奉承娘娘,没想到……
      她不由得歪了歪心思,在心底狐疑地想道:莫非外面关于娘娘与陛下不和的传言,竟是真的么?
      她心里惊涛骇浪的不安生,旁边郁祖儿的心里也翻来覆去似的难以平静。
      长女郁仟浔一直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与自己这个生产时险些难产的女儿一向不亲近,她小的时候眉眼像极了先帝,郁祖儿厌弃先帝,连带着也不喜这个与先帝七成像的孩子。她不是不知道郁仟浔小时候哭闹着要见自己的事的,只是她根本不能——或是说没脸去见她。每次看着孩子清澈到透亮的双眼时,每次看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满映着自己的脸时,郁祖儿都下意识的想要避开那道目光,所以不是万不得已,除了每日的晨昏定省,她很少主动去见郁仟浔,也很少宣郁仟浔去凤翔宫见她。
      郁祖儿捻着手里的佛珠,悠悠的长吁口气。
      她知道自己这次决定,会在京城内掀起多大的风浪,郁仟浔不信她不要紧,派人来监视她和泽郡王的一举一动也不要紧,只要这件事能成,只要那个郁结在她心头数十年的疙瘩能解——
      无所谓的,一切,都无所谓的。
      ……
      进了七月末,凤曦舞身上害喜的症状愈发明显,郁仟浔宣了好几个专精妇科的太医来为凤曦舞把脉,想着能否止了凤曦舞持续了快一个月的孕吐,却被太医告知这是正常现象,凤曦舞现在身子重,太医们不敢给用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熬了一锅浓浓的姜汤,待汤凉了冻成块放进冰窖里,早上熬粥时便切下一小块来跟粥一起煮,没成想这办法倒是有效,虽然凤曦舞进食仍然不多,却再也没吐过了。
      郁仟浔自然欣喜非常,重赏了几个太医后,也开始琢磨着再过几天携凤曦舞一起去迎太后回宫的事宜了。
      原本她是打定主意也不带阿小同去的,虽然她不必去行宫门口迎着,只需出城十里即可,但阿小身子弱,从姽婳回来的这一路上更是吐个不停,受尽了车马劳顿之苦,十里地说近不近,说远不远,更何况为表孝心,还要她亲自走两里地以示心诚。虽然在朝会上郁仟浔压下了礼部上奏的折子,但她压得下奏章,却堵不住天下万民的悠悠之口,这几日她特意请了药王入宫,证实阿小确实怀了她的孩子,可皇后有孕一事还是引得百姓物议如沸,种种不堪的流言甚嚣尘上,只是顾忌着皇室的颜面和药王的威信没有在明面上说罢了。阿小身为中宫之主,若这次不能亲迎太后,怕是会引火烧身,不知得被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诋毁成什么样子。她仓促回宫,一面要与德王叔交接政事,一面还要注意着太后那边的动静,暂时还腾不出手来处置那些个流言,等太后入主了凤翔宫,再与那些人好生清算不迟。
      正想着,脑袋却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郁仟浔瞬间收起眼底凛冽的寒光,转身扶着来人慢慢的坐下:“怎么有空到这里来了?瀚海殿在阴面,照不着阳光,湿气又重,阿小,要不我带你去看看御花园里新开的莲花罢?”
      她摸摸凤曦舞那只拍过“龙头”的小手,笑得分外温柔和善:“听说匠人们这次新种出来了一种白色的莲花,花瓣灿白如雪,姣然盛放间如漫天雪落,美不胜收,好看极了。阿小可有兴趣么?”
      “陛下都这样说了,臣妾岂有不应之理,”凤曦舞微微一笑,抓着郁仟浔的胳膊轻轻地摇了摇:“太后两日后就要回宫了,我……我之前从未见过太后,也不知她老人家喜欢什么,凤翔宫我请宫里伺候过太后的老人重新布置过了,也不知合不合母后的心意……”
      万一……
      “母后念旧,你请宫里的老人按她的心思布置下去,她心里一定欢喜。”郁仟浔搂着她的肩宽慰道:“母后人虽冷了些,性子却是好的,只是泽郡王……”她皱皱眉头,“你且避着他一些罢,七八岁的孩子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若他不小心冲撞了你可怎么好。”
      她想起独孤晟在信里写的关于泽郡王的种种品行,不动声色地暗叹一声。大概是因为他是母后的老来子,所以她老人家才格外疼宠纵容他吧?她素不与这个幼弟亲近,也因着之前的事与他略有几分隔阂,本以为母后会对他严加教导,却不想她只是一味的溺爱幼子,连请的先生也是经他同意了才定下来的。郁仟浔清冷的眉眼有瞬间的动容,她定了定神,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凤曦舞平坦的小腹,还有不到八个月的时间,她的孩子就会从她娘腹中出来,到时候她一定要对孩子好生教养,决不能让她重蹈泽郡王的覆辙。
      ……
      “娘娘,陛下的銮驾就在前头候着了。”
      元夕撩开车帘,见她又跪在佛像前捡着佛米,便捂着嘴轻笑道:“娘娘又在为陛下祈福呢?若陛下知道娘娘您如此爱重她,定然……”
      “也不算甚么祈福不祈福的,她领兵在外,身上难免背着几条人命,哀家没什么可帮她的,只能跪在这儿念几卷经书,捡一捡佛米,求佛祖菩萨看在哀家心诚的份儿上,替她超度超度亡魂。”
      郁祖儿敛了敛身上的素衣,见马车的速度渐渐放慢了,便起身对元夕说:“到地方了,来替哀家宽衣罢。”
      ——也是为了我自己,求一个心安罢了。
      ……
      等郁祖儿换好了衣裳,在一边等了好一会儿的泽郡王见状,立马三步并作两步,嗖地一下蹿上了太后的凤驾。他先装模作样的给郁祖儿行了个虚礼后,便一点也不客气的在车里来回踱了几步,然后整个人往软榻上一歪,叽里咕噜的滚了一圈后,才意犹未尽地爬下来:“母后这里的榻就是比我那里的软和多了,滚起来也舒坦。”
      “你这娇儿,”郁祖儿舒展着眉目,含笑唤他过来,替他拢了拢散乱的衣襟:“哪儿有什么不一样的,你那儿的软榻还不是从哀家这里搬过去的?是你这皮猴要耍无赖,想把哀家这处的也搬走吧?”
      “嘿嘿嘿,母后明鉴,孩儿绝无此意呀,”泽郡王被太后拢住了也不老实,伸长了手臂去勾郁祖儿放佛米的瓷碗,待碗啪的一声摔在地上,他才乐得拍手叫好:“母后何必为了长姐费这份心,反正她也不会领情!”
      郁祖儿嘴角的笑容一点也没散去,她拍拍怀里不停扭动的儿子,温和地哄道:“怎么能这么说你长姐呢?没规矩。”
      “规矩?哼,早晚……”他轻轻嘟囔了一句,哼了一声,转而挨着郁祖儿的脖子与她讲悄悄话:“母后,您说女子与女子之间真的能生小孩儿么?”
      他不大的一双眼睛左右瞟了瞟,才神神秘秘地接话道:“我看呀,是那个皇后红杏出墙,找个野汉子自己爽去了,临了珠胎暗结的时候,才扯出什么药王的名头来唬人。”
      他得意的摇晃着脑袋,嗤笑着说道:“可怜我那个长姐哟,到现在还被人蒙在鼓里呢,我听说那个皇后是在军营里怀上的?哎呀呀,军营啊,最是能鱼目混珠颠倒乾坤了,没准那个皇后连她孩子的爹都不知道是谁罢?哈哈哈!”
      他得出了这个令他自己满意的结论后,便挥开郁祖儿的手溜溜达达的走了,临去前还对着郁祖儿供奉的那座佛像呸了口唾沫,见圣洁的佛祖沾上了他这个凡人的口水后,不禁发出了一长串猖狂又猥琐的笑声。
      “……”元夕见泽郡王走远了,才满面忧色的望向郁祖儿:“太后,这……”
      “拿去烧了罢。”
      郁祖儿掸掸自己皱了的衣袖,面色如常的说道:“再派几个僧人去做场法事,别因这个恶着了佛祖。”
      “是。”
      元夕捧着沾了口水的佛像下去了。
      郁祖儿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的褶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极浅极轻的冷哼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回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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