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风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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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岳母大人了？”
凤曦舞正趁着没人时忙着偷吃刚才娘亲不让她吃的樱桃奶酪，骤然被郁仟浔虚虚地抱进怀里时还吓了一大跳，一瓣樱桃果肉顿时不上不下地卡在嗓子里，噎得她扶着桌子发出一长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郁仟浔哭笑不得地帮她拍背：“……不至于吧，我有这么可怕么？”
凤曦舞用眼神无声地控诉她。
“……”郁仟浔摸摸鼻子，拿起旁边的玉勺自她碗里挖了一块奶酪出来：“这东西性寒，你胃不好，不能太过贪嘴，知道吗？”
“知道了，”凤曦舞搅搅碗里晶莹剔透的冻奶酪，犹豫片刻，还是忍痛把碗推到郁仟浔面前：“给你。”
郁仟浔清冷的面容缓缓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她长臂一伸，从容地揽住凤曦舞的肩，把她带进自己怀里，低头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唇：“阿小真乖。”
“……又胡说！”凤曦舞嗔怪地掐一把她的腰，用手挡住她又一次的亲吻，郁仟浔温柔的吻落在她掌间，她轻柔的呼吸拂过凤曦舞的掌心，引起肌肤阵阵的战栗。凤曦舞触电般地缩回手去，目光却情不自禁地转向郁仟浔的方向，只见她微垂下头，逆光的脸庞显得愈发棱角分明，微冷的眼神在触及凤曦舞时恰如云破日出、冰消雪融，只剩下浓浓的宠溺和温柔，凤曦舞被她的眼神看得心底一热，遮住嘴唇的手不知不觉地便放了下来。
郁仟浔得偿所愿地吻上她带着甜香奶味的薄唇。
“阿小……今年三月与姽婳的那一战，我有极大可能是要亲征的。”
感受到怀里瞬间僵硬的身体，郁仟浔默然片刻，更用力地抱住凤曦舞，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一般：“刚才我在御书房与王霖、韩征和平远侯三位将军谈了谈，发现与姽婳作战的话，其实我军的情况不容乐观。”
凤曦舞眼皮一跳，坐直身体专心地听她讲下去：“其一，据我国派入姽婳的探子回报，姽婳于年前秘密训练了一只大约有三万人的精兵队伍，我猜有八成的可能，这只队伍会做为一只奇兵出现在战场上；其二，姽婳以蛊术闻名左右，那蛊术你我也见识过了，实在是混淆乾坤，防不胜防，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平远侯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防住；其三便是姽婳那纵横四海、闯下赫赫威名的骑兵了……”郁仟浔伸手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头疼地说道：“姽婳骑兵马术精妙绝伦，来去如风，极难攻击，尤其是他们胯/下的汗血宝马，千里奔袭更是不在话下。加之姽婳地形复杂多变，地势坎坷崎岖，山脉此起彼伏，攻城之战易守难攻，对我方着实不利……”
她幽幽地叹一口气，帮凤曦舞将鬓边一绺炸起的呆毛捋顺：“平远侯他们极力反对我御驾亲征，我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可我始终有种预感：御驾亲征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一件事，变的只可能是发生的时间早晚而已。”
郁仟浔紧紧地搂住凤曦舞，把下巴搁在她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芬芳馥郁的桃花香气：“……阿小，若我不幸战死沙场，你便从宗室中择选一个听话的稚子，扶持他登上皇位，王少而母壮，朝中定会有人散播流言蜚语故意中伤诋毁于你，这些害群之马你不必理会，只需暗中记下他们的名字，然后告诉独孤晟他们即可。阿小你要切记，不管太后怎么恳请或是威胁你，都不要让泽郡王登基为帝。”她缓缓摩挲着凤曦舞的脸颊，不出所料地摸到了一片潮湿的水迹，她微凉的指尖不由得微微一颤，那点水渍似是燎原的烈火，又似是九幽的寒冰，让她的身体一会儿处于炙焰的烘烤下，一会儿又浸于凛冽的冰水中。
郁仟浔深吸口气，低声道：“……他自小不长在我跟前，我对他的脾性胆识知之甚少，只从宫人嘴里得知他性情骄奢，目空一切，实在不是当君王的料。而且……而且……他要是登上大宝，太后绝不会留下你与她分权。太后她……在治宫方面颇有几分心得，若她愿意，悄无声息地除去你也不是甚么难事……”
她低下头，将自己冰冷的脸颊抵在她微湿的脸庞边，喃喃地低语道：“我已经暗中留下遗诏，黄纸固封，藏于我书房的暗格内。我身故的消息一传回京城，你便召集群臣，将我的遗诏拿给他们看，只要丞相和几大尚书点了头，其他朝臣就算不满，也不会当面表示出来。宗室中的几个孩子我都看过了，能入眼的也只有德王叔的幼子和安王叔的孩子，你便私下传召几位重臣，商议一下该立谁为帝比较好……阿小，我说了这么多，你听没听进去啊？”
郁仟浔心疼地拿绢帕给她抹眼泪，凤曦舞吸吸鼻子，劈手夺过帕子豪放地一抹脸，声音哽咽地宣布道：“嗯，我都听进去了……”
正当郁仟浔放心地松一口气时，凤曦舞却冷笑一声，道：“……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按你给我规划的路走呢？”
郁仟浔嘴唇微张，蓦地怔愣在原地。
“允如，我是不是应该夸夸你呢？”凤曦舞歪头亲亲她的脸，涩声道：“你费尽心思、辛苦筹谋，为我安排了一条最合适的退路……我是女子，不能为你绵延子嗣、延续香火，若你……若你……我应是去为你陪葬的，我猜你一定在密旨中提及了此事罢——在你为我安排的那条路中，我扶持新帝登基，对他悉心教养，他成年后我便痛快放权，他亲政后必然会念着我以前的养育之恩，孝顺奉养于我，我因此得以安心颐养天年，纵是死后，也能保住一世贤名……允如，这条路确实是你能为我安排的最好的一条路了，可我并不想遂你的心意走下去。”
她昂起头，倔强地看向怔住的郁仟浔，薄薄的嘴唇紧张地抿成一条直线：“什么平安终老、一生富足，我都不想要，我只知道若你去了，我也定然是活不下去的……”
“阿小！”
这话也能是随便说得么？！郁仟浔情急之下一把捂住凤曦舞的嘴，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连声线都染上了一丝哭腔：“不要再说了……”
“不，我要说，”凤曦舞拨下她的手，神色由柔弱慢慢变得坚定，她轻声道：“允如，我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告诉你——若你死去，我绝不会苟活于世，所以就算是为了我、为了你守护了这么久的大晋子民，你也一定要珍重自己，可以吗？”
“……”郁仟浔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渍，郑重地点了点头，凤曦舞透过朦胧的泪眼，看见她白皙而清丽的脸上倏忽绽放出一抹笑纹。
年华似水匆匆一瞥，多少岁月轻描淡写，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允如，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惟愿，生生世世与君同生共死，总不负今生这一场桃花入命的相思。
……
永昌六年正月初八，大吉，宜祭祀、祈福、求嗣、开市。
年轻的帝王身穿大裘，内着墨色烫金衮服，上绣日月星辰、山川湖泊，头戴十二旒冕，步履从容地踏上圜丘的东南侧，彼时，鼓乐齐鸣，声震九霄。帝亲自宰杀牺牲（祭品），将它们同玉璧等物放置到一起后，点燃积柴，烟火高腾于天，在缭绕的烟雾中，郁仟浔沉默地转过身来，望着底下屏气凝神的一干朝臣，烈烈的火焰在她眼底起起落落的闪烁，那光芒穿透霭霭的雾气，直直地射入每一个人心底。
据《晋书·惠帝本纪》所载，永昌六年正月初八，帝于京郊圜园祭天之时，对姽婳国宣战。同年二月上旬，韩征、王霖及平远侯刘武三员大将，率二十万重兵携雷霆之势奔赴西南边境，帝亲誓师；三月末，大军与姽婳士卒相遇于渭水河畔。我军与之交战数次，不敌，为鼓舞士气，帝力排众议，率八万精兵及金吾卫亲卫数十人，御驾亲征。
……
凤曦舞望着跟前风尘仆仆满面倦色的独孤晟，心里不祥的预感愈发明显，她紧紧地握住郁仟浔送给她的那只步摇，仿佛这样就可以从这上面汲取到无穷无尽的力量似的：“……是陛下那边，出什么事了吗？”
“娘娘容禀，”独孤晟深深地一俯首，沉声道：“全赖臣等救驾不力，以致陛下在姽婳举兵攻城之时……”他喉头轻轻一滚，语气艰涩地道：“……不幸失踪。”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风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