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云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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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姽婳当时突然发动夜袭，三位将军亲至前线督战，陛下本也想去，却被我们劝住留在了营地，大约半个时辰后，前面突然传来消息，说是前线吃紧，请求后方派遣精兵增援，”孤独晟紧锁着眉头，低声回禀道：“陛下登时便坐不住了，亲自点了兵马要去前线与其他三位将军汇合，我和王副使见实在留不住陛下，只好一路贴身相随。但我们还是太大意了……战场上情况瞬息万变，我们紧赶慢赶着的追着陛下，最后却还是跟丢了，后面清理战场的时候每一具尸身我们都仔细地查验过了，没有发现陛下的……尸体。苦寻无果后，平远侯当机立断的宣布陛下‘重病’的消息，并找了一名与陛下身材相仿的女子暂时冒充陛下，随即便派我和王副使连夜赶回京城，我们一在明一在暗，平远侯嘱咐我赶在他前面将真实的情况汇报给娘娘，等王副使陛下‘重病’的消息一到，娘娘好歹不会不知所措。”
说罢，他微微弯下腰去，沉声道：“臣等护驾不周，请娘娘责罚。”
“……不怪你们。”不知过了多久，凤曦舞才恍惚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木然地松开郁仟浔赠给她的那只洒金珠蕊桃状水晶步摇，步摇骤然坠落至坚硬的檀木桌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凤曦舞却浑然不觉。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衣摆上缀着的晶钻铺散开来，被冬日反射出耀眼夺目的银芒，独孤晟小心地觑一眼凤曦舞的脸色，只见她面色惨白，形容灰败，合身的皇后常服穿在她身上竟有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凤曦舞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的小几上，抄起一杯冷茶下肚，涣散的神志总算找回来些许。她咳了咳嗓子，音调嘶哑的问道：“此事还有谁人知晓？”
“除了我和王副使外，只有三位将军和那名女卫知道实情。”独孤晟思忖片刻，斩钉截铁地说道：“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嗯。”凤曦舞搁下杯子，轻声道：“陛下于战场上失踪，这件事玆体事大，除你们几人外，本宫愿再无一人知晓，是以多此一问，请独孤正使不要见怪。”
“不敢，娘娘真是折煞臣了。”
独孤晟躬身一礼，语气惶然。
“关于这件事，三位将军可还有什么旁的嘱咐吗？”
“……”独孤晟低头思索一阵，迟疑道：“没有，三位将军说这件事由娘娘全权负责，臣等在旁辅助。”
凤曦舞轻轻一笑，知道他们怕她威严不足，难以镇压群臣，所以才将独孤晟和王泽全派回来协助她，见独孤晟一脸难以启齿的表情，她识趣地不去说破，转而道：“那便劳烦两位了。对了，不知王副使几日后才能到达淮上？”
“他是在臣出发之后出发的，一路快马加鞭而来，大约三五日后便可抵达京城了。”
“这么快……”凤曦舞微微拧起了眉：“陛下病重，自然要从太医院筛选出几名医术高超的御医带去军营为陛下医治，这几日你便暗中择选几名嘴严又颇有能力的御医，尽快的把名字报给我，”见独孤晟点头应诺后，她颔首道：“陛下病重，本宫这个做妻子的自然不能无动于衷——这样罢，便由我……”
“不可！娘娘，这万万不可！！陛下离京前便百般叮嘱我等万不可让娘娘涉险，臣等自会护送太医安全抵达西南边境，还请娘娘莫要再有……”
“独孤正使，”凤曦舞蓦地出声打断满脸焦灼之色的独孤晟，在后者愕然的神情中，她端正神色，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的爱人在战场上失踪了，我现在焦躁得恨不得插翅飞到她身边……这份心情，希望你能理解。”
“再说了，三位将军也说过，这件事情由我全权负责，”她刻意地咬重了全权两个字：“此事就这么定了，待陛下病重的消息一传回京城，我便即刻召集群臣，当众宣布这件事情——哦，对了，若我也离开京城，皇宫里的一应大小事宜，便要有人来暂时代为管理才好……我听说老德王近些日子从封地搬回了京城，陛下一直甚是爱重老王爷，我也信得过老王爷的人品……我和陛下不在的时候，便由他回来主持大局。”
她默默地敲定了一应事宜后，放松身体轻靠在梨木椅背上，微笑着望向他：“还有什么事吗，独孤正使？”
独孤晟沉默片刻，才缓缓地向凤曦舞揖礼道：“是，臣谨受命。”
……
果不其然，三日后，随着王泽返回京城，陛下重伤的消息也不胫而走，凤曦舞按照计划召见了几名郁仟浔的股肱重臣，宣布了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内，皇宫里的一切事宜便都先交给老德王进行处置。老德王是先帝的三叔，不管是自己的兄弟还是侄子登基，都一直安安分分，与世无争，诸臣对他的品行很是信服，这件事便这么敲定下来，等凤曦舞与老德王交接好皇宫的各项事宜后，便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淮上，前往西南边境。
在路上的日子多少有些苦闷和无聊，凤曦舞便强迫自己多看些描写姽婳奇风异俗的民间话本，或者歇息的时候不停地向几位太医请教一些紧急救护的手段和方法，又或者拿出地图，同王泽等人一起研究郁仟浔失踪的地点，日子就这样一点点的从手中溜走，凤曦舞以为这样自己就不会再去想她，可事实证明，当她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无神地盯住马车褐色的车顶时，思念就如同经久不息的潮水，在瞬间便她淹没溺毙。
愈近西南，沿途所见便愈发荒凉，旷野的风卷起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儿，撕扯下它层层叠叠的花瓣，将之随意地抛洒在空中，漆黑如墨的天幕上映着点点繁星，银河倒悬于天际，带着些灿烂皎洁的银辉，为迷路的旅人照亮回家的方向，月凉如水，晚风裹挟着阵阵凉意掠过凤曦舞的脸颊，她挺直腰板，目光悠远地穿过无边无际的戈壁沙漠，漫无目的地落在某处角落。
身前的篝火已经燃至了尽头，噼啪炸响的火苗声唤回了她浩渺的神思。凤曦舞放下手中的枝桠，起身轻轻拍了拍裙裾上的尘土，她叫住要再点火的王泽，平静地说道：“已经快到边境了吗？再加快一些速度罢。”
我有些等不及了……
她咽下后半截话，转身瞥了眼头顶那一轮终岁如弦如钩的泠泠孤月，唇际泛起些无可奈何的寂寥笑意。
“要起风了吗？好冷……”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云涌（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