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试镜风波（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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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莲突然觉得心头发冷。
她的确后台硬，足以傲视现今娱乐圈中一众小花。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在这个不大却卧虎藏龙的圈子中，也有许多她惹不起的存在。比如，晴天工作室身后站着的苏家，还有不显山不露水，却把控绝大部分音乐资源的“听缘音乐制作公司”。
听缘在娱乐圈的份量比星光还要重，就相当于苏家在商界中的地位。虽然是音乐制作公司，感觉上好像与演艺圈没什么关联，但近几年听缘旗下的歌手都在向“唱而优则演”的方向发展，也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娱乐圈，它毕竟是个圈嘛。
薛莲所知道的李小狼，是一个出身普通家庭，没有任何后台，却得到听缘董事长舒余青睐的十七岁少年。他很特别，拒绝了听缘的邀请后不但没有被打压，反而还让舒余公开声明不准任何人动他。要不是舒余早就有了幸福和睦的家庭，又洁身自好没有太多负面新闻，娱乐圈那些娱记还指不定怎么编排呢。
不过，这个李小狼很低调，虽然身在娱乐圈，但知道他的人并不多，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碰到。薛莲琢磨着这个李小狼到底是正主还是只是同名之人，自己要不要跟他交好。可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李小狼便走出了房间。
程清风循声看去，少年清俊的脸庞上挂着温和的笑，既没有十分欣喜，也没有多少失落，看不出他真正的想法。
淡然一笑，程清风想，他的表现应该很不错。
身旁的人一个个进去出来，有人不动声色，有人黯然离开，无形中给了后面的面试者很大压力。程清风倒是丝毫不紧张，因为他已经跟那名叫李小狼的少年聊起中国古典乐器来。
最开始搭话的是李小狼，他跟程清风说了些自己面试时遇到的状况。后来聊着聊着，不知怎么的话题就拐到古典乐器上了。
从程清风父亲写箫的书，到名曲《湘妃怨》的吹奏技巧，两人像是终于找到了知音一般越聊越兴奋，毕竟都是学过乐器的，许多东西都能大幅度展开和深入探讨。要不是再有几个人就轮到程清风，他们还不知道要说到什么时候呢。
“程大哥，你的剧本揣摩得怎么样了？”结束了上一个话题，李小狼想起程清风还没试镜，便关心地问。
“还好。”想了想，程清风浅笑道：“有九成把握。”
李小狼了然点头，他明白程清风的意思。九成把握，是他的能力所及，剩下的一成则是以他的能力无法抗衡的变数。不过，九成啊，那么短的时间，他竟然把自己要试镜的角色研究得如此透彻？
没有怀疑程清风的话，李小狼知道，他没必要欺骗自己。
“下一个，程清风。”
恰在此时，工作人员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程清风对李小狼点了点头，拿着袋子起身走了过去。
房门“喀嚓”一声合上。
进入房内，程清风的视野一下子暗了下来。窗帘紧紧合着，不让一缕阳光投入，昏暗的壁灯洒落阴沉的浅蓝光线，却没有任何柔和浪漫的感觉，只令人觉得阴森。
清澈温润的眸光瞬间暗下，深沉如海，阴霾覆盖，神色是极致的冷静，唯有唇角弯起的浅浅弧度流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张扬。
凝视前方虚空中某一处，程清风似是看到了连续犯下三桩杀-人-案的凶手，气定神闲地从袋子里拿出一包烟，而后随手抛开袋子，慢慢抽出一根烟叼在口中。
“半个月前，你到黑市买了把-枪-和一匣子-弹，让我想想，你还买了个手电筒，就是丢在第二个受害者家里的那个。你大概没想到上面会留下自己的指纹吧，虽然在没有确定嫌疑人之前指纹比对意义不大，可一旦有了调查结果，那枚指纹就成了决定性证据。”
程清风的语气轻缓平和，不带一丝烟火气。说完之后，他停顿了半分钟，好像在倾听凶手的狡辩，神情稍微变了下，从平静变为嘲弄。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既然你还不想说，那我就再给你看点东西好了。”程清风转头看向袋子掉落的地方，有几页纸张探出袋口，“不用我替你捡了吧？自己交代，也给自己留几分颜面不好吗？非要弄得这么难看干什么呢？”
又停了十几秒，他微微偏头，漫不经心地抬眼，眸底落了闪烁的霓虹灯，是五颜六色的繁杂与喧嚣，恰好掩住深藏的冷酷。
“聪明人大抵是相似的，可惜，你只是聪明，却不够聪明。”
言罢，他两指夹住烟，掏出打火机点燃，放到凶手的脚边，轻笑道：“Good luck，dear sir。”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程清风表情一变，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沉静。与此同时，房间里的壁灯灭了，日光灯亮了起来，柳唐与张季毫不吝惜地鼓掌，脸上满是赞赏之色。
“不错，非常不错，感情、心理、表情都把握得十分准确，最后加的点烟动作更是点睛之笔，既表现出秦君对凶手的讽刺，也隐晦地点出了他内心隐藏的悲悯。”柳唐眼睛闪闪发光，一副恨不得冲上去拥抱程清风的模样。
没办法，在写剧本时他就知道“秦君”的人设极复杂极难演绎，以他如今在娱乐圈中的名气地位，那些有能力饰演得让他满意的他都请不来。原本他都跟张季做了最坏的打算，修剧本改人设降低难度，没想到竟然来了个几乎可算是完全符合条件的人，饶是以他的镇静，也忍不住心底喷发满溢的狂喜之情。
得到柳唐的夸奖，程清风有喜意，却只是谦逊地应了句“过奖了”。这宠辱不惊的态度，令柳唐与张季对他好感更甚，当即就拍板定案。
“你可以回去准备了。”心头大石放下，张季整个人都轻松很多，笑眯眯地拍拍程清风肩膀，他道：“两天后到剧组来吧，秦君这个角色就你了！”
程清风欣喜地笑着点头：“我会努力演好这个角色的。”
……
正式开始面试之前，李小狼便告诉他进去之后选择一个片段直接演就好，前一天晚上凌罗也给他透了底，让他即兴发挥，所以他才会准备那个袋子和里面的东西。一包烟，几叠旧报纸，虽是简单的道具，但效果却非常好，达到了他的目的。
“过了？”见程清风出来，李小狼合上书微笑着道，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却是陈述的语气。
“过了。”顺利拿下角色，程清风心中不免雀跃，笑容也比平时的礼貌性微笑深了许多。
把书收回包里再背到背上，李小狼向程清风道别：“我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要上课，就先走了。两天后剧组见。”
“好。”
目送他离开，程清风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因为一次试镜就沾沾自喜，稍稍敛了笑容。转身正想看看凌罗回来了没有，却看到在角落里不知站了多久的他，肩上都落了不少墙灰，还傻兮兮地笑着跟自己挥手。
“怎么样，过了吗？”凌罗兴冲冲跑过来用力揽住程清风肩膀，笑嘻嘻地问。
其实结果他已经知道了，只是想听程清风亲口说，再定定心而已。
程清风也知道他的心思，点点头说：“走吧，我请你吃饭。”
恰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按下接听键，程清风刚将手机贴到耳边，就听见了苏无雪低沉的笑声：“试镜通过了？”
闻言，程清风忍俊不禁道：“你是第三个这么问我的人。”
“哦？”在文件上一笔一划端正地写下自己姓名的苏无雪一怔，笑问道：“除了我和凌罗外，还有人知道你要去试镜吗？”
“不是，是在试镜时认识的朋友，比我小好几岁，叫李小狼。名字怪怪的，人倒是很好相处。”简单解释两句，程清风又问：“现在有空吗？我想请你和凌罗吃饭。不过以我现在的身家，顶多就是一顿火锅，你别嫌弃。”
“怎么会，我也好久没吃火锅了。”挥挥手示意云雪把处理好的文件拿出去，苏无雪扯了下领口，低声道：“这样吧，把地址发给我，你和阿罗先过去，我一会儿就到。”
“好。”
像相识多年的好友一样与苏无雪熟稔地又聊了两句，程清风挂掉电话，问凌罗附近有没有火锅店，话音未落，人就被他拽了出去。
“我虽然是个路痴，但要说方圆五百里有什么东西好吃的店的话，问我准没错！”
信誓旦旦地拍着胸口，凌罗说的丝毫不觉得自己是路痴兼吃货有什么丢脸的，还颇为得意地给他介绍起哪家的糕点味道最好哪家的面食最正宗来。程清风听得有意思，也没打断他，偶尔还会问几个问题。
两人就这样一边说一边往停车的地方走，可是还没走出摄影棚，他们便听到身后传来了气急败坏的怒骂声。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我来试镜是给你们面子，你们真以为我看得上你们这个破剧吗？！”
程清风与凌罗对视一眼，不解地回头看去，就见薛莲指着张季破口大骂，前者脸色涨红气愤难抑，后者同样表情难看，只是隐忍不发而已。
见状，程清风也明白了，淡然道：“她没选上，恼羞成怒了。”
“以她对这部剧的态度，能选上才怪了。”凌罗嗤笑一声，不想多事，拉着程清风就要继续走。
谁知薛莲不知怎么看到了程清风，突然想起前几天在《兵戈谣》听到的传言，银牙一咬，突然冷笑道：“还说没有内-幕，他不就是吗？那个叫程清风的，给我站住！”
听到自己的名字，程清风脚步一顿，回身问道：“小姐，有事吗？”
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走到程清风身前，薛莲绕着他转了一圈，憋了好几天的火气在他平静淡然的目光下轰然爆发。
“程清风是吧？听说几天前你在《兵戈谣》剧组勾搭上了晴天工作室的老板，今天就可以在他投资的剧里出演男主角了，他对你可真好啊。不过要我说，像这种小家子气的网剧根本算不上什么好资源，看来就算是走捷径，你也还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人物罢了！”
一字一句，没有脏话，却尖酸刻薄到了极点，让不远处的张季都气得不行。凌罗就更忍不了了，他那暴脾气怎么可能容忍旁人这样污蔑自己的朋友兼所带的艺人，想也不想就要喷回去。
但程清风阻止了他，云淡风轻神色分毫未变：“小姐误会了，我与阿雪并非你想的那种关系。而且，以小姐的身份，说这种话似乎不太好吧。”
其实，这种时候，程清风不适合用那么亲昵的语气称呼苏无雪。然而他是很纯粹的人，感情如何就是如何，即便会因此被误会，他也不在乎。
果然，“阿雪”二字一出，薛莲冷笑更甚：“哟，叫的这么亲密，说没有那种关系谁信啊？此地无银三百两！”
凌罗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快按捺不住体内蠢蠢欲动的洪荒之力了。程清风却不带什么情绪地笑了笑，淡静而犀利地回击道：“小姐不要以为，自己做了那种事，全天下的人就也要和你一样。”
“你！”薛莲猛地瞪大眼，在场的人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她这个当事人就更不例外了。
程清风与薛莲，一个是无根无据的空穴来风，另一个却是众所周知的心知肚明，一时间，谁更没脸，有目共睹。凌罗也没想到脾气温和的程清风如此犀利，上来就给了薛莲一记暴击，顿时觉得大快人心。
“好，好！山不转水转，我们来日方长！”薛莲气得呼吸急促，自出道以来就一直顺风顺水，从没受过这种气的她算是记下了这个仇，转身就要离开。
在她迈出第一步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夹杂着寒风与冰霜的声音突然而至，冻住了她的步伐。
“薛小姐好大的气派，竟然威胁起我晴天工作室的人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凌罗先是一怔，然后惊愕地回头，程清风也好奇地看向声源地，就见一人从黑色轿车上走下，淡漠的目光撕裂空气，狠狠钉在浑身僵硬的薛莲身上。
那是一个与苏无雪有七分相像，但气质如霜雪般冷漠的男子，一身黑色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洁白的衬衫却将扣子扣到最上面，可见其性格的严谨傲然。俊美的面容如冰雪塑成，看谁都冷冷的，唯有眼神落在程清风身上时，才如春风破冰般流淌出些许温度。
程清风不知他的身份，只是能从他冷淡的神色中感觉到他的善意，于是，也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然后，他清隽的眉目与笑容，便被这一刻灿烂的阳光镌刻在男子的心中。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试镜风波（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