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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情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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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及近来的身不由己,双目中的酸楚险些困不住,若雪低下头来,思念尤甚却不得不顾妹妹安危,挣扎半日方凄凄道:“只要阿妹无虞,见与不见都无妨,大人无需为此事费心,只是……”她执帕拭了拭眼角,抬眸去看眼前这位深不可测的年轻中书令,掩唇小心翼翼试探,“霜降已至,天气转寒,妾身做了两身御寒薄袄,不知能不能托大人……送进天牢……”
说至最后声音已然弱的听不见了,薛弋淡淡抬眸,视线却错开那道明丽身影,落至帘栊之外的一线寒夜,声音也如夜般清寒,“既是夫人委托,本官自当尽力。”
次日夜里,天牢那边传来有人探视尹卿知的消息,按之前的部署,一切妥当,探监之人虽顺利进了天牢,却因遭遇上头突击视察而不得不中断计划,未能见到他们想见之人。
尹氏一案,大理寺、刑部、御史台可谓忙得是人仰马翻,而功夫也不负有心人,上头催得紧,他们也在历时一个多月后,终于定谳:
前左囯相尹孟山伙同其子前户部尚书尹括、前兵部侍郎尹浅书、前骑都尉尹浩知、前盐运司尹漠华等一众人,欺君罔上,以权谋私,结党怠职,残害忠良。并涉贩卖人口,纵容从属强占民田,强抢妇女……诸罪证据确凿,罪不容诛。
罪不涉谋逆,终判主犯从犯一干人等满门抄斩,尹氏首当其冲。
而就在罪诏布告天下之际,中宫皇后尹氏突然早产,阖宫上下紧张了一夜,次日清晨,皇朝又一位公主诞生了。正是这个早产的婴孩,拯救了尹氏满门,皇上高兴,敕令大赦,除尹孟山一众主犯伏诛,其余男丁免于一死流放朢岭,女眷则全数充妓。
寒流来得太迅猛,仅是一夜之间,帝都俨然到了严冬,满城冰霜。
落月小染了风寒,得知父亲和弟弟要被流放至寒冷的北境为奴,这一病便不大能好了。一连拖了好些日子,整个人都清减了许多。
寒雨连绵下了好几日,终于又放晴了,一身病气晦涩,落月蔫蔫搬了张躺椅于檐下,晒着半边身子,晒得昏昏欲睡。不多时,小五小跑进来说蒋松柏前来拜访,怏怏不乐许久的她终于有了点精神,一张脸生动起来,“松柏?他现在何处?”
算来松柏也刑满出来有段日子了,最近她浑浑噩噩的,都把这孩子忘了个没影。
“正是,此刻候在前厅呢。”
落月欣然,打整好自己来到前厅,刚掀了帘栊出来,便瞥见一个瘦弱身影,笔直挺立在前厅大门一侧。
隔着老远,她便激动不已地唤他,“小松柏。”
松柏循声看来,喜笑颜开朝她走去,到了身前便要下跪,唤道:“范姐姐。”
落月眼疾手快阻了,“这是干什么?”
松柏当即淡下笑容,抬眸端肃道:“请姐姐务必受松柏一拜!”话毕,便犟着要下跪。
他一个小孩子自是拗不过落月,终放弃跪拜。落月亲密地拉着他往里屋走,并慰问了他娘,寒暄一阵已至热气缭绕的里屋。铜炉里炭火正旺,温着的热水丝丝缕缕吐着白汽,落月见他手冰凉如铁,急忙提壶倒了一杯递给他暖手。
松柏显得有些局促,似有难言之隐,落月瞧着,心底大约明白几分,思忖片刻主动问道:“你回来也有些日子了,你娘那里没起疑吧?”
松柏稍作静默,双手转动着水杯,“我娘……她想亲自前来致谢,我……我之前并未在这里做工,如果她来,一定会穿帮的。”
他将头埋得更低,一脸苦大仇深。落月咳嗽了几声,缓过劲来道:“之前倒是我们思虑不周了,不若你往后就留在这里做工吧?你看你学业辍了,正好学一门技艺,别看只是择一择药材,里面学问可大着呢。闲暇时间你还可以自学,勤勉一点,并不比在学堂差。”
想起之前在牢中,松柏告诉她自己在学堂里遭人欺负的事,落月至今还耿耿于怀,恨不能替他打抱不平。
到底是小孩子,听她这样说,松柏立时一扫愁苦,欣然道:“我真的可以留在这里做工吗?”
落月点头,“当然可以,虽离你家远了些,但总好过你自己找工做。你这么小在外做工,且不说你娘不放心,姐姐我也不放心。这里有我和你秦伯伯,还有上次我与你提过的大哥哥,我让他教你武功!你看如何?”
“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范姐姐,您真是松柏的大恩人!”说着又要来拜谢。
这称呼如何听如何别扭,落月蹙眉,一手阻止了松柏,“日后见了我切勿拘礼,我对这些繁文缛节深感头痛。”扶他回原位坐好,忍不住轻轻戳了戳他笑得圆润的脸颊,“还有,范彤只是姐姐的假名,那日在衙门是不得已而用之。你既是我义弟,我便不瞒你,其实我姓尹,名字呢叫落月,以后就叫我月姐姐吧!”
他闻言僵了笑容,似是极为震惊,张口结舌地问道:“月姐姐……姓尹?”
落月掸了掸他肩头衣褶,不以为意“嗯”了一声。
松柏愣愣看着她,再没了话。
商君陌从外头归来时,夕阳已西沉,进了东厢房劈头丢给落月两个包袱。落月一臂接了一个,搂至胸前看了看,惶惑道:“这是……赶我走?”
商君陌:“……”
他行至桌边驻足,也不嫌弃某人刚喝过的杯子,兀自倒了杯温水喝了,这才掀袍坐下,“这些都是御寒的衣物鞋袜,我已打探清楚,伯父他们要待刑部录完册之后才会被押送出京,北去苦寒,没有御寒衣物怕是难以忍受。”
落月抱着两个包袱早已呆了,眸中渐渐盈了一眶晶莹,欲夺眶而出。呼吸憋得久了,再呼气时喉间又痒起来,她忙搁下包袱掏帕子捂嘴咳了起来,身子一颤一颤。商君陌看在眼里,心生恻隐,上前轻轻为她顺背,一股暖流从掌心渡过去,视线不经意落在她略松散的衣襟里,迅速移开,不合时宜地说了句,“你近来瘦了,胸都小了一圈。”
落月再次岔了气,一把将他挡开,咳得面红耳赤还不忘剜他一眼。
可她又怒不起来,为了她的事,这人伤还没痊愈便忙前忙后。他又何尝不是瘦了!
被他点燃的烛芯之火摇曳着,愈燃愈亮,在他幽深的眸子中跳跃起舞,他看过来的一眼炫亮得摄人心魂,落月脑子滞了一瞬,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刑部大牢那边我已打点好,那里守卫不似天牢森严,他们允准我们以远亲之名前去探监。”
一语似蜜,将落月心中万般酸楚溶解。自从入京,他不声不响为她做了太多,在她最艰难无助的时候,悉心照顾呵护着,如兄如父,却更像是……她也说不上来。
反正此时此刻,她好想上前抱住他,并且就这么做了,一头扎进他坚实温厚的胸膛,环了他腰身,本想唤他“阿无”却终是卡了一下,“师叔,你真的是太好了!”
这只小猫主动撞进怀里,商君陌反倒不自在了,僵着身子有些无措,半晌,才小心翼翼地抬臂将她搂紧,如愿以偿般摩挲着她秀丽的发丝,轻柔而流连。
浓烈的男子气息将她笼罩,落月微醺,身子渐渐热了,低声问他,“你为何要对我这般好?”
炽热的幽香自她颈间层层氤氲,商君陌几欲难能自控,一把将她的腰箍紧,抵着她秀发应道:“想对你好。”
二人不觉意乱情迷,耳鬓厮磨起来。
“咚!”
二人同时一惊。
一声异响来得正是时候,再晚一瞬某物便要叫嚣抬头了。商君陌重重呼出一口气,在身前之人挣扎前放开她,移眸看向门口,但见是小五绊在了门槛上,一个踉跄窜了进来。
小五惊慌失措,忙不迭解释道:“小的什么也没看见……那个……小的只是来问少主和大小姐……是不是在房中用餐……”
那便是什么都看见了,落月赧然,登时颊畔绯红,背过身去拎了桌上包袱就往里屋走。只听商君陌在身后淡淡回小五道:“将饭食送这里来。”
小五走后,商君陌便跟着进了里屋,见落月正在床前翻看包袱里的衣物,忍不住过去又一把搂了。落月再懵懂也明白过来他的情意,一时心跳如雷,心窝一浪更比一浪高,挣扎都变得无力了,“师叔……我……我……你……”
“叫我阿无。”他俯身魅惑她。
落月被他的气息撩拨得心头发颤,声音也跟着颤了,“我……一时不习惯……师叔,啊!别咬我!”
他不勉强她,自己也算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知道她少根筋,因为身边一直没长辈教导,某些方面始终懵懂,这事还需循序渐进,要不然会吓坏她。
正想着,猝不及防底下挨了一击,痛得他险些背过气去。
幸好没昂首抬头,不然准被她打折了!
落月回身瞧着脸色异常难看的某人,瞪大眼睛表示很惊愕,“有这么疼吗?”见他一脸要吃了她的表情,忙往后掣了掣,“是师叔你教我的,有人靠我这么近就……就攻下路的。”
商君陌咬牙:“……”
他教的,他认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