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羲和百里

2、旧事

　　我的身影在阳光的照射下投在郁郁葱葱的森林叶片的顶端，吓得隐在森林里的低级妖怪们惊慌不已。我心下好笑，故意用赤裸的足尖掠过顶端墨绿色的叶片，沙沙作响，引得它们东奔西跑，惊恐万分。

　　我在低级妖怪们之间的风评向来不太好，可能比我想象中的更差。究其原因，可能是我经常把它们赶出巢穴玩？或是把它们之间的哪一只小可怜抓回王宫里玩个一年半载？谁知道呢，可能都有吧。

　　本来今日晴空万里，湛湛青天，是个和它们嬉耍的好日子，可看了那个家伙的来信，心里气得慌，实在没得心思在寻它们开心，便收了心，脚尖轻点树叶，展翅朝王宫方向飞去了，留得小妖怪们一阵惊呼，道我今日发了善心。

　　我在空中翱翔，俯视这片广阔繁茂的大地，多少生灵在这片大地上衍生，生长，繁茂，成熟，消亡，更新换代，生生不息。而这片大地的统治者，千万年来，却从未变更过，是了，也就是我的君主一族——西国犬族。虽然我的母族也勉强称得上是上古兽族，繁衍至今，但族内政权分裂，勾心斗角，早已不是过去那个令人安居乐业、其乐融融的国度，相反，充斥着杀戮，歧视，争夺以及那片大地上的人类和我们族内子民的恸哭声。

　　族内分裂成为几个支族，每个支族由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老统领，倒不是只有那些捋着白胡子的老头子才能成为分族首领，相反——我们族内向来是强者崇拜，只要是有实力打败上任首领者皆为新任统领，无论年岁。说是统领支族，可历代的统领没一个是带领我们这些基层子民走向富荣的，他们争夺那个位子，也不过是向其他支族的首领们发出的挑战而已。这也促长了我族的杀戮之风，好多家伙在那位置上尚且坐不满一天，它们的头颅就裹着湿淋淋的鲜血从那座上跌落下来，埋入黄土。

　　千年之前，初出茅庐意气风发的我也充满了雄心壮志，满心满意地想要成为支族首领，盯着前任首领背脊的一双清瞳闪耀得发光，恨不得立刻把他拉下马来，美食啊美男啊，应有尽有，日子何等潇洒！怎能让那男人独占？可恶的是，和我一同长大马马虎虎称得上是竹马的玄沧，了解了我的愿望后，非但不鼓励我，反而——

　　“你？你连其他劣等种族的统帅都打不过，别笑死人了。”

　　那夜东悬初月，他在迷蒙的月光下俯视盘腿坐着的戏耍小妖的我，覆在身上的七重白纱显得越发无瑕，一头宛若泼墨的长发悬至腰间，松松地挽起，他抱肘于胸前，挑起嘴角，那张清俊冷冽如同刀削凛冽的面孔，显得挑衅意味十足。

　　时至今日，白云苍狗，千百年过去，我仍记得他那夜讽刺的笑容，以及他淡漠的态度。

　　我放下手中被我蹂躏得看不出原型的绿色小妖，转向他，挑眉仰望他。

　　轮月西移，两相无言。我和他僵持着。

　　他却笑得愈发开心了，像是被他说中了一般，嘲笑地睥睨我，一副欠揍的表情。

　　我握了握拳，却还是不忍心挥出去打他那张迷倒万千族内少女的脸，毕竟美男的价值就体现在脸上，或者说，玄沧这家伙，除了那张脸，也实在是没什么值得人称道的地方了。要是我将他那张面庞打坏了，可得招惹多少仇敌？

　　思至此，我低下了弯月眉，“……你等着。”

　　说完，未等他答话，我立马爬起来，狼狈地踉踉跄跄地逃走了，只留他一人在月光下伫立，清辉化朝阳……

　　早已是千年之前的故事，我记性本不太好，但这千百年来，拜他天天送信辱骂我，虽不曾赏眼看过，但这段回忆却一直在我脑内循环，重复……直到成为印刻在脑内的不可消磨的记忆。

　　一阵清风徐来，吹散开我懒懒束在脖颈后的青丝，在风中飘散而开，也将我的心带回现世。真是的……年纪大了，连人都开始多愁善感追忆往昔了么……

　　我收了心，沿着清风的走向，用手腕上系着的红线再将散开的满头漆黑长发绾成一束，昂首向王宫的方向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