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仁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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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这一路走来，都没有感觉到他的妖气，而刚刚他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我很清楚地察觉到，这家伙的步伐似乎比往常要慢了一些。这也使我不费劲地略作跑动，就追上了他。
“你跑哪儿去了？”我嬉皮笑脸地跟在他身后，想到以他的脚力，实不该这么长时间了，还出现在这里。可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任何回答。“你不会就在这附近溜达了一整夜吧？”想到这小子一边生闷气，一边绕着山脚转的样子，就不自禁地嗤笑起来。
听到我压抑的细碎的低笑，他蓦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目光从上而下。
我也跟着停下来，回瞪回去，而后，又好笑地轻笑起来，目光也轻飘飘地飘远了：“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就算有了完整的妖形，也如是。”说完，我又看向他的金瞳。我和他站得挺近，这也使我不得不略微仰头，才能看进他的双眼。
他低了低眉，没了刚才被我耻笑的窘态，轻抿薄唇，而后，俯视着我：“你今天话很多。”
我闻声莞尔，略微偏头作疑惑状：“咦？只有今天吗？我还以为我每天话都挺多的呢。”我粲然轻笑，又不觉想到昨晚仙姬的盛势，今早上和闵侯的狭路相逢，和那个强大却墨守成规的巫女，以及刚刚莫名其妙出现的故人……直觉得最近是不是冲撞了哪路仙神，“不过呢…以后我会乖乖闭嘴的。”说完，还用手掩了掩自己的唇。
听了我的话，他仍看着我，面上仍是一副冷若寒冬的萧瑟，而后，像是不相信我似的，睨了我一眼，又回身往前行去。
着了他那一眼不屑和轻视的斜视，我有些气堵，连忙跟上他的脚步：“你相信我好不好！我真的会闭嘴的！”语罢还轻搭上他的衣角，连我自己都没发觉到地用一种近似撒娇的语气说道。
我话音刚落，杀生丸却突然停下了步子，我也一头撞上他有些单薄的背脊。
莫不是扯谎扯得太过，他决定教训我了？
说实话，按他现在的实力，虽说不能吊打我，但是虐我个几次，还是绰绰有余的。想到这，我讪讪地摸着被撞得生疼的鼻梁，有些心虚地从他背上移开些距离。
辩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眼前的景象给怔住了。
我们立于高山之上，而高山以下，一眼望去，一个个的小小村落如同打散了的火星，稀稀拉拉地点在下面的大地上。规模虽是不大，但却一个接连一个，蔓延而开。而远处，我略作抬头，是有着高高的城墙和蜿蜒的护城河的宫城。不错了，刚刚只顾着调笑杀生丸，竟忘了这一步步踏来，临近的却是人类的城邦。
我仰头看他，只见他淡淡地睥睨着一片烟火，未见其他。而后，他脚步微转，竟朝着另外一个方向去了，直直地避开了这群不知所谓的人类。顺便，略作扬手，将衣袖从我的指尖抽出。
诶……？还真是难能可贵啊……这个向来只会走直线的家伙竟然转了弯……依照他的脾性，所到之处，说是鸡飞狗跳，狼烟四起也不为过。可现在……
是因为王的那番话吗？我暗忖，也跟着他的脚步，迈向幽深昏暗的森林。
他自出世起，就是这副什么也不上心的样子。同龄的犬族幼子，也慑于他天生自带的凌冽肃杀，和高贵的身份，也因此，自幼身边就别无玩伴，总是一人独行。而偏偏又怪得出奇，也不喜旁人出入他的寝宫。一来二去，虽说我时常偷溜出去游玩，好几个月都不回宫一次，可就算如此，我竟也成了他身边，最常见的身影。眼瞧着他从个小团子，长成现在有模有样的少年，我竟也有了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错觉。
我们妖怪向来是追求强大的，这一点在杀生丸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他自幼便沉迷于力量，追求更加强大的妖力，也因此，对拥有不可比拟的强大妖力的父亲，心悦诚服。而对于旁人，他也算得上是无欲无求的了。这么一看，竟然也显出几分出尘。
除了有些幼稚……我暗笑。
我生性怠惰，虽也曾说过什么要成为首领之类的话，也这么多年，也称得上是吃了玩，玩了睡，睡醒了再吃。吃喝玩乐，混吃等死。对于杀生丸这种只追求极致的强大的心态，我只觉得好笑。
这世间…有那么多美丽的事物……都辜负了啊……
伴着咔嚓一声，杀生丸踩断了一根树枝。
可奇怪的是，按照他的习惯，他可不会刻意地去踩断一根不在他行走道路上的树枝。
呀……发觉到我正用近似怜悯一般的眼神望着他了么…
我吐了吐舌，赶走刚刚的胡思乱想，收起自己不该显露的神色，轻跳几步，和他并肩。
“今晨，看到闵侯上山了呢。”我偏头看他，一头如瀑黑发也随着我的动作倾洒而下。可听了我的话，他却没有分毫额外的动作，依旧目不斜视地朝前阔步，未看我一眼。
闵侯啊闵侯…你在小殿下的心里就不过尔尔呢……
没看到有趣的反应，我继续追道：“还带了他家的小公主哦…有个很美妙的名字呢……”我顿了顿，想起公主殿下的笑脸，也扬起了笑容，“是个能点亮夜晚的公主殿下哦。”果不其然，他虽未停下脚步，但终于施了一眼于我，虽其中有万千不耐。对于昨夜仙姬的话，他还是很介怀的。
我就喜欢看他平时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淡面孔，露出的各种生动表情。
“辉夜姬。”我粲然一笑。
“闭嘴。”他猛然一瞥，在我开口的同时说道。声线却含着从未有过的冷冽，如同一只寒冰凝成的利剑，像是快要刺穿我。
我眉眼弯弯，但也乖乖的不再故意惹怒他。
还真是腼腆呢…和当年的王差了不止一丁半点啊……
果然是身边没有女孩子的原因么……我暗暗想到。
虽说他的表情很生动可爱，可幼犬被激怒了也是会咬人的，我便也无意再火上浇油，边笑边放慢脚步，不再与他并行，退到他的身后。
灿金色的阳光从层叠的树叶狭缝中投影而下，在他的银丝上映出斑驳而明亮的光斑，随着他的脚步轻颤移动着。我原以为，他们一族的发色是最适合月光的，竟忘了，他们的曈色是多么的璀璨，如同太阳。
我低眉，暗笑自己的愚昧。竟如人类一般……多愁善感。
避开了人类部族而转向了这片森林，他的步伐坚定，可长伴他左右的我却知道，此时的他定是毫无目的地乱走，消磨时光罢了。这不——很容易就牵扯进乱七八糟的纠葛中的。
在我们面前，是一群妖力低下的山猫，虽已修作人形，但也辨得出是猫族。而在它们之中，是一只遍体鳞伤，血迹斑驳的小猫。显而易见，它们正在内斗呢。而令我感到奇怪的是，在空气中漂浮的血腥气味中，竟夹杂了人类的血液气息。
我不由地蹙了眉。竟会在这……遇见这种异物。由妖怪和人类诞下的异类，非妖非人的…半妖。
杀生丸鄙夷人类的弱小，更厌恶半妖的存在。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他，果真在他脸上，看见了赤裸裸的不加修饰的嫌厌。
那群小妖怪感受到我们的妖力，惊慌地如飞鸟般四处散去。只剩中间那个被欺负的小家伙仍横在地上，奄奄一息。
它感觉到了我们的妖气不同于刚刚欺负它的那群低级妖怪，强撑着一口气回过头来看我们，而后，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和我们对峙着，像是随时又会跌落在地一般。
大大小小的伤口浑身都是，皮毛绽开，肉色带血，甚至连旧伤结的痂，都被一一地再度撕开。它有些站不稳当，脚步有些凌乱，我才发现，似乎四肢都已经被打断了。
我不是心存慈悲的善类，但也不是恃强凌弱的低级渣滓。又或者说，我始终有些莫名其妙的怜悯之心。它是异物…本不应存于世的……我却不想轻轻松松地送它归西。
但杀生丸……就说不准了。
我仰头看他，只见他面上不耐，厌恶显然，却也没多说片语，我本以为他会挥舞出他的光鞭，可就算杀意已经蔓延到这周遭的树木都战战发抖，他也迟迟没有动作。而后，竟然不再俯视那个可怜的小东西，直视着前方，收起了刚才的嫌恶，淡然自若地向前走去，途径小家伙的身边时，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我心中讶异，今儿这是怎么了？先是绕开了人类村落，现在竟然遇见这般怪物都没有下杀手。老实说，像这种不应存于世间的怪物，就算被杀也是理所应当。啧啧，太阳也不是从西边出来的啊？
吃了一惊后，才发现杀生丸已经走出好远了。我吐了吐舌，睨看了那小家伙一眼，轻笑了笑，赞叹它的好运气，而后，也轻轻地跨过了它，追上杀生丸。
身后，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仁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