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羲和百里

11、辉夜

　　日月转换得极快，我跟着杀生丸毫无目的地乱走，竟也避免了任何一个人类村落和弱小的妖族。

　　几经转换，三日也如逝水一般，临近了犬族家宴的时候。

　　这日，天色刚擦出一丝亮光，不需我提醒，他就展开了裹在右肩上的毛茸茸的白色皮毛，调转了方向，借其凌于空中，朝王宫方向飞去。我也跟着展开这双湛青色的羽翼，于他身后飞行。

　　来时费了三天三夜，而返程，却仅一个时辰就临于城下了。

　　这个时候，想必是众亲族都已在宫中歇脚了，也只有杀生丸这小子，才刚刚回宫吧。宫门的守卫也对杀生丸的任性行为司空见惯了，早早地就候在宫门口，朱红色的城门向外大开，以迎接殿下回宫。

　　宫门两侧分别排列了整整齐齐的三列守卫，从宫外一直到宫内长廊深处。比平日里的守卫多了好几倍。见杀生丸轻落于宫前，守卫们立即整齐划一地单膝跪地，俯身低头，致臣子礼。而杀生丸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昂首阔步，踏进宫门。我也跟着他踏入，领略了一下万人之上的感觉。

　　宫门后正对的是一条极其宽阔的长廊，联通宫门和正对着的议事大殿。此前大败了豹猫一族，举行家宴，宴请众贵，那犬族之中的议事也必是少不了的。当然，杀生丸也必须参与。

　　我跟着他走到了长廊的分岔口，直走便是议事大殿，而向右便是通往杀生丸寝宫的回廊。我虽臣服于王千百年之久，但王却从未让我接触过政事。显然，那群权贵自然是乐意至极。王无意让我触及那些东西，我自然也乐得清闲，也没必要惹得众亲族不悦，便止了步，未和杀生丸说只言片语，闲闲地转了方向，朝右廊去了。而杀生丸也如平时一般，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目不斜视，没有任何停顿地向前走去。

　　这也是我和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无需多言。

　　我在杀生丸寝宫的清泉旁边有自己的一处寝宫，是王刻意为我打造的。但因我玩心甚大，常年在树木的枝丫，溪流的巨石，悬崖的山洞这些地方休憩，这处寝宫便也形同虚设。可之前仙姬对我的警告……却让我不得不警醒一点。

　　至少……在家宴其间。思至此，我便不再四处游玩，朝着那空荡荡的寝宫前行。

　　西国的游廊蜿蜒曲折，又精心引入四季常青的藤蔓，攀附其上，格外悦目。我本是边走边欣赏这宫内美景的，却在目光游晃的时候，瞥见了几抹姹紫嫣红的身影。

　　想必是亲族的公主殿下们吧……我有些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她们对我的态度一直冷冷淡淡的，我也无意再上前惹得大家都不痛快，便收回了视线，刻意地背着花草，以隐自己的身影。顺利地躲开了不远处几位嬉戏的公主殿下，我终于回到了那个为我打造的寝宫。

　　我的寝宫位于杀生丸的之后，占地也仅是其十分之一。宫体是惯用的朱红木制成，檐角弯弯，勾作弯月。我满意地轻笑了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嘛。这寝宫虽说是常年空置，但宫人定时打扫，也是整洁得一尘不染。

　　我推开单薄的木拉宫门，进入宫中，轻扬衣袖，带起清风，推开宫内的牖户，霎时，青涩柔和的初阳倾洒入殿。呆在宫中也是无聊，便寻了一方矮榻，放置在靠窗边上，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我单手支起下巴，闲散地朝窗外风景望去。阳光不知不觉地从开始的倾斜，转变到从上而下，我的影子也从斜长变成了小小的一团，聚在脚下，而我则一直保持这一个动作，呆呆地盯着眼前的那团开得正盛的繁花看。姹紫嫣红的花团锦簇，倒像是那群聚在一起的公主们。

　　正当我出神时，一张巧笑的芳颜突然占据了我的整个视野。

　　“青鸟大人，你怎么在这儿？”清脆悦耳的声音从她喉中滑出。

　　是那个……有些任性的辉夜公主呐。

　　她仍身着初见时的那身繁复层叠的白底大红樱和服，站在窗外，冲我盈盈笑着。

　　我乍回神，有些吃惊自己竟然再度没有感受到她的妖气，竟让她无声无息地靠近我到这般地步，实在有些懊恼。而后，缓缓地放下了那只支撑下颚的手，摆正了坐姿，乖乖得回答她：“这是我的宿处呢，公主殿下。”而后，回以轻轻一笑。

　　她有些惊讶，然后看向了旁边的那座宫殿，头上的珠饰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那这座宫殿呢？这是谁的？”她的身子转向那被水环绕的宫殿，有些兴奋，“很奇特呢！竟然建在湖中。”

　　我轻笑，不用看也知道她说的是哪座宫宇：“是杀生丸殿下的寝宫哦。”

　　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了一愣，而后缓缓地看向我，却又有些紧张和羞涩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杀生丸殿下？那……他现在……在寝宫中吗？”说完，有些不自然地垂眼，不再看我。

　　“殿下现在，应该在与诸位大人们议事呢。”我看向她。

　　她听到后，慢慢地舒了一口气，放松下来，而后，抬起头来，用那双璀璨的金瞳看向我：“……青鸟大人…连住所…都离殿下的极近呢。”我怔了片刻，还未来得及反应她话中的含义，她又扬起了笑容，提起声调：“不愧是殿下的近臣呢！和殿下好生亲近！”眉目弯弯。

　　我闻声皱眉，思索着这事似乎有些不对，立即截断道：“不不不！我们这等下人可如何和殿下亲近？”也是么，他和谁都不愿意亲近。“住所相近，不过是方便他使唤罢了。”我补充道，说得理直气壮。

　　她听后，没有立即反应，只单单地盯着我看，似要看清我的瞳孔，而后，轻笑出声，温婉柔美：“你可不是下人呢……”她拉长了尾音，“…你是家臣哦。”

　　我的脸有些发烧，她的父亲闵侯向来不认可我的身份，想来在公主殿下面前，说我的坏话也不少。而她竟然还这么说…实在是让我有些羞涩。

　　“……王慈爱，许我为家臣，可青鸟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说到后面，实在是有些羞愧，声音也越来越低。

　　她仍旧笑着，静静听我说完后，低声念了一句：“……王的确慈爱。”仍是笑脸盈盈的模样。

　　听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我有些怔忪。但她却不给我反应的时间，突然笑意又蔓延得更大，抬手跨过矮矮的窗户，抓住我的小臂：“不说这些了！你答应过我要带我游玩的！快出来呀！”边说边狠狠地将我向窗外拉扯。

　　我被她拉得有些踉跄，便也随着她的意，从窗外轻跃出去：“您慢点！慢点！”

　　她见我动作有些急促，便也放开了对我的牵制，笑嘻嘻地说道：“带我在宫中逛逛好不好？这几日辉夜都呆在宫中呢，可无趣了！”

　　我整了整悬在身上的白纱，想到刚刚看到的公主殿下们，有些疑惑：“其他的公主殿下呢？您可以寻她们一起游玩的。”

　　“整天赏花多没意思……”她鼓起了脸，嘟囔道，“你要带我去好玩的地方哦……”她仰头看我，声音软软的央求我。

　　她刚达到成熟的妖怪形态，算来也只两百来岁，身子还比我低了个头。听了她的话，她那张绝艳的容颜却变化成了仙姬的笑颜。然后，我不自主地抖了一抖，缩了缩脖子，温声劝道：“……诸位大人在议事呢……公主殿下…家宴结束后我再带你到处游玩吧，”她有些委屈地瘪嘴，仰头看我，我的声音也越来越弱，“……好吗……”说完，在她委屈的凝视下，感觉实在有些对不住她。

　　可仙姬的话……不敢忘呀。

　　我有些抱歉地看向她的眼睛，但无论她的眼神有多惹人怜爱，我都狠下心来不为所动。过了好一会儿，她察觉到我是的确不会带她出去游玩了，她才缓缓地垂下了头，轻声细语：“……那就说定了哦…家宴结束后……青鸟大人要带我看看王宫……”语调说不出的软糯甜美，又透出无可奈何的委屈。

　　我有些无奈地轻笑：“……那是自然。能和公主殿下一起出去游玩，是我的荣幸啊。”说完，还情不自禁地覆手于她的头顶，轻揉了揉。听到我的允诺，她的双瞳又有了神采，熠熠地看向我。

　　“……您实在无趣的话…和其他公主们聊聊天也是不错的哦。”看到不远处的身影，我缓缓收起了笑意……

作者有话说

　　周末要出去秋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