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来去也乒乓》宸饭元

12、第12章

　　程嫙回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下午了，她见周晓萌趴在床上睡着也没多想，只当她和江剑玩得累了。轻手轻脚地通过酒店的电脑给国内的编辑发送了她自己撰写的抽签的新闻稿。附带一份图文并茂独家国家队训练（钻桌子）日常，算是交了差。
　　“我定了晚上回国的机票，接下来几天你们自己玩吧！”周晓萌翻了个身，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怎么了？今天玩得不开心吗？”程嫙从电脑前转过身来。
　　“你不要问了。”周晓萌摇头，“我心里很乱，想要理清楚一些事情。”
　　“哦。”程嫙点头，倒也真没有多问，“要不晚上我们四个一起吃一顿，给你饯行？”
　　“不了，我去机场随便吃点，一会儿就走！”
　　“什么事这么急啊？”程嫙忍不住问了一句，又急忙捂住嘴，“不好意思，答应了不问的。那你和我师父说过了吗？”程嫙走到床沿边上坐了下来。
　　周晓萌吸了吸鼻子，“他知道。”
　　“那我们到时候国内见。”
　　“嗯。回国后我请你吃饭！”女孩子之间的友谊就是这样来得又快又莫名其妙。
　　**
　　世乒赛的进程很是顺利。除了萧嘉航抽签的运道差了些，第三轮就是内战，被势头正盛的宋谌辉pk了下去，其他人都顺利地会师半决赛。
　　这一次的世乒赛的半决赛和决赛在同一天进行，赢了的两个进入决赛，输了的则并列成为季军。
　　各路记者都在记者等候区等待结果。其实结果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稿子写得精彩，能够吸引眼球才是正理。当然也有例外。
　　“我们都知道前两次陆琅都是在世乒赛半决赛的时候输给了李峻。现在再次相遇，可谓是冤家路窄。可惜前两局出师不利，情况不容乐观。”解说员汪圆的音线高亮，堪比播音员，解说内容却时常偏离比赛本身，“陆琅自小就被当做男乒的接班人来培养，可能是因为被寄予了大多的希望，他也承受了很大的压力……”
　　“能不能说回比赛本身。”退役多年的女乒大满贯佟可维头一次客串解说，毫不客气地从汪圆处夺过话语权，“刚才李峻侧身发了一个长球，要是平时的陆琅肯定很简单就接下了。但是他现在明显状态不对。通常在这种接连失分的时候应该叫个暂停，缓解一下心情。但是我们也看见了教练席上空空如也，内战没有教练坐镇。他自己也不知道喊暂停。恐怕凶多吉少。”

　　“喊暂停呀！”程嫙对着电视剧干着急，“师父，他是不是快输了？”
　　“自己不会看啊？”江剑不耐烦地拿起茶几上主办方为记者们准备的纸杯，似乎根本就不想听任何与乒乓有关的事情。
　　“可是，你拿错杯子了。”程嫙一回头看见他紧张地拿错了个杯子。
　　江剑悻悻地将它放下，“你可以准备着去场内等候着采访了。王叔已经过去准备了。”
　　“哦！”程嫙一面注意着电视屏幕中越来越拉开差距的比分，一面去整理录音笔，话筒等采访物品。
　　临走的时候，她听到江剑踢着桌子叫骂的声音。

　　第三局的时候，陆琅更像是把多场比赛的错误集中在这一局犯一样。发球失误，判断形势错误半退台，侧身反拉失误，甚至发球不过网……最后竟然以3：11仓促而狼狈地输掉了这一局。
　　“你，怎么不喊暂停啊？”一局结束，换场地擦汗的时候对手李峻都在替他着急。
　　陆琅苦笑着将整块毛巾蒙在自己头上，狠着劲儿地招呼，什么都没有说。外人眼中的陆琅非乖巧听话，严于律己。却很少有人知道他骨子里的那个倔劲儿。
　　今天他是那样迫切地想要赢，却偏偏倔劲犯了。越是不顺的地方就越是要硬怼。反手发球失误那就接着反手发球，侧身反拉失误那就接着侧身反拉，越是该叫暂停冷静是时候却偏偏加紧硬怼。可惜他从来都不是什么男主角，这样做的结果只能是在强大的对手面前惨败。

　　第四局的时候，稍稍冷静下来的陆琅状态逐渐有些回稳，扳回来一局。可惜败相已露，终究是无济于事，李峻丝毫不受第四局的影响，在第五局越战越勇。最终以4：1获得了这场比赛的胜利。

　　李峻关切地看着陆琅，觉得这不像是平时认识的他，“你是不是脚崴了呀？”

　　“陆琅，这是第三次在世乒赛上输给李峻了。有没有什么想对教练和球迷说的？”
　　“今天状态是不是有些低迷？是采取的战术失误还是李峻实在太强？”
　　“陆琅，对于未来你有没有什么进一步的打算？”
　　……
　　“另外半区的半决赛也出结果了。李峻你觉得晚上对阵宋谌辉有赢面吗？”

　　运动员汗还没出尽，就已经被一群记者围了起来采访。有从国内飞来的记者，也有别国的记者。
　　程嫙看着刚比赛完毕，半身湿透，额头还沁着汗珠的运动员们随身的拍子还没放好，就被闪光灯和摄像头拦下，被话筒步步逼近。然而她自己就站在这群记者之中，拿着录音笔对着他。体育记者，可能真的是一个比较残忍的职业吧？

　　“大家让一让。我们在偏厅有一个新闻发布会，大家去那里采访。”在观众席两边观战的陆琅，齐轩陆琅的负责教练简郅国刚从记者嘴里救下在下半区遗憾告负的齐轩，又匆匆过来将陆琅暂且救下。简郅国心里也有气啊，既有恨铁不成钢的的失望，也有对陆琅多年努力却得不到好结果的心疼，又有对自己的怀疑，是不是真的自己的教育方式存在问题？
　　陆琅刚进国家队的时候被所有人盖章是天才少年。他小时候，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刚进国家队就接连获得世青赛，世挑赛男单双冠，风头很盛。稍稍大了些就能够在国际赛场上和前辈们抗衡，甚至单挑掉他们获得各种公开赛冠军，总决赛冠军。可偏偏直到现在，世乒赛单打上毫无建树。

　　“好像又让你失望了。”拥着陆琅往外走的时候，在记者们紧追不舍地嘈杂声音下，简郅国仿佛听见身旁的孩子轻语喃喃。
　　“废话就别说了！回去总结下，少说交个1万字报告给我！”简郅国心里一酸，他知道陆琅这么挺别扭的一人，能够当面说出“让你失望了”这种话来有多不容易。
　　**
　　结束了晚上的决赛后，记者们和观众陆陆续续地从体育馆里出来。
　　“这次的世乒赛，宋谌辉不负众望，成功卫冕。延续了他大满贯的荣耀，相信他也能创造自己的历史。相信我们的国乒也会再接再励，再创辉煌。”配图是宋谌辉捧着奖杯的照片。
　　“师父，再接再厉的厉好像是厉害的厉吧？”一面走一面刷着微博的程嫙随口纠正了一句。蹲完了所有的比赛，场馆外面已经几乎全黑了。
　　“就这样吧！谁会注意这些？”
　　“那可不行，现在是网友较真着呢，还多事的很，就喜欢看人笑话。必须删了重写！”摄像王叔指着手机说，“你没看网上关于陆琅输球的评论，都快炸了。”
　　“嗯。”江剑还来不及给出什么反应，程嫙就不住地点头。她刚才在微博搜陆琅的tag,也逛了乒乓球的贴吧，甚至一些体育论坛。看到了一些触目惊心的评论：
　　“之前李峻三届奥运会亚军，建议他去三亚旅游。现在陆琅三届世锦赛季军，世上哪里有个叫三季的洞让他去钻。”
　　“同样的年龄，人家正在冲击双满贯。太子爷就一个世界杯。还混什么呀？早点退役算了！”

　　这些网友。可能从来没有买过一张门票现场看过比赛，可能根本就看不懂乒乓球的打法，甚至可能连赛制都不清楚。他们仅仅凭着一个结果，凭着一些似是而非都谣言，就对运动员大放厥词。当然，比起这些冷嘲热讽的，陆琅的球迷的留言则是辛酸又无奈。

　　“真不甘心，你他妈地自己想想甘心吗？唉，算了，老子认命了！从看你打球的第一眼起就决定要站你了，不管输赢永远都站你！”
　　“天道酬勤这四个字有的时候真的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哭了一场过后，真希望这是个一个梦！可是不是啊，巴黎的夜这么美，你要怎么熬？”
　　……
　　“如果这个世上有一种机器，只让运动员看到支持他的评论，屏蔽掉负面评论就好了！”程嫙再一刷微博，错别字还是没有改过来。下面的评论也多了起来。除了恭喜和花痴宋谌辉，赞扬乒乓球队的，还真有几个较真，质疑博主写错别字的。

　　“天真。每个运动员都是这么过来的。有时候负面评论反而是动力。”王伟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好饿啊，回酒店吃点东西。咦，你师父呢？”
　　“就是啊，刚才还在呢！”程嫙环顾四周，只有风在肃肃作响，“我打电话给他吧。”
　　先是通了，过了几秒之后又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的电子语音。很明显，被电话那头的人摁掉了。

　　“别理他了！你师父大概被妖怪抓走了。”说完这话，王伟忽然又摇头，“不行，还是得找他。刚拍的赛后发布会视频内存在他那儿放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