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时空之中》执灯闲客

6、part6

　　沉睡的塔芙拉是被从未听过的一阵纷杂声音惊醒的。
　　塔芙拉惊恐发现，声音不是来自外界，而是自身。
　　各种各样的声音，或哭喊，或绝望，或麻木，或欣喜，在脑海里翻江倒海，仿佛炸裂头骨。
　　“初心！”塔芙拉慌张爬起来，拼命捂住自己的耳朵，无济于事。
　　初心迷惘，疑惑地看着她。
　　“我听到很多声音！”塔芙拉尖叫道，那些声音越来越大，几乎都把自己的声音压下去。
　　“声音？”初心疑惑的抬起头看看四周，房间被隔绝的很好，根本什么都没有啊？
　　“不对我真的听到了，她们在我的脑子里，在说话，在哭！”
　　初心的瞳孔随着塔芙拉的话，倏地一紧。
　　“……”初心猛转过她肩膀，让她面对着自己。
　　“告诉我！告诉我我在想些什么！”初心从来不会这样，失控的叫喊。
　　塔芙拉被不一样的初心吓到，愣愣忘记哭喊，呆呆看着她。
　　“我听到了，你在哭……”塔芙拉讷讷道。
　　初心讶异地看着她，然后跳下床，夺门而逃。
　　那些穿着防护服的人，又一次出现。可是这次，初心不在，他们也没有带塔芙拉去那个实验室，而是带她去了别的地方，一个仪器不一样的地方。
　　测试脑电波的仪器，明确的告诉那些人，常年的囚禁和虐待，并没有催生出塔芙拉的第二人格，然而她自身和后天的磁场却催生出她的一种特殊能力。
　　她自身的磁场，似乎开始吸取引力，并且还在飞速发展。
　　现在的她能看到任何人的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只是她现在还并不会控制。
　　如果她将来会控制能力，也许会用这种读取的办法，吸取他人能量，从而完全学会别人的技能，甚至她可以控制引力去完成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那些人面面相觑，那些强加给她的磁场，最终还是影响了实验。
　　如果这样下去，她很可能会适应并操控那些磁场，到时候，也许她会凭着这样的能力，去操控人的大脑，操作天体，按着她的想法去执行所有一切。
　　简直是一种致命武器，可怕的要命。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可控的磁场，而不是失控的黑洞。
　　身为时空隧道钥匙的她，当然不能有这样的能力，于是计划因为意外生成的能力，而提前了。
　　在最恐怖的时刻，初心却不见了。
　　她消失了，消失的很彻底，再也没有出现过。
　　最后的实验开始了。
　　钥匙是物品，物品是没有感觉的。
　　为了防止塔芙拉过多的感情，会影响到她自身的磁场波动，感情是个很碍事的东西，需要通过手术，剥离她大脑中负责感情的部分，同时，还要抽离部分神经，防止大脑的指令通过神经控制身体，最主要的是要阻止她那致命的能力。
　　为保持活跃的磁场，塔芙拉的手术并不会为她打任何麻醉，塔芙拉能清楚的感觉到如同冰锥一样的手术刀划破自己的皮肤，伸进自己的血管，轻轻一挑，“嘣”的一声，支离破碎。
　　血液在随着手术刀，游离到全身，冻结血液，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塔芙拉却没有再感到害怕，或者绝望。
　　那些人的内心，叫嚣着想要活下去的欲望，那些声音清楚的灌进自己的耳朵里。
　　实验一定要成功，因为我们是人类，想要活下去。
　　塔芙拉静静躺在手术台上，任凭那些刀子游走全身。
　　我也是人类啊……你们看得到么？
　　为什么……一定要剥削我的自由，用我的一切来换你们的生命呢？
　　手术台上鲜血淋漓，旁边所有的仪器指标都在下降，塔芙拉已经气息奄奄。
　　所有人都在密切注视着塔芙拉的情况。没有人发现，手术室的门悄然开了一个小缝。
　　一双仇恨的眼睛，紧紧盯着那个实验最高指挥官。
　　实验室里的人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塔芙拉身上，并未注意到那双眼睛。直到实验室里血光四溅，众人发现时为时已晚。
　　可是塔芙拉看到了。
　　在门还未开启的时候就看到了。并且看到很多，那些东西，她以前从未见过，曾经她以为一辈子也不会见到。
　　……为什么死的是我？而不是他们？如果他们能去死的话该多好。
　　布满管线的手在悄然握紧，所有仪器的指标，全部都骤然停止，唯独监控磁场的仪器，骤然暴增。
　　实验室里的争斗还在继续，所有人都想尽办法控制住那个疯狂的人。
　　没人发现，塔芙拉的手术台边，心脏检测上的波纹已经变成一条直线。
　　而原本在手术台上被捆的结实的塔芙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束缚，悄然坐起。
　　那个疯狂的人终于被制住，所有人都按住那个人，同时在抢救被刺伤的人。可是在那一瞬间，空气好像凝固一般，时间静止了，所有人都动弹不得，像可笑的木偶一样，待在原地。
　　人们也终于发现，本没有生命体征的塔芙拉却站在手术台前，安逸的姿态，风轻云淡。
　　她的身体其实已经被刮碎掉，凌乱的挂着磁场采集仪器，鲜血漫漫，她零碎的身体站在那里，如同是披上一件红色的曳地礼服，光彩夺目。
　　她安静走到那个疯狂的人面前，轻轻上扬一下嘴角，一个微笑空洞而苍白，机械的像是一个娃娃。
　　“原来没有了任何感情，我还是能笑的么。”塔芙拉看着那个人，说道：“是吧？初心？”
　　被唤作初心的那个人，惊恐抬头，看向她。
　　面前的这个花季少女，已然是面目全非。她黑色的卷发已变得鲜红刺眼，如同鲜血的披散在身后，仿佛轮回道路上的怒放的曼珠沙华。那血色的双眸依旧明亮，甚至还有一些奇异的超逸，却不带任何感情的静静的注视着自己。苍白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看上去居然 让人心生几分怜惜。经过几代的培育，那些最完美的优良基因全部都在她身上，所以少女的眉眼五官就像是被上天细细的描绘过一般，培育试验赋予她完美的一张脸。她的容貌依旧，依旧是少女最辉煌时候的完美容颜，可是初心看着她却只觉得惊惧和恐怖。
　　她的胸口没有起伏。显然是早就断了气，没有了呼吸。
　　可是她却活生生的站在那，同自己说了一句分外清晰的话。
　　塔芙拉坐到地上，抱起膝盖，安静看着初心。
　　初心惊讶的看到塔芙拉的手指和脚趾上的指甲，颜色也都变成血色。
　　“你为什么骗我？”塔芙拉静静问着，声音空洞，既不冷漠也不淡然，几乎就像是一个机器一般。
　　初心低了头，低低道：“对不起。”
　　塔芙拉抬头看看周围一动不能动的人们，他们的眼神也是如此恐惧，却也只能恐惧，他们根本无法动弹。塔芙拉的目光最后落到那个尸体上。
　　“你接近我。原来只是为了杀他。”
　　初心垂下眼帘，依旧是如同很多年前一样，淡然如水。
　　“他是我父亲，‘only’女神制作计划的实验最高指挥官。他是人类的最高统治者。他的地位，让身为私生女的我根本不能接近他。我只能接近你，在最后的试验阶段，见到他，才能杀了他。”
　　“是因为你的母亲？”塔芙拉继续扯着一个机械空洞的笑，问道。
　　“是的。你都知道。”初心看着她，看着这个因为实验的折磨，而读心能力骤然成熟的孩子。
　　“‘only’女神一代代的繁衍，我母亲也是人选之一，也是如同你一样，在我面前，被我父亲折磨致死。而后便是我。最开始的实验，并不是靠电击，也没有禁锢，而是靠一遍遍的手术来采集磁场。但是我见过母亲的惨状，比肢解还要残忍。我无法忍受那样的折磨，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只得向我父亲提出电击实验。而我的学历成就，让他深信不疑。”
　　“而我成为了这样子。你为了你自己活命，发明电击实验，把我从出生便禁锢在一片空白里，这磨人的实验强加在我身上。你让我的父母为了实验假称保护我，让我隔绝世界，让我还在肚腹中便成为一个囚犯，还是你，杀了我的父母，从那个空白的地方，把我带到这个地狱。你在发现被你的实验催生出能力的我，你怕被我发现秘密，就那么丢下我，一个人走了。你剥夺我的一切，又赐予我一切，而现在，你又一次剥夺走一切。”
　　塔芙拉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看着初心，轻声道：“对吧？当年穿着隔离服抱着我的那个人？当年把我从手术台上抱下来的那个人？”
　　“对不起。”初心实在是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她还能说些什么。
　　塔芙拉站起身，打量着周围一动不能动的人。
　　“不过，拜你们所赐。我能看到所有人的内心，这能让我能看到很多我从未见到的事情或者你们内心深处最隐秘的秘密，读心术使我能替换你们的思想，控制住你们的行动，学会你们所有的东西。或许，我还能用读心术学点别的，比如生气，愤恨或者——复仇。”塔芙拉一笑，空洞的让人觉得可怕。
　　“你看，你们依旧没办法剥夺我的全部，没了情感，我还是能从别人的内心去学习。初心，我，或许能够学习你的复仇？”
　　话语刚落，实验室的灯光突然一爆，外面的世界开始变天了。阴沉沉的天空向下压下来，所有的地方都发生了天灾，实验室里所有的仪器，开始变得扭曲。
　　“想要探究黑洞？……那么就亲自去吧。”
　　一股莫名的吸力凭空出现，“only”大楼也开始崩塌，人们被陆续吸到凭空出现的旋涡里，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塔芙拉站在人们的面前，冷冷看着这一切。
　　初心抬头，看着前面，像是一个娃娃的塔芙拉，她惊讶的发现，实验成功了。
　　人类成功创造一个女神出来，也正如同她的名字“only”一样，她会是这个世界是，仅有，唯一的一个女神，也是那个隧道唯一的钥匙。
　　她没有感情，即使她的能力，能够读到人类的恐惧，可是她却不想救赎人类，也不想毁灭人类，只是当时间黑洞因为她的磁场被吸引过来后，她选择无动于衷，静静看着这个世界被吞没。
　　“对不起。”初心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的变化，人类承受不了的力量，已经让她开始留出鼻血。
　　“你的人生，终究是毁在我的手里。但所有人都想活下去。有生存，就必定有牺牲。偏偏是你，做了那个牺牲的人。可是即使是这样，就算不是为了什么人，你依旧是‘福’啊……”
　　一块巨石，在塔芙拉与初心之间轰然崩塌，就像是个结界，永生永世的隔开两个人。
　　世界在崩塌，不明物质淹没一切。
　　目之所及，残尸遍野。
　　天摇地动中，塔芙拉光着双脚，走过一片片的废墟，和尸体，踏着鲜血，那礼服一般的红色拖在她的身后，站在浑浊天地间，塔芙拉抬起头，看着那变成蓝色的太阳，静静站着。
　　这里，就是我曾经一直期盼看到的世界。
　　它一直都在。
　　是如今的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