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处时空之中》执灯闲客

5、part5

　　初心告诉了塔芙拉，这里，就是牢笼。
　　这里不仅只有塔芙拉，还关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子。
　　这些幼小的女孩子都和塔芙拉一样，塔芙拉并不是唯一。
　　当然，幼小的塔芙拉也见到过那些女孩子。
　　是初心带她来的。
　　她们也都会被绑住，在那个空洞的白色的大房子里。
　　初心说过，那个地方，叫实验室。
　　在很高的地方，那里有特别明亮的大玻璃，透过那些玻璃能清楚的看到在房屋中央的女孩子。
　　只不过那些女孩儿并没有塔芙拉的幸运.
　　有时候，那些不受控制的电流会把她们烧成黑色，她们并没有惨烈的尖叫，胶带严实的封住那些刺耳的声音，却能让人很直观看到一个个女童，悄无声息的变了颜色。
　　塔芙拉惊恐不已，捂住双眼想要躲避那惨不忍睹的画面，可是初心却牢牢把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那些地狱般的场景。
　　“你要记着她们。”初心握住塔芙拉的肩膀，让她清清楚楚的看到那些尸体。
　　“这是在做什么？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年幼的塔芙拉一遍一遍问，可是初心都没有给她回答。
　　初心总是用手死死控制住塔芙拉，让她直视地狱，自己淡然看着这一切，从来不会回答。
　　那是初心第一次教会塔芙拉什么叫面对。
　　塔芙拉面向那通透的玻璃，看着女孩子死不瞑目的脸，和焦黑的尸体。
　　一直到现在，塔芙拉依旧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尽管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从年幼无助的儿童，到今天青春懵懂的少女，时间过去了很久，对于这一切，塔芙拉依旧一无所知。
　　也从未有人告知，包括初心。
　　“今天我们来学点什么呢？”初心坐在窗边，将头靠近玻璃，依旧是素色的衣衫，几乎快要融进白色的房间里，微微开启的窗，并未有风，也未扬起初心漂亮的黑发。
　　窗口，那么奢侈的东西，是这几年才突然出现在白色的房间里的。并不是真的窗户。
　　那只是初心从不知道的地方拿来的一幅巨大的画，挂在原本应该是窗的墙上。
　　塔芙拉有些无聊趴在床上，双脚抬起，晃着不知所谓的拍子，眼睛看着窗边的初心。
　　这几年，初心也越发的沉静。
　　随着年龄的增长，初心的气场变得越来越淡。
　　她的声音淡淡的，她的笑容淡淡的，她的所有都安静沉稳的如同空气一般。
　　仿佛不存在。
　　可是，塔芙拉知道，她一直在。
　　她教会自己很多东西。
　　在这个白色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和自己一起，读书识字讲故事，她让自己知道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故事，还有很多很多。
　　可是每每问道关于这个白色的房间，初心都会轻轻一笑，然后若有所思地低头，再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以后你会知道的。”
　　永远是这样的回答。
　　尽管塔芙拉并不甘心，撒过娇，耍过赖，甚至依旧像小孩子那样的撒泼。
　　可是无论怎样，初心都是很淡地一笑，那种清淡的笑，几乎都变成了一种惨。
　　“以后你会知道的。”
　　永远都是。
　　这是一种无所谓。
　　这更是一种折磨。
　　再这样空白的地方，什么都不存在的地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做，常年的囚禁下去，人会变成什么样？
　　可是塔芙拉并没有变得料想的那样，现在的她，看上去和普通的少女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会唱歌，会跳舞，能阅读很长的诗篇，打得一手漂亮的羽毛球，甚至可以画出自己心目中的圣殿，谱写悠扬的曲子。
　　她的眼睛永远有着光彩，每天都有着不一样的活力。
　　一切都是初心赐予的。初心教会她一切。
　　当然，一切都是表面。
　　“我不想学什么，我想要出去。”塔芙拉晃悠着的脚放下来，失望的气氛弥漫整个屋子。
　　“我办不到。”
　　同样的回答。许多年来，重复的就像是一个噩梦。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试验，就像是噩梦里那挥之不去的阴影。
　　或许塔芙拉是幸运的，亦或许是个奇迹。
　　在残忍的电击下，在无穷无尽的折磨中，她一次又一次逃脱了死亡。
　　时间再走，可是苦痛却依旧，在实验台上，没有人能保持一个人的形状，即使是一位花季少女。
　　初心站在手术台边，依旧淡然而熟练地解开塔芙拉的束缚带。
　　很多年了，这样的场景依旧如当初。
　　那隔离观察窗那里，总是有个男孩的身影，也依旧如初。
　　塔芙拉并不知道他是谁，总之他好像时不时就会出现在那里。
　　距离太远了，塔芙拉看不到他的表情，更听不到他说话。
　　偶尔能感觉到那个身影很着急，可塔芙拉并不知道他是谁。
　　自己的身边，也只有初心不会穿隔离服的接近自己。
　　也只有她来救自己。
　　嘴被封住，幸运的是那些呕吐物并未呛到她让她窒息。
　　初心淡淡地看着狼狈的塔芙拉，依旧熟练地拿毛巾擦掉污秽的东西。
　　如同许多年前一样。
　　“初心我……也会死么……”塔芙拉在初心怀里，气若游丝。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是当那份幸运到来之前，你必须依旧承受着痛苦。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存在的意义。”
　　初心居高临下的看着塔芙拉，淡然的面孔，变得冷漠无情。
　　存在的意义？
　　“初心……”声音微微。
　　“恩。”淡淡回答。
　　“死，也许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
　　初心看着面前狼狈的塔芙拉，眼神依旧淡然如水。
　　……眼看着她从幼小的女童，变成了如今的少女。
　　她的成长伴随着无休止的折磨，她能挺到今天，已经尽力的，可是……
　　“未必。”初心静静说着谎，勇敢直视塔芙拉的双眼。
　　那双眼睛，因为折磨变得迷离。已经找不到任何焦距，即使是谎话，也不用害怕。
　　初心叹口气，用干净的大毛巾，裹住塔芙拉。
　　一如很多年以前，初心抱起她。
　　只是少女已经成长的身高让初心抱起来，已经有些吃力，她们回到那个白色的房间。
　　放下塔芙拉，初心习以为常的去寻找药品，却被塔芙拉拽住一只胳膊。
　　“求求你……”声音微乎其微，几乎是一种徒劳无力的挣扎，“救救我……”
　　许久，塔芙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清晰吐出三个字——
　　“杀了我。”
　　初心听后，转身，却取来一只蜡笔，和几张纸。
　　“我来教你写字”
　　塔芙拉迷惘的抬起眼睛，看着初心。
　　初心在纸上，用力写出一个大大的“褔”字——那是一种古老的文字，非常非常古老，在远古东方的文字。
　　可是塔芙拉并不认识。初心看着那张字，若有所思。
　　“这种文字，只存在于很久很久之前的古老东方，他们叫这种文字叫汉字。”
　　初心将写着褔字的纸，递给塔芙拉。
　　“这个字，念‘褔’。是幸福的意思。”初心的眼神变得悠远，直直看向前方白色的墙面，仿佛那里能看到遥远的古老国度。
　　“塔芙拉，褔，是人类永远的期盼。”
　　“你知道吗？也许你在所有人的眼里，就是福。你是最可能成为钥匙的人，你就是褔。”
　　初心在白色的墙上用红蜡笔写了一个大大的字。
　　我不想承受啊……塔芙拉用力抓紧床单，冰凉的眼泪滴沁入皮肤，凉的生疼。
　　死亡是一种奢侈，这种东西自己根本不配拥有。
　　“……塔芙拉，你知道什么是only么？”初心道。
　　塔芙拉却没有任何力气去摇头。
　　初心却没有理会，拿着红色蜡笔，在墙上写下时间轴，自顾自开口，仿佛不过是一件在普通不过、不值一提的事情一般。
　　“塔芙拉，你知道吗？所有的生物都是需要进化来适应环境的变化的。如果无论怎样都不能适应环境的话，那么生物就会灭绝。人类早就达到进化巅峰，不可能再继续进化下去。所以很早的时候，科学家们开始寻找，帮助人类适应恶劣环境的办法，却一无所获，这个世界早就不适合人类的生存。无可奈何之下，科学家们开始把所有精力放在寻找时光隧道上。希望能通过时光隧道来回到过去，为人类争取更多的时间。听起来，似乎是很荒谬的事情，却真的成功了。”
　　“创神纪1年。在某个世纪实验室中，科学家偶然的发现，时光隧道居然真实存在，这个发现让人类欣喜不已。随即展开大量的研究，然而令人惊惧的是，这个时光隧道居然存在于宇宙的黑洞深处，是一个极大的能量场，要接近根本不可能。人类开始想尽各种办法接近时光隧道，在经历无数牺牲和失败后，终于在一次试验中发现，只要有足够的磁场去牵制黑洞的能量，就会让黑洞成为一个通向时光隧道的通道。”
　　“但是黑洞的引力过于强大，无论多大的磁场接近也瞬间被撕成碎片，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有。在一次实验中，一个女宇航员被卷进黑洞中牺牲时，一个极其微小的波动引起人类的注意，人类突然发现，原来人类的磁场波能牵着住黑洞，可终究人类太过微小，没有足够的磁场源去牵制。此后人类便开始人类实验，无数的人类被送去填了黑洞，一无所获。”
　　“终于有一天，有一个发现，女性的磁场远远高于男性，如果一个女性人类能够保持极度纯净的磁场，并且将以深化，采集出磁场加以保存，配合部分仪器将能量扩大，在填入一个能包容的磁场中，就完全能够牵制住黑洞，也就是制作一个可控黑洞牵制能量。所以，便建造这座实验室，这座实验室的名字，叫做only。实验室建造成功后，一代一代的试验开始了，培育这样的女性，就像是培育纯种的小猫小狗一般。一遍遍的把人类当做牲畜一样的繁育，合格的婴儿就留下来繁衍下一代，不合格的就全部丢去填黑洞。被选上的女性就被关在用铅版隔离各种电磁波引力波的地方长大，长大后马上繁育下一代，然后下一代继续被关起来，循环往复。总有一代能出现纯净磁场的人。人类之所以把这段历史成为‘创神纪’，就是要创造出一个能够牵制着黑洞的时间女神来。但是因为环境的关系，人类的身体条件越来越差，开始出现末日的情况。only，便代表了最后一位女性人类的诞生。人类‘仅有’的希望，便是这最后一个，由人做成的，时空隧道的钥匙。”
　　“你知道你为什么总是被关在那里吗？那里是铅版混合特殊材料做的。隔绝所有的磁场电波。就是为了保证呆在那里的人磁场纯净。你的食物里永远不会有正常的食品，也是防止你品尝到味道，从而产生愉快或者其他的感觉从而扰乱你自身的磁场。……其实，你的母亲真不应该给你那些书。那也是扰乱磁场的行为。她违反了实验。是人类的叛徒。不过好在，你的磁场并未有因此而紊乱，相反好像活跃很多，于是没有人阻止她。而你长大后没有出现特殊波动，所以我留在了这里。这里，是only研究中心，便是only实验室。在这里像你这样的孩子，这里有很多。你与她们都见过面的。”
　　当然见过面。只不过她们都变成了尸体。
　　冷。彻骨的冷。塔芙拉当然听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能听懂，自己一直呆在那里，根本就不是因为保护，而是实验。
　　父母是骗了自己，直到结束生命，还在骗自己。
　　初心依旧波澜不惊继续说下去。
　　“你就是人类的‘福’。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所以这样的折磨，你必须的承担下去，你担负所有人的苦痛，却拯救了所有人。”
　　那份冷已经沁入骨髓，无处可逃。
　　“你，就是‘福’啊……”初心写下时间轴最后一笔，微微一声叹息，塔芙拉泪腺全面崩坍。
　　没有用。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包括初心。没有的。
　　绝望，蓦然降临，足够将一个人压垮。
　　这个世界，这群人类。为什么要做这么残忍的事情？为什么要将死变成一种奢侈？为什么一定要我一个人承担……
　　可是塔芙拉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初心只是静静在一边，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和快要干涸的眼泪。
　　她依旧在。塔芙拉也在。初心依旧留在了她身边。
　　充当她的父母，她的朋友，她的老师，甚至于她的恋人。如故。
　　痛苦依然再继续着。
　　可是却是与日俱增。
　　直到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