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犹似美人归》海星小蜗

8、第八章

　　落云纤拐了两个弯看到小风和院中一名男子相处似很——融洽，它的爪子在那人干净的一尘不染的衣袍上跳跃，他也不气恼，仍带着笑容和小风逗玩，时不时还喂它两根嫩竹，想必就是这里的主人了。
　　沐酒尘朝她点头微笑，落云纤有一种误闯山水画境的错觉。
　　“姑娘不必拘束，我并无恶意，它是叫小风？我觉与它投缘，看来小家伙也不讨厌我。”
　　落云纤怜悯的看着小风，用眼神瞪它，似在说谁让你自投罗网跑到这里来的，现在好了，走不了了吧！
　　“我没有其它意思，并且小风和你的感情很深，恐怕也不会认他人为主。”
　　“啊？”
　　“我并非山中强盗，姑娘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落云纤心虚地朝他笑了笑，这般干净的人如果是个坏人是太可惜了。
　　“我和小风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不是主仆。对了，它不应该吃虫子吗，你怎么喂它竹子？”
　　“你以前一直喂它虫子吗？”沐酒尘的手顿了顿。
　　“那倒没有，玉米、稻谷之类的都有带给它，不过小风还是比较喜欢自己觅食。”
　　落云纤话才说完，小风飞了起来，似乎在耍小脾气，她也还没明白它说什么。
　　沐酒尘叹息道:“凰鸟非梧桐不栖，非嫩竹不食，你倒好，把它当土鸡来养，它还对你不离不弃也是难得。”
　　自知理亏，她小声自语道:“非梧桐不栖，明明在焱尽树上草窝也住十几年了，长得也挺好的，恢复原身比其它普通的鸟还大好几倍呢！”

　　沐酒尘知道她还没地方落脚替她备了间客房，落云纤在蜃楼住了下来。
　　小风很喜欢这里，嗯，她也很喜欢。在主人允许了之后，又在原有庭院旁动手盖了一座竹屋，上面还给小风搭了个窝。
　　她记得向沐酒尘打听她父母消息时，他当时似乎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又恢复了淡然的笑容。并告诉她不可以再这样肆无忌惮打听她父母的消息，暴露她是妖的事实，因为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喜欢妖魔。
　　关于沐酒尘，落云纤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说他是个大夫。
　　不过有哪里的人间大夫可以在庭院周围铺满暖玉，挥霍灵气，只为留住花开？
　　直到昨天他替一个女子换了双眼睛，落云纤才相信他真的是个医术高超的大夫。那女子本来的眼睛十分好看，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偏要换双平白无奇的双目。
　　若是仙人，又有哪的仙人能这般心平气和的和一只妖抚琴赏花？
　　落云纤问他可也是妖魔，沐酒尘只是笑笑，那明媚的笑总让她觉得忧伤，泠泠七弦，清冽悠扬，却如徘徊经年，辗转流连。

　　叶离傍晚到达昆仑山下，明天便是八月十五，山脚下家家户户门口都换上了崭新的红色灯笼，夜市亦是热闹非凡。
　　“有间客栈”是昆仑山下一座百年老店，金掌柜是个富态可掬的胖子，原显颓败的家业，十几年前传到他手上，现已变成了方圆百里最顶尖的客栈。
　　“客官，不好意思，小店今天已经客满，没有空房了。”
　　“王伯，你说，客栈每天生意这么好，掌柜的为什么还要把第九层的客房都给空着？”
　　来福是新招的店小二，对于金掌柜的精打细算，一个铜板恨不得掰开两半用的性子也有体会，客房空着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在他眼皮底下溜走，这点又不见他心疼。
　　王伯说道:“那里有位客人十几年来，每年都会来住个一两次的，掌柜的吩咐定期打扫就可以了。”
　　“我没记错的话，那位客人今天应该会来了。你操的哪门子闲心，还不招呼客人去。”
　　来福应了声就去忙活了，“客官，不好意思，小店客满了……”
　　叶离转身离开，王伯匆忙赶了过来，“这位公子，客房已经给您备好了，我带您过去，楼上请。”
　　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便到了昆仑山上。叶离未惊动其它人，山上仆役见到他也只是点头请安。
　　进了正门径直往清妙苑方向走去，院中风景依旧，当年努力踮起脚尖才能摘到树上叶的孩童，现在随手可触，只是再无那乐趣。

　　树下的小人拿着一柄比他手臂还长的细剑，招式繁杂，他重复演练着一遍又一遍。
　　终于渐渐连贯了起来，于是欣喜地往正殿跑去。
　　“师兄，父亲上次留给我的昆仑剑诀我已经学会了，我现在可以演示给他看吗？”
　　弟子回禀出来道：“掌门说事务繁多，叫您勤加练习即可。”
　　看到小叶离走后，守门弟子想起刚才殿内见到叶楒有些感概，“叶离少爷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掌门如果能像教导另两外公子一样，昆仑日后再多一名大仙境界的高手也不无可能！只是......”
　　叶离在回去的路上看到草丛后面里有什么东西，“叶笙，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笙和叶楒是双胞胎，比他小了两岁，按道理来说，他算是两人同父异母的哥哥。
　　东阁的清妙苑除了他和负责饮食起居的仆役很少有人过来，他的父亲平日都居住在正殿，温玥嫁过来后寝宫是在西阁。
　　叶笙的性子较之于叶楒可以算是异常乖巧安静了，很少见他离开西阁范围。
　　叶笙站起身来，还未有身后的落帚草高。
　　“山上有只青鸟陷入了癫狂，灵禽处的护卫还没搜到，你自己当心！”说完像刚做完坏事跑掉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他刚才说的话叶离本就莫名其妙。
　　抬头看了一眼——他身后有一只五尺长的青鸟双眼通红，里面布满了血丝，叶笙被步步紧逼退了回来。
　　神志不清的青鸟看到叶离，身上气息更为狂暴，伸出爪子朝前面的叶笙脖子上抓去，叶笙后退之际摔倒在地。
　　脖子上的血管薄弱，一爪子下去，父亲赶来恐怕也回天乏术。
　　叶离握了握拳，鼓起勇气朝青鸟的爪子砍去，青鸟也转移了注意力，对叶离它似乎更加憎恨。
　　刚才面对青鸟压迫一直没有吭声的叶笙，在死里逃生下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闭嘴，你如果不想我们都死在它的爪下，就去找护卫来帮忙！”
　　说话间叶离手臂上被抓了几条血痕，他往青鸟的爪子和翅膀砍去，阻止它继续靠近。
　　昆仑山上目前成年的青鸟也仅六只，一直用来负责传递消息和通信，从未见它们主动攻击过什么，今天怎么会攻击他们？
　　受伤后的青鸟身上气息紊乱，彷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想将眼前的人撕成碎片！
　　叶离寻得空隙往青鸟背上跃去，青鸟上下飞腾想要将背上之人甩下来。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巡逻的弟子，看清眼前的景象心跳差点漏了几拍。这两位都在这里出事的话，掌门和温玥夫人的怒火把整个灵禽饲养处化为灰烬也不足以扑灭。
　　“住手，叶离少爷，这只青鸟已经没有了灵智，你在它背上如果一剑没刺死它，再激怒这只畜生，万一它自爆后果不堪设想！你等它先平静下来。”
　　领头弟子让人将叶笙护送到安全之地，青鸟飞行速度极快，他们无法近距离靠近，现在背上的叶离反而成了青鸟的人质。
　　凶狠的兽类在遇到危险无法脱身之际，都会选择自爆和敌人同归于尽。
　　青鸟载着叶离往巨木和假山上撞去，叶离只能小心翼翼的闪避着，往青鸟脖颈处移去。
　　叶离提起长剑，使劲全力刺了下去，血液瞬间渗出，衣裳染成了褐色，从青鸟的背上倒了下来，弟子赶紧将他接住。
　　饲养灵禽的弟子说这只青鸟前几日孵化了一只小青鸟，可是刚孵化的青鸟无故失踪了，他们也没找到。
　　开始这只青鸟只是四处不断寻找，后来喂它进食也不吃，只是显得很暴躁，偶尔攻击其它鸟类。兽医说没查出什么毛病，他们也就没太在意。
　　“叶离，小小年纪就争强好胜，学了几招就不知天高地厚，今天还连累了叶笙。”
　　接着说道：“你下山去吧！你外公和我提过几次，希望接你过去。我会派人通知他。”
　　叶笙张口想要说什么，被温玥拉在了一旁。
　　叶离看着高居殿堂之上、神情冷淡亦是他父亲的男子，从始至终未曾问过他一句，也不在意他可有哪里伤到，嘴角扬起一丝嘲讽。
　　叶长风不知想起了什么，那张嘲讽倔强的脸庞让他有一瞬间愣神，摒退众人后静坐不语，不知所想。

　　叶离当时离开昆仑的时候什么也没带走，只吩咐下去清妙苑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皆不可动，每年八月十五他都会回到昆仑祭奠。
　　幼时从兰姨的描绘中和屋内一成不变的陈列摆设，他都能想象到这里之前主人的身影。
　　屋内最多的盆栽是兰花；柜子里满满都是刚出生小孩成套的小衣服，搭配着同样布料的鞋子；院中海棠树下的藤摇椅常随花瓣在风中轻摇，一如旧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