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犹似美人归》海星小蜗

5、第五章

　　水泽岛的四周皆是无尽的海洋，从上空望去，就像一轴蓝色画卷里被细致描绘的古老宫殿群。
　　这里居住了几百名族人，除了经常爬到岸上晒太阳的乌龟，和掠过上空的飞鸟，落云纤没见过其它生命降落在这个岛上。
　　岛上有株焱尽树形似柳枝，颜色如燃烧的火焰，枝干一直往天际伸去。
　　她最喜欢爬上焱尽树，看着远处的大海和天空。
　　小人儿坐在树上晃荡着脚丫，衣兜里塞满了各种干果，树下还有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在打盹。
　　别欺负她才五岁就分不清胖瘦，比如圆圆抱怨她白天在家里待着，不知道为什么天经常一下变黑，一下又变亮了。我告诉她那可能是你爹爹从窗前路过，结果她哭着就跑了......
　　“昙风哥哥，他们为什们要叫你蓝小胖呢？”
　　“可是你一点不胖呀！”
　　“嗯，还是你以前和圆圆父亲，就是胖墩叔叔一样？”
　　摸出一张涂鸦的纸，一手抓着毛笔，“脸再圆一点，这样就可以了，手臂应该，再画粗些...”
　　树下闭着眼睛的人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夕阳的余晖洒向焱尽树，折射在某个不安分物体上，海鸟还在四处觅食，离饭点还有一会，晚风正好吹去白天的燥热。
　　树上传来几声奇怪的声音，落云纤往上望去，有一只巴掌大的五彩鸟栖息在上面，她投去打量的目光，五彩鸟也不闪避，啾啾叫了两声。
　　落云纤往上爬去，掏出干果剥开放入掌心，“你要不要吃？”
　　五彩鸟扑腾着围着她飞了起来，叫了几下也没听懂它是要还是不要吃，脚底一滑掉了下去。
　　“啊......”她闭着眼睛叫了起来。
　　对其它族人从这点高掉下去不算事，她就不知道了。如果不是偶尔能变个尾巴出来，她都要怀疑自己不是妖族了。
　　咦，怎么摔着一点都不疼呢！
　　慢慢松开捂着眼睛的手，下面有一个垫子，难怪摔着不疼。
　　小怪鸟还敢在她眼前晃，伸手去抓，看到它眼里的一丝歉意顿了下来。
　　“落——云——纤。”底下传来一个略带痛苦的声音。
　　蓝昙风站起身来，白衣上沾了些许枯叶和尘土，看着眼前背着双手站得笔直一副乖巧模样的小人，宠溺地揉了揉本就玩得凌乱的秀发，她只当他气消，转而又笑的张扬。
　　“有没有哪里伤到？”
　　她使劲摇了摇头，“没有。”
　　蓝昙风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上来吧，我们回家。”
　　难得的待遇小人儿赶紧爬上了他的背，稚嫩的童音断断续续地哼着族里的歌谣，两人渐走渐远，五彩鸟依旧在树上伴着吹落的黄叶鸣叫。

　　天蛇一族的族长之位已经空缺二十年了，不过每年还是会延续旧习召开一次族会。主要讨论一些族中要事和其它物种带来的外界消息。
　　族会的人选是从几百族人中挑选出来的二十余位，中间的一个位子是空着的，左边第一个是姥姥，她很少在族会上说话，通常都是一副将要睡着的模样，不过出现争议时她才是一锤定音的那个。
　　落云纤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她十五岁那年姥姥会把她也叫进来，其它族人对此理所当然的接受让她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恐怕是唯一一个到成年还不能使用任何法力的妖了。
　　噢，这里除了一群叔伯姨辈，还有一个也是例外，那就是昙风哥哥了。他是族里年轻一代中天资最高的人，这里面恐怕有一小半老一辈也不是他对手，所以他也是大家都看好的下一任族长最佳人选。
　　落云纤在心里默默叹息了几声，这无聊的陈述大会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催眠曲了。
　　不知道小风今天是不是又在树上睡懒觉。
　　自从她五岁被它害得从树上摔下来一次后，它们便越混越熟了。一只五彩鸟趴在一个小女孩肩上四处游逛也成了族中常见的景象。
　　现在它本体已经长到七八尺了，亦可随意变幻形状大小。
　　“云纤和昙风成亲之时，亦是我天蛇族第四十八任族长继任大礼。”
　　确认这句话是出自姥姥之口，落云纤愣神，伴着门口绿衣女子仓惶碎掉的青玉瓷杯，还有蓝昙风未曾回头追之而去的背影。
　　宽敞的殿中只余两人更显空荡幽寂，“二十年前，叶长风携昆仑镜围困水泽山脉，巫女占卜天机，开启聚灵阵将族人转移至此处，灵力耗尽，与族长一同陨落在故地。”
　　“于情于理，我都应当替他们夫妻照顾好女儿。”
　　另一个更为苍老的声音说道：“白素将女娲石留在了女儿身上，混战中女娲石消失不见，我能感觉到它还在云纤身上，当时还发生了什么我亦无法推算。只是她现在无法控制女娲石，反而被压制了灵力。”
　　“巫女乃祭魂时女娲石选定之族人，云纤虽未参与祭魂仪式，但这一任的巫女只能是她。先祖为防止族内巫修和武修各自为政，早有遗训：历任巫女非本族族长，终身不可外嫁。”
　　想起今日殿中之事，蓝田玉心情有些阴沉，“就算昙风是我的儿子，我也绝不允许他辜负了云纤。”
　　焱尽树的枝条有些已经垂落到了地面，风一吹，从上望去分外美丽，只是树下已没有了谁家少年白衣似雪。
　　落云纤想着有些失落。
　　“落云纤，你下来。”
　　刚酝酿起的情感瞬间被这略带怒气的声音打破，落云纤大概回想了下，确认最近没有招惹过青蔓，遂将询问的眼神投向旁边的小风，某只鸟的前科还是不少的。
　　小风不屑的撇了撇脑袋，化出本体带着她降至树下。
　　“昙风大哥爱的是我姐姐，你为什么要去从中插一脚？他们两个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是姥姥今天在族会上宣布的，你如果是因为这个不满，那你找错人了。”她本就不善争辩，更不喜青蔓，说完转身便走。
　　小时候连带着小风都没少跟她闹过别扭，她想她俩肯定是八字相冲。
　　细眉皓齿的温婉被朱红薄唇和怒容破坏，“族里的孩子都有父母，只有你没有，如果不是田玉伯伯收留你，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何况昙风大哥以后会是天蛇族的族长，你呢，连一丝灵力都没有，什么法术都不会，谁知道你是哪里来的野种，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住口。”
　　熟悉而中气十足的怒声打断了青蔓，强大的威慑下小风也止住了往前煽去的巨翅，兽类的本能使它把眼前这位列入了危险对象。
　　青蔓一看清来人，就有拔腿便走的冲动。
　　蓝田玉在族中威望仅次于姥姥，并且谁不知道他对落云纤是捧在手心有求必应，比对他亲生儿子还惯着。
　　露出笑容，别扭打了声招呼，“田玉伯伯。”
　　“林远就是这样教你的，很好，稍后我会亲自上门问问他，对云纤和昙风的婚事有何不满。”
　　“不关我父亲的事，我就是觉得她配不上昙风大哥。”说到最后声音越渐越小。
　　她不明白蓝统领为什么这么生气，平时虽然严厉，也没对小辈发过火。从小到大，落云纤不管怎样，族里的长辈总是显得宽容大度，连她父母也是。
　　“这是我和姥姥的决定，容不得你一个小辈来质疑。昙风是我的儿子，他的亲事我说了算。你走吧，你刚才说的那些话，不要让我再族中听到第二次。”
　　落云纤回了树上她和小风的软卧，蓝田玉飞上枝干，见她和小风正执着剥着一颗铁核桃，随手抓起一把，核桃壳皆化为粉末，果肉完好无损地递了过来。
　　任谁也无法把身边讨好笑着这位和刚才气势威严的一并而论，小风投去鄙视的眼神，这位大叔真狗腿！
　　“田玉叔叔，你不是说我爹娘去海外寻灵药去了，怎么这么久都还没回来，他们是不是不要我了？”
　　“小云儿，你爹娘很疼你的，怎么会不要你呢！”蓝田玉轻声安慰道。
　　“因为你出生的时候受了伤，所以他们外出想要找到救你的办法，把你托付给了叔叔。”
　　“后来你父亲找来灵药救醒了你，只是你身上没有灵力波动，他们还是很担心，就决定去更远的地方寻下有没有治好你的方法。”
　　“那更远的地方是哪里呢？等焱尽树再长高点，我站在上面是不是就能望到他们在的地方了？”
　　落云纤想到有一天一对陌生又感觉熟悉的男女回来这里，告诉她，他们就是她的父母。到时把小风介绍给他们认识，还有他们肯定也不知道昙风哥哥长大的样子，她还要带着他们在岛上转很多圈......
　　“等找到他们，我要告诉他们，我没有灵力也没关系的，只要他们也能陪在我身边就可以了。”
　　蓝田玉有些心疼。他以为对她足够好，便能护她一世无忧无虑。谁又知道她站在树上望的是风景还是归人？
　　“小云儿，你喜欢昙风吗？”
　　“喜欢呀，可是.......”想起青蔓刚才说的话，其它不管，昙风哥哥和绿篱姐姐似乎关系真的很好，那她是不是不应该嫁给他。
　　“那你觉得昙风喜欢你吗？”
　　“当然喜欢。昙风哥哥说过，他最喜欢云纤了！”
　　“那就是了，两个互相喜欢的人成亲了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